直到闻茵把饭菜都备齐,阎婆方才背着手回家。
她说是出去找孙子,可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闻茵在院子里的小木桌上摆好饭菜,见阎婆一个人回来,便关切问道:“老人家,您的孙子呢?怎么没见一同回来?”
阎婆摆了摆手:“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今日镇子里热闹得很,想是跟着外地的货主看热闹去了吧。等吃了饭,老身再去找找。”
乡下的孩子规矩少,在外面疯玩疯跑忘了回家,也是常有的事。老人家不以为意。
闻茵浅浅一笑,帮老人盛好饭。
“娘子的手艺不错,这位相公可有福气了。”阎婆慢悠悠道,“唔,对了,娘子不是说想喝社酒吗?老身去端来。”
她背着手往前面神祠走去。
闻茵暗忖,难道社酒就存放在神祠里?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按理说,好酒须得藏在阴凉湿润的酒窖里。
少顷,阎婆捧着一个小酒坛子回来,笑眯眯地说,“这酒是好酒,但不可多喝。”
陆景取过两只浅浅的酒碗,在闻茵和阎婆面前各放了一只。
“相公不饮酒?”阎婆问。
陆景微笑道:“老人家,在下一向不饮酒。”
阎婆打开酒坛,酒香四溢。
闻茵心中微微一惊。她一向对气味十分敏感,这样的酒香,她从未闻过。
不像是酒的香气,倒像花香,却又说不清是什么花。
待那阎婆将社酒倒出来,闻茵更忍不住啧啧称奇。
酒液竟然是淡淡金黄色,澄澈透明,微微一晃,金光浮动。
“娘子,请尝尝。”阎婆请道。
闻茵毕恭毕敬地端起酒碗,先是轻轻吸了一口气。
唔,果然是花香。
再轻轻啜了一小口,让那冰凉的液体缓缓滑入喉,眼前霎时开出繁花万朵。
太好喝了!说是酒,可却比大食进贡的蔷薇水还要香!
“行之,你快尝尝!这社酒真好喝!”闻茵兴奋难捺,将剩下的大半碗递给陆景。
忽然间,恍然记起,他滴酒不沾。
况且这是她喝了一半的酒。
闻茵正要撤回酒碗,却见陆景淡淡然将那半碗酒接了过去。
他眼睛定定看着她,慢慢仰起头,将那碗酒一饮而尽。
一滴金黄的液体滑过他凸起的喉结。
“唔,好烈的酒。”陆景将喝空了的碗轻轻放下,“像塞外悲风。”
“烈酒?”闻茵怔了怔,“不会吧?我喝到的是像蔷薇水一样的冰酒。”
阎婆笑了:“娘子,相公,这社酒啊,不同的人喝便是不同的味道,映射的正是你们的心愿。”
闻茵一怔。心愿?
阎婆道:“娘子喜欢花香,喝进去的就是蔷薇水。这位相公怕是往日经历了不少艰难,喝进去的便是烈酒。”
闻茵看了看身旁的陆景,又问那阎婆:“为何会如此?”
阎婆笑道:“社酒本就是酒神所赐,自然是保佑各位心想事成。”
“真是奇了……”闻茵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
“老人家,这社酒是什么来历?”陆景虚心求教。
阎婆道:“社酒是酒神祠独有的酒,是酒神感谢镇上百姓一年来的供奉,赠与百姓的酒。”
闻茵和陆景相视一眼。这社酒,难道类似于寺庙每逢节庆的施粥?
阎婆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酒旗镇之所以会有酒神节,正是因为,这是一年一度酒神还酒的日子。过去,酒神节是只喝社酒的,如今……”
阎婆没再说下去。
苍老的双眼,沁出了浑浊的泪。阎婆转过头去,用袖子轻轻擦拭。
闻茵想起酒旗镇上热闹的场面,和这酒神祠门可罗雀的凄凉,不由得心有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