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陈国忠的话,师熹此时的内心除了担忧还是担忧!是,这些年陈国确实打了几场漂亮仗,侵吞甚至灭了几个小国!可国主陈国忠却从未想过,他之所以能吞灭这小国,是为什么?那还不是因为陈国与宋国在益乙城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和解条约?
陈国便是因为这个条约,使得原本与其联合的北境小国不敢再找陈国的麻烦,而陈国则因此而南境无忧放心地全力挥军北上!这才让陈国一个接一个地将这些北方小国给慢慢攻打了下来!
而此时,陈国国君陈国忠却因为国土的不断扩张,其野心也开始不断地膨胀!非但没有因此考虑趁机消化新侵占的领地,拓土强国,静待时机!反而是越发地迷恋发动战争,在这新地未稳人心思变的大环境下,不断地在陈国周边燃起战火!现在,甚至要挑战南边强大的宋国,便连老牌大国大梁都不放在眼里了……
作为陈国的辅国重臣,师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好不容易变得强大的陈国再次无端挑起与宋国的战火!毕竟,那对陈国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可陈国忠却对他一路上的进言视若罔闻,丝毫也听不进去他说的任何一句关于劝阻他进军宋境的建议!仿佛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昔日惨遭宋国的入侵之耻,非要在今日报复宋国一雪前耻一般!
思来想去,师熹明白陈国忠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显然是没有将宋国放在眼里,自己再多说也无益,万一因此触怒了陈国忠,自己保不齐连自己这条老命都得搭上!不,倘若是搭上自己的性命那倒还好,说不定连自己那一家老小都要遭受牵连……
想到这里,便是如此忠于陈国的师熹,也终于怂了,只得道:“是!”
“很好!如今我陈国上下一心!必能将宋国给攻灭!我陈国多年来一直惨遭宋国的欺辱,如今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陈国忠笑道。
“吼……哈!”整个殿堂之上所有的将士听了陈国忠这令人振奋之言,内心都不由得燃烧了起来……
事实上,对于陈国来说,陈国忠考虑此时攻打宋国也有他的一定道理!毕竟这些年宋国的发展,天下人或许看不见,可陈国紧挨着宋国又如何不知?
面对着宋国日益加大的威胁,仅凭一纸盟书根本不足以保全陈国!于是,陈国充分利用与宋国短暂的和睦,疯狂地对着北方十数个小国发动了接连不断地战争!便是为了在极短的时间内扩充自己的国力,以便拉近与宋国之间的差距!
而如今,北方能打的小国基本都给陈国打下来了!陈国此时正处于国力扩充的瓶颈期,难以再能凭借不断征伐以壮大自己的实力!而此时,宋国的发展如日中天,为了不让宋国与自己的差距再次拉大,对陈国再次造成威胁!对于陈国忠来说,此时发动这场战争可谓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可这些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着众位家臣的面去说的!他就怕这些事实一旦被挑明,便将引起陈国上下的动荡!此时陈国能够打下那么多国家而不乱,所靠的便是一场接一场的胜利!他的家臣需要胜利,他的子民也需要胜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他们兴起之时,在他们的头顶上浇一盆水把这股子热情给浇灭的!
便是由于这种种的原因,陈国在不久之后,首先违背此前与宋国的盟约,将这两万大军直接开往了益乙城!并在双方局势处于最紧张的时候,趁着宋国还未作出反应,连夜首先对山望城发起了偷袭!
尽管山望城经过此前一战,战斗中的城防漏洞进行了进一步地改良加固,且守城将士浴血奋战!然而,面对陈国两万大军的猝然进攻,宋国并未来得及做出及时的准备!虽然暂时还是勉强守住了山望城,但是山望城的城防已然岌岌可危,所有守城将士皆是命悬一线……
而直到陈国对宋国山望城发动偷窃的隔天,陈国才终于打出以支持朝廷永寿亲王的帝子派的旗号,向始终不对朝廷敌争表态的宋国正式发出宣战!
因此,山望城的消息被陈国给牢牢封锁,可宋国国都方面却在山望城发出求援之前依旧收到了山望城再次被陈国攻打的消息了!
赵忠信在收到这个消息之时,当场震怒地将手中的战书给撕了个粉碎:“是可忍孰不可忍!给我立刻召集所有留守在国都的家臣,共同商议对付陈国之事!”
所有人几乎都没见过赵忠信如此震怒的模样,无不战战兢兢连滚带爬地迅速从宫中跑了出去,向着国都各地分散,要在第一时间将大君的军议召集令传遍整个国都所有家臣的家中!
然而,出乎这些传令兵的所料,在他们传信的途中,便有大量的家臣聚集朝着宫中的方向赶了过去……
此事一出,又有谁坐得住?一时间,宋国境内皆是群情激奋!所有的人,从身居高位的众位家臣,到处于民间最底层的寻常老百姓,都纷纷想向宋国国君以及大君请愿!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教训这单方面撕毁盟约,不宣而战的陈国!
“想必所有人都知道了,此次陈国攻打我宋国山望城之事!敌人已经欺负到脸上了,眼下已经不存在出不出兵的问题了!今天召集大家前来,无非是向大家征求意见!关于此事,关于此战,究竟应该怎么打?”赵忠信的脸上依旧挂着一丝愤怒!
赵忠信话刚落音,整个朝堂之上立刻像炸了锅一般!所有人几乎都聒噪起来,甚至不顾形象地直接在朝堂之上叫骂起来!一时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在朝堂之上不停地回荡!
尽管,大家同仇敌忾是赵忠信相当乐见之事!只是如此这般下去,这军议怕也是无法继续进行下去了!见火候已然差不多,赵忠信便对着下面一直冷眼旁观的赵忠繁使了下眼色……
赵忠繁见到自己兄长的眼色,点了点头,站出来吼道:“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且听在下一言!”
听到赵忠繁那声若洪钟之言,朝堂之上原本吵杂一片的混乱立刻戛然而止,所有人讶异地,期待地,好奇地纷纷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身处于朝堂正中间的赵忠繁!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他们都想知道,究竟这位国君之叔,战功彪炳之人,究竟对此战有什么看法!
见所有人都停止了争吵,朝堂之上再次恢复了平静,赵忠繁这才缓缓开口道:“看到我宋国此时上下一心群情激奋之相,在下甚感欣慰,也对此战能够凯旋充满了信心!然而,请恕在下斗胆直言!所谓战争,并非仅凭胸中一股热血便能轻易打赢的!我们还需要实力,谋略,知己知彼!
很显然,我宋国实力是有的,再有诸位身经百战的名将在侧,单轮实力与谋略,我们绝不畏惧北方的陈国!然而,我们也要正视此时陈国先发制人的事实!
此次陈国之所以敢于在猝然间不宣而战,并且在一瞬间几乎瓦解了我军在山望城苦心经营的城防!显然他们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有着万全的准备方才向我国发起攻击的!
相比之下,我军甚至到现在,都还未有一套成熟的战略方案,已然失去先机!
而且,陈国这些年实力大增!敌军此时陈兵于山望城已有两万兵马,恐怕还有后续部队随后就到!我军目前可直接动用的也仅有常备兵三万!从兵力上来讲,目前最多也只能算得上与陈国兵力相当罢了!
倘若就以此状态与陈国硬碰硬,恐怕我军即便有胜算,也要损失惨重!
如今,宋国之所以能保证现今安稳的发展环境,正是因为有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才使得我宋国周遭的这些个邻居有所忌惮不敢轻易进犯!
倘若在此一战将大军尽数折损于此战,恐怕到时候这些老冤家都要时不时地来我宋地转一转,与我们刀兵言欢了!如此,实乃不智之举!”
赵忠繁的一席话,相当有道理,也确实是实情!不仅将当前的形势分析得相当到位,更将敌方的优势以及己方的劣势分析得入木三分!从某种程度上,让大部分丝毫不经详加思索,仅凭着胸中一腔热血便喊打喊杀的一部分家臣稍稍冷静了下来……
然而,即便如此,赵忠繁的忠言也让现场的不少人感到相当的不悦……
“忠繁大人!请恕在下斗胆直言!依着您这一番话,难不成我国唯有向陈国求和?任由那小小的陈国尽情欺辱而默不作声吗?”一个声音从赵忠繁的后面传了过来……
赵忠繁听到这个声音,似乎没有什么意外!毕竟,受了如此奇耻大辱,还能委曲求全的,那便不是宋国之人了!
“幸盛!不得无礼……”赵忠繁身边的赵龙泰道。
“在下失礼了!不过,在下还是那句话!要我赵幸盛拼死宰了陈国那群疯狗,我赵幸盛义不容辞!可要我与这群欺到我宋国头上的陈狗委曲求全,请恕在下万万做不到!”赵幸盛怒道。
赵忠繁听了赵幸盛此言,不由暗自摇摇头,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果然年轻气盛,这肝火也是相当旺盛!不过,却也是我宋国的大幸!我宋国年轻一辈后继有人了……
“幸盛!你……”赵龙泰刚想训斥赵幸盛几句,却被赵忠繁拦了下来!
“幸盛之言不无道理!相信也是在座所有人的想法吧?”赵忠繁顿了顿,扫视了现场一干家臣,所有人几乎都露出了与赵幸盛一般的表情!赵忠繁轻轻一笑,继续道:“在下方才不过是阐述了当下我宋国所面临的情况!目的并非劝大家与陈国媾和,而是让大家认清当前的形势,以便将来谨慎用兵!这方才可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之道!”
“百胜之道?”赵幸盛听了赵忠繁的话,不由吃惊道:“难道忠繁大人有不用与陈国硬碰硬虚耗大量兵力,还能狠狠教训陈国的方法?”
“陈国必然要为自己的无礼付出惨重的代价!但请记住!我宋国此战要么不打,要打,便不单只是教训陈国,而是彻彻底底灭了陈国,消灭这个宋国北境长久以来的隐患!”赵忠繁道。
赵忠繁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大吃一惊,面上都是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尽管所有人都为陈国偷袭山望城一事而倍感气愤,可他们顶多考虑的便是出兵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陈国,最多也就考虑打下陈国几块地方,最后胁迫陈国割让几块地与宋国求和也就算了……
可赵忠繁却是结结实实要将陈国所灭了!且不说其他的,单从他刚才那一通分析,已经有不少人认清了眼前的形势!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早已打了退堂鼓!
即便陈国如过去那般,宋国三番五次地攻打陈国,最多也就勉强拿下过其南境的益乙城,却终究没能打过河津城一次!陈国全境有多少比益乙城的城防更加坚不可摧的巨大城池,谁都不清楚!可赵忠繁便是这样就敢说要灭掉这存在于宋国北境上百年的国家,实在让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
难不成赵忠繁大人是因为在南北齐之战中打得太过出彩,打上瘾了?便觉得所有地方都跟打南齐联军一般简单?
可打南齐联军与打陈国可是完全两码事呀!首先,宋国参与南北齐之战,大军几乎全然在北齐境内,北齐军对战场各地的地形都相当熟悉,对他们击败南齐联军多少也有点帮助!
再者,宋国加入北齐联军阵营之中,是三个国家同时打两个国家!宋国好歹还有外援,也有其他两国互相帮衬着才能打得如此漂亮!而如今,宋军孤军奋战,如何能赢?
想到这里,所有人将目光都投向了赵忠繁!看着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大家都相当好奇于他究竟凭借什么,或者有什么良策,竟敢在国君与大君的面前夸下如此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