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有什么话要说,厉钊站在牢门口好一会儿。不过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把牢门也带上了。
牢房里又恢复了幽暗和安静,肖黎看着阎以凉,嘶哑笑道:“伤心了?”以前的兄长,今日却看着她被关在这里而无动于衷,怕是谁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我已经练就钢铁之心了,什么都伤不到我。只是我刚刚注意了一下牢门,完全是从外才能打开,咱们俩又都没有力气,想在这里面打开是不可能的。”内力不聚,浑身绵软。
“别想了,我被关在这里这么久,想过无数法子。但凡有力气,总是能逃出去,这石墙也根本不成障碍。”所以,要想逃出去,就得恢复体力,但那是不可能的。
“从未有如此经历,如今我倒是没感觉惊慌。”所以,阎以凉自己也觉得很稀奇。
“我经历过。”肖黎靠着石墙,沙哑道。
看向他,阎以凉脸色平静,等着他继续说。
“儿时的事情了,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父皇便动不动的就把我关起来。漆黑的屋子里没有光,也没有人,只有我在里面喊得嗓子都哑了,却没人回应。那时候觉得黑暗特别可怕,就像一只张开嘴的怪兽,把我吞进去却不咬碎,只是在折磨我。”肖黎说着,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为什么?”祁国的皇帝,阎以凉了解不多。
“因为他要钱。我外公家极其有钱,你是知道的,我母妃就是因此而死。那时候我被关起来,母妃就会一直在门外陪着我。她能听到我的喊叫声,但是她的安抚我却听不到。每次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又死了一回。直至后来,我就习惯了。”肖黎又笑,被关着关着,他有一天忽然就不怕了。
“可是当我不怕了的时候,母妃却死了。”所以,他也感觉,自己像个丧星。
没有言语,阎以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寻常的经历,每个人也都有秘密,铸成了今天的人,那些经历和秘密功不可没。
“正巧你现在还带着一个,将这些都经历一番,说不定出生之后就能及得上我一半这么优秀。”看了一眼阎以凉的腹部,肖黎笑道。
无言,阎以凉收回视线,刚欲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一些声音。
肖黎也听到了,两人屏息细听,随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火药!”
火药的爆炸声,传到这儿只剩下一丝丝的声音,这石墙到底有多厚是未知,所以爆炸的地方距离这里多远也不知道。但是火药爆炸,除了卫渊,阎以凉想不到其他人了。
“看来要找过来了。”肖黎叹了口气,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这里,周遭没有一点动静,安静的毫无希望。
现在,即便是这爆炸声,对于他来说都是希望。
就算是在身后爆炸,他也会笑出声来不可。
那些爆炸的声音响起一阵儿,然后又寂静一会儿,听起来也忽远忽近的,具体方位也不确定。
但这些就是希望,比安静要强得多。
隔壁,消音了很久的一洋又发出了惨叫声,撕心裂肺,能够想象得到有多疼。
肖黎眼色难看,即便他和一洋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是却也相处很多年了。现今她就在隔壁被虐待,他却帮不上任何的忙,心里的焦躁可想而知。
“一洋本来是不想跟来的,她害怕陈高,不过谁想到最后她居然把你的护卫都带来了。从这点来看,你做人还算成功。”阎以凉这是第一次赞赏肖黎的为人。
“她若不救我,以后就得一辈子逃亡了。”肖黎知道一洋所想。
“师兄弟成仇我已经经历过了,所以师徒成仇,也不觉得稀奇了。”一洋和陈高的恩怨,现在已经不好奇了。
“这世上的人没有不自私自利的,一洋如此,陈高更甚。”两个自私自利的人在一起,不成仇才怪。
“说的好像只有你除外似得。”阎以凉嗤笑,肖黎的口气很好笑。
“我若真的自私,你和卫郡王就根本别想顺利成婚。”肖黎看着她,对于他自己来说,他已经改变了很多,自己都很惊讶。
“我们本来也没顺利成婚,托你的福。”阎以凉没什么表情的和他对视,婚礼被打断,都是因为他。
“真的?”肖黎很意外,然后就笑了,“不好意思,连今天是什么日子我都不知道,我以为你和卫郡王的婚礼已经结束了。”他这句不好意思,可没什么诚意。
“婚礼那日一大早,一洋拿着你的断指找上了门儿。”看了一眼他的手,包裹着破布,很可怜。
说起这个,肖黎缓缓抬起那只手,“我的手指是不是很好看?”
“所有人的手指被剁下来之后都一个样。”美观看不见,只有苍白和疼痛。
不再言语,肖黎沉默,可是却能从他的眉目间看见翻江倒海般的愤怒。若是他能逃出去,肯定不会让厉芷再逍遥。
断断续续的爆炸声依稀的传来,在这里,传来的声音都是变形的,更别想确定它们在哪个方位了。
而且,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仍旧是未知,但距离自己醒来已经有几个时辰了,她昏迷多久也是未知,所以现在时间是虚无的。
长长的断裂带附着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之上,它就像一条巨大的蛇,趴在那里,危险而神秘。
天际微亮,沙漠尽头,黑压压的兵马在朝着这边移动。他们就恍若来自天边的滚滚乌云,带着沉重的压迫力,向这边席卷而来。
近了几分,依稀的能看到那迎风招展的旗帜,象征着大燕的大旗猎猎作响。同一水平线,横向几百米之外,另一面大旗也在迎风起舞,那是祁国的旗帜。
两国大军好似将整个沙漠都覆盖住了一般,在快速的朝着这边移动,他们身后,黄沙飞溅,龙卷风来袭一样。
昭天大石城方向,也有兵马在汇聚。但自从大司马梁震失踪后,昭天兵马恍若散沙,大石城的兵马所剩无几,与这边两国大军相比,他们就是九牛一毛。
大军压境,大石城一时间乱了套,那条一直延伸到大石城内的断裂带里,也在响着轰隆隆的爆炸声,似乎要将整个大石城都拆了一般。
宽厚的石墙内,牢房里依旧安静,靠着墙,阎以凉闭上眼睛,即便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可她依旧觉得有点恶心。
那种从内而外想要呕吐的*,即便她用最强的意志力也压制不住。
肖黎坐在她身边,也靠着墙闭目小憩,时间很多,他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这么能睡觉。
蓦地,牢门外有声音传来,两人先后睁开眼睛细听,发现居然是吵架的声音。
“厉钊和厉芷。”只听声音,阎以凉就知道是谁。这对兄妹,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和谐。
“我最喜欢看别人吵架了,什么时候你和卫郡王也吵一架给我瞧瞧。”肖黎笑,那模样几分讨厌。
“闭嘴。”阎以凉盯着牢门,随着她话音落下,牢门便缓缓滑开了。
牢门口,厉芷满目狰狞,左侧脸颊上,那道伤口还在,而且她看起来也没什么力气。
厉钊站在一边,盯着厉芷,却惹得厉芷眼里的狰狞不满更甚。
“你的卫郡王炸毁我的路,我就把你吊起来扔到外面去。”盯着阎以凉,厉芷咬牙切齿。
她说完,那后面的黑衣杀手就要动手。
“不行,谁也不许动。厉芷,我不许你这么做,你说过,得到了她的血就不会再为难她。她的血你现在得到了,我们完全可以尽快离开这里。待他们都走了,我们再来拿钱不迟,毕竟没人知道怎么去往金库。”厉钊阻拦。
“说的容易,她现在知道金库就在这里,我们若走了,她肯定会去找金库的。外面的大军你也看到了,他们堵在这里,我们就别想进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现在要把她的头颅挂到外面去,让卫郡王瞧瞧自己的未婚妻变成了什么模样。”说完,她就大笑起来,很是疯狂。
“你若把她杀了,不止得不到钱,我们连命都没了。”厉钊断声阻止,不行。
“厉钊,你还真把她当成你妹妹了是不是?我才是你妹妹!当年若不是你胆小怕事的逃走,我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扭头盯着厉钊,厉芷恨声大喊。
厉钊立时没了声音,这似乎才是他的痛处。
“你对不起我,你这一辈子都还不清。她算什么?师妹?和你没有一分的血缘关系,什么都不是,都是假的。这世上,只有亲人才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指着厉钊的胸口,厉芷声声控诉。
阎以凉和肖黎一直无声,只是看着他们兄妹俩吵架。这厉芷是个洗脑高手,说的厉钊哑口无言。
“我不想死,但是我更不想憋屈的活着。他要炸死我们,行啊,先把他未婚妻炸死,我死也值了。”厉芷再次扭头看向阎以凉,她要同归于尽。
“不行,你不能杀她。厉芷,咱们走吧,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为的不是看你去送死。咱们兄妹俩躲得远远地,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见他们。”厉钊伸手拦住她,他还是不同意。
厉芷拧着眉头,转眼看向厉钊,“你是一定要和我作对是不是?说什么找了我这么多年,说什么一直想念我,都是假的。既然你这个师妹比亲妹妹还重要,那你就陪着她等死吧。”
厉芷后退一步,黑衣杀手上前,直接将厉钊推到了牢房里,随后关上了牢房门。
牢房里又多出一个人来,这狭窄的空间看起来很拥挤似得。
肖黎和阎以凉一直未说话,只是看着也被关进来的厉钊,俩人无言罢了。
本以为他们兄妹相处和谐呢,谁知道居然是这样的。
厉钊站在靠着牢房门口的地方,他没有靠近这边,甚至都没有转过身来。
“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血缘。”肖黎长叹一声,他认为血缘这俩字就是用来绑架的,绑架身体绑架思想。
“没错。”阎以凉很认同,这身体的血脉就是证据。
“我亲爹为了要钱不惜把亲生儿子关起来,兄长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利不惜连年刺杀,我们的血一脉相承,却还不如街边的垃圾。”肖黎的语气里都是讽刺,陌生人都要比他们友好。
“有的人还不醒悟,这一切不过自欺欺人罢了。”看着厉钊的背影,阎以凉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背叛了亲如一家的师兄弟,亲生妹妹却像个疯子要他还债。
“那时家中遭祸,我本能带着她一起走的。最后却把她留下了,自己逃走,这是我欠她的。”厉钊终于开口了,他转过身,阴郁的脸庞上却有一丝落寞。
“所以你就用出卖兄弟的方式来补偿亲妹妹?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把背叛说的这么有理的。”肖黎笑,却满眼都是讽刺。
厉钊不语,垂眸看着地面,不知他在想什么。
阎以凉看着他,半晌后才收回视线,“睡一觉吧。”她很累,全身无力。
“不嫌脏的话,靠着吧。”肖黎示意阎以凉可以靠在自己的肩上。
“嫌脏。”阎以凉靠着石墙,一边淡淡道。
“挑剔!”肖黎几分不乐意,苍白无血色的脸此时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厉钊一直站在对面,其实他若是想出去的话是能出去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没有出去,站在那儿更像是自我惩罚。
不管他,阎以凉和肖黎靠墙休息,俩人倒很是安然,也恍若这里根本没有厉钊这个人一样。
爆炸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的传来,但石墙太厚,他们也仅能听到一丝丝罢了。和这相比,隔壁一洋的惨叫倒是更清晰。
因着连续不断的爆炸,沙漠之上笼罩着一层消散不去的沙尘。这些沙尘来自那断裂带的底处,即便很深,但这些沙尘还是飘了上来,由此可见下面爆炸的程度。
并且,卫渊采用的是两头埋火药的方式,不管从哪头,都别想逃出去。除非另有暗道,或是从断裂带上爬出来。
大军将大石城围拢,昭天皇城也急急的派人前来,但似乎已改变不了大石城已失守的局面。
同样被轰炸的乱七八糟的旋子山紧挨着断裂带,一处屹立不倒的大石头上,两个人被捆绑在上面。看样子已经半死不活了,但样貌身形却让人很是意外,居然是‘厉芷’和‘阎以凉’。
这是用来障眼的,只不过她们很快就被追上了,只需一眼卫渊就知是假的,随即便改变方向开始搜查那断裂带。
第一批下去的人自然中了招,那下面不知有什么东西,人下去之后便内力尽失,身体酸软无力。
之后,卫渊便开始埋火药,目前已经炸了整整一天了。
他轰炸的攻势不会停,而且这边轰炸,另一边也在想办法抗衡那下面奇怪的现象,解决下去之后就会内力尽失的情况。一切都在快速的进行,但卫渊仍旧处于急躁之中,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都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急躁和暴怒。
上面如火如荼,下面轰炸不断,但这地下另有乾坤,即便是堵住了路出不去,但是一时间火药也拿这里没办法。
睡了一觉,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坐在对面的厉钊。这么长时间了,厉芷还没让他出去,心够狠得。
而且,厉钊也很听话,厉芷把他关进来他便不动也不走。若这般都不能说明他对厉芷的心,那阎以凉不知还用什么方法能表达他的心意了。或者,把心掏出来?
扭头看了一眼肖黎,这厮还在睡,身处牢房无事可做,果然睡觉才是最快的度过时间的方式。
“大师哥因为你不止被罚闭门思过,甚至大病了一场。相信你也看见了,他两鬓都是白发。”开口,阎以凉声线很平淡的和厉钊说话。
没有抬眼,厉钊盯着地面一处,点头,“我知道。”
“即便如此,他也没怨你,他怨他自己。”什么是情,这才是情。
更深的低头,厉钊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无论你接下来要帮厉芷做什么,你最好在做之前对大师哥说声抱歉。其实我们都没资格怨你敌视你,你也没欠我们什么,只不过,你欠大师哥的。”在厉钊叛变之后,他们都对他生出怨念和恨意,唯独邹琦泰没有。其实想来,他们也确实没资格指责厉钊什么,毕竟他们从未为他做过任何事。
“大师哥,还有师父。”提起关滔,厉钊对关滔是有感情的。
“死去的人听不到你说什么,但是大师哥还活着。”向死人说抱歉说宽恕那都是自欺欺人,因为他们听不见。
“师妹,我看着你长大,在我心里,你就是妹妹。只不过,我对不起厉芷。”终于抬眼看向阎以凉,厉钊说着,他的那份歉意从骨子里流露出来,浓郁的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我知道。”阎以凉也不勉强,这些事情本来也勉强不来。
“你不会有事的,因为我不会让她继续胡作非为。我要带她走,离开这儿。”厉钊站起身,似乎下定了决心。
阎以凉看着他,并没有说话。他想走,也未必能走,就算走了,这辈子也不会安宁,大燕和祁国都会追杀他们的。
走至牢门口,厉钊手上运力,硬生生的将那沉重的石门推开。
然而,石门推开后,厉钊快速后退一步,抬手掩住了口鼻。不过,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些,一大把绿色的恍若麦穗似得植物散发出的青苔般的味道还是被他吸了进去。
内力越雄厚,闻到这种味道后流失的越快,阎以凉便是个例子,在跳下来的几秒之后便丧失了力气。
黑衣杀手包裹的严实,手里拿着那植物,确定厉钊闻到了后,他转身离开。
随后,厉芷以及几个黑衣杀手出现在牢门口,她盯着厉钊,满眼怒意。
“口口声声说你欠我的,要还债,最终又背叛我,你就是这么还债的?我告诉你,这个世上我最恨的就是背叛。你已经背叛过我一次了,还要来第二次!好啊,我就结果了你,让你了却心愿,死在我手里。”话落,厉芷一挥手,后面黑衣杀手进来,直接将厉钊扭住。
肖黎被惊醒,瞧着眼前阵势,他心里几分不妙。
“厉芷、、、我要带你走,带你去活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送死。”内力流失,厉钊很容易的被控制住。
“送死?生命的确很可贵,我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保住这条小命。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解了我心里这口恶气我才能活下去。”猛地扭头,厉芷狠狠地盯着阎以凉,她说的解气,是冲着阎以凉来的。
“你若杀了她,就彻底别想活了,而且还会死的很惨。”肖黎淡淡开口。
“你别得意,你会和她一起死的。”盯着肖黎,厉芷恶狠狠。
肖黎没了音,这厉芷已经疯狂了,不管说什么都会激怒她。
“厉芷,不要这样。”厉钊眼里的情绪崩塌,他看着她那疯狂的模样,歉意心疼融汇成河。
“少那么看着我,我现在已经不信你了。除非,你能亲自动手把她杀了。”一指阎以凉,厉芷要厉钊去杀她。
看向阎以凉,厉钊的眸子波动的厉害。
阎以凉没什么表情,至始至终都没说话。
将近一分钟,厉钊收回视线,尽管没说话,可是他的意思很清楚,他不会杀阎以凉的。
“看吧,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能信,你说这世界上我还能信什么?”厉芷的眼里扭曲又绝望。
转身,厉芷不再看厉钊,她瞧着阎以凉和肖黎两个人,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我不能让你们俩痛快的死,得让你们知道,死,也很不容易。”说着,她转手拿出一个红色的瓷瓶来。
阎以凉的手放置在大腿上,衣料轻动,她的手也滑进了裙子下。
一把匕首藏在那儿,她不动声色的握住。
她内力尽失,没有力气。但是厉芷也一样,她也闻了那种草,而且她说过,半个月内内力都不会回来。
她现在还能站在那儿,是因为她吃饱了饭,所以还有力气支撑。
但是,同样没有内力,就都变成了普通人。阎以凉相信以自己的速度,绝对能来个措手不及,只要她敢过来亲自给她喂毒药。
“这是什么?”肖黎看着她手里的瓷瓶,淡淡道。
“毒药,会让人脏腑溃烂的毒药。很疼,吃的人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内脏在溃烂溶解,但是又无能为力。”厉芷给解说,而且有些异常的兴奋。
“好药。”肖黎嗤笑一声,然后扭头看向阎以凉。
“自然,这毒药梁家独门,专门用来惩罚叛徒。”她朝着他们俩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厉芷、、、不要。”厉钊徒劳阻止,但这只是让厉芷更愤怒。
“哼,你不用着急,接下来就是你。你们过来,将这药喂给他们俩。”她不亲自动手,反而指使杀手来做。
阎以凉眸子微闪,看着那四个黑衣杀手,盘算该怎样动手。
眼见着那四个人过来,肖黎忽然道:“等一下。”
“肖太子要说临终遗言了么?我可以让你说,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不会帮你转达。”厉芷转动着手里的瓷瓶,一边开心道。
“是啊,的确是临终遗言。还得多谢你,否则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做这件事儿了。”说着,肖黎看向阎以凉,又道:“三番四次的看见你和卫渊亲热,实在碍眼。这么多年来,他喜爱的东西我都想破坏一二,这样心里才舒服。”
看着他,阎以凉缓缓拧眉,不知这会儿肖黎说这些做什么?若是他能和她配合的话,兴许还有出路。
“目前来说,卫渊最喜爱的就是你了。现在没有什么力气,想做的也做不了,但总是能动上一些手脚恶心恶心他。”说着,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绕过她的颈项,然后一把将她揽到自己面前。微微歪头,吻上她的唇。
见此,厉芷笑出声,继而大笑起来,“真是有意思,我有点儿忍不住想做好心人了。待我见到卫郡王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他,他的未婚妻被肖太子你欺辱了,哈哈哈!”
肖黎没什么力气,可是吻却缠绵悱恻,阎以凉微微眯着眸子,随着他闯进她的嘴里,一个东西也被渡进了她嘴里。
三两下便破开了,浓重的药味儿也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肖黎随即退出,也离开她的唇,隔着几公分的距离,他笑看着她,没有任何语言。
阎以凉与他四目相对,欲言又止。
罩在她后颈的手缓缓的轻拍了她两下,肖黎随后放开她又靠回了石墙上,满脸赴死也甘愿的模样。
“真是感人啊,我都要哭了!若不是时间紧急,我或许还这能成全肖太子,与佳人共度*什么的。不过,现在俨然没有时间了,二位享受死亡吧。”说着,她把瓷瓶递给黑衣杀手,然后便站在那儿观赏。
“厉芷,你不能这么做!”厉钊瘫软在牢房一角,眼见黑衣杀手朝阎以凉而去,他奋力的想站起来阻止,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厉芷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对于她来说,厉钊现在一点都不重要。
黑衣杀手到了近前,两人俯身朝着阎以凉伸手。
就在同一时刻,阎以凉的手抬起,一把匕首明晃晃。
然而,黑衣杀手身有武功,对于他们来说,阎以凉的速度堪比蜗牛。
随手一打,那匕首便飞了出去,撞到墙上又落了下来,落在了厉钊的前面不到一米处。
厉芷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那把匕首,然后继续观赏。
两个黑衣杀手分别擒住肖黎和阎以凉,另外两人各分得一棵朱砂红的药丸,捏住两人下颌,一把扔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想吐出来都没时间。
黑衣杀手放手,阎以凉和肖黎同时转头往外吐,可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别吐了,什么都吐不出来的。”厉芷大笑,下一刻笑声却戛然而止。
她扭头后面,只见厉钊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他缓缓放手,这一刀是自己刺的。
“你这是做什么?救不了师妹,就自杀?果然,你最在乎的不是我。”厉芷走过去,然后蹲下,看着厉钊很是失望。
“我和她一同去阴曹地府,我代替你赎罪。”厉钊嘴里有血流出来,他看着厉芷,仍旧是满目歉意。
“别再说假话自欺欺人了,我不相信你,从那时你把我撇下独自逃命的时候开始,我就不再信你了。”说着,厉芷抬手抓住那匕首的柄,然后用力的又刺进几分。
厉钊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但也仅仅是几秒的功夫,随后他便没了气息。
厉芷没有任何的情绪,拔出带血的匕首,她站起身,“这东西可不能留给你们,毕竟享受毒药才有意思,自杀太痛快了。二位慢慢享用,咱们走。”话落,她转身离开,没有再看厉钊一眼。
黑衣杀手也随着走出去,牢房门重新关上,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阎以凉靠着石墙,一直盯着厉钊,他已经死了。
毒药在嘴里化开,不过暂时的,她没任何感觉。
“你给我的是什么?”转头看着肖黎,他靠在那儿,好像也没任何异常。
“什么也不是,我只是在占你便宜,看不出来么?”肖黎不眨眼的盯着她,淡淡道。
“给我吃了,你会怎样?还是你已经吃过了?”阎以凉也盯着他,发觉他的脸色又变成了惨白的。
“若是能随身带着一堆,那也就不是灵丹妙药了。”很显然,肖黎只有一颗。
黑白分明的眸子有片刻闪烁,“为什么?”阎以凉搞不明白他。
“让你活着,好好活下去,然后记住我的恩情。”抓住她的手,肖黎缓缓垂眸,他的话还是像以前那样真真假假。
任他抓着自己的手,片刻之后,阎以凉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收紧,颤抖。
“怎么了?”或许是那毒药开始发作了。
“有点疼。”肖黎闭上眼睛,脸色也惨白发青。
阎以凉反手握紧他的手,可是却根本不知该怎样缓解他的疼。
坚持了一会儿,肖黎便身子一歪倒了下来,躺在阎以凉的腿上,能感受的到他整个身体都在抖。
抓紧他的手,阎以凉试探的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可是没有内力,她点下去也如同寻常的戳一下罢了,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想摸我?”闭着眼睛,肖黎自是能感觉到她在自己身上戳戳弄弄。
“别说话,让我想想该怎么办?”阎以凉深呼吸,将在刑部看过的所有的服食毒药之后的应急救治方法一一过滤。因为大燕禁毒药,所以有不少误食毒药的事情发生。那些应急救治就是为了在没有找到解药之前延长时间用的,尽管她从未试过。
“别想了,我不会马上就死,不过得熬一阵儿。”肖黎的额上渗出冷汗,疼。
“听我的,你要是能吐出来的话,毒药的杀伤力会大减。”阎以凉不知该用什么法子,但是呕吐总归是有用的。
“吐?我吐不出来。”他只是很疼。
“转过来,我帮你。”用力的搬动他的身体,让他趴着,肖黎也几分费力的配合。
手上没力,阎以凉试探的松手又握紧,尽量的汇聚自己的力气,然后重重的在肖黎的背心拍了一下。
被拍的咳嗽,肖黎却没有吐的意思。
再次汇力,阎以凉的手落下,肖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随后就吐了出来。
不过,吐出来的也只不过一点点。肖黎大口的呼吸,从嘴里嗓子一直到胃里,都火烧火燎的疼。
“怎么样?你觉得好些了么?”看着他,阎以凉试探的再次汇力。
“嗯。”肖黎答应了一声,然后这边阎以凉的手再次落了下去。
继续呕吐,肖黎整个人都湿透了,身上衣服破烂,血迹和着冷汗,狼狈的不得了。
“刚刚的药你应当也是吃了一些,应当会有些作用。你的药效力到底有多强?”阎以凉将他翻过来,他的脸恍若被水洗过一样,都是冷汗。
“我以前吃过一次,我觉得应该还会有些效力。不过,现在看来,效力应当不大,疼。”唇色发白,肖黎闭着眼睛,因为脸色苍白,他眼皮都是青色的。
看着他,阎以凉的眉头拧的越甚,紧紧抓住他的手,不知该说什么。
呼吸逐渐的平缓,肖黎闭着眼睛躺在阎以凉的腿上,他好像已经不疼了似得。
看着他,阎以凉咬紧了唇,“肖黎?”
没有反应,肖黎好像睡着了一样。
垂眸,阎以凉深吸一口气,随后将他推下去,撑着石墙站了起来。
没有什么力气,但走几步还是可以的,往牢门的方向走。
牢门就是一扇石墙,阎以凉抠住一角,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旁边推。
可是,那石墙毫无反应,阎以凉反倒双腿发软,而且腹部一阵绞痛。
软软的滑在地上,阎以凉靠着石墙,浑身的肌肉好像都已经松软了。
推开牢门无望,她又返回肖黎身边,迟疑了一会儿,她将手指放在他脖子上,他的脉搏还在跳动。
松了一口气,阎以凉抓住他的手,扣在脉门间,脉搏跳动虚弱绵软,这个样子下去,也撑不了多久了。
“肖黎?”叫他,但他确实听不见,没有任何的反应。
阎以凉从不知绝望是什么样子的,即便是被关在这里,她也没感到绝望。
可是现在,她发觉她真的绝望了,尤其看着肖黎躺在这儿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可是他没死,若是再不出去的话,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死不可怕,眼睁睁的等死才可怕。
那边,厉钊的尸体已经冷了。不知他是否是因为阻止不了厉芷所以才自杀的,还是因为他也绝望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悲剧。
一个牢房里,三个人,一个已了无生气,一个昏迷将死,还有一个无力绝望。
隔着厚厚的石墙,阎以凉能够听到爆炸的声响,似乎近了,但又似乎很远。
隔壁,一洋也许久没有再喊叫了,安静的只有那若有似无的爆炸声不时的响起。
腹部隐隐阵痛,阎以凉抬手捂着,却是没有什么作用。
靠着石墙,捂着肚子,看着呼吸渐渐虚弱的肖黎,阎以凉只觉得眼前发黑。
或许绝望就是这种感觉,它是安静的,但是却能从人的身体任意部位钻进去,撕扯着,嚎叫着,得意着。
她自认为意志力坚强,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发觉自己也不过脆弱的如同一张纸。
依稀间,她听到爆炸声就在耳边响起。很清楚,似乎只要再近一点,就能把她身后的石墙炸开了。
腹部的疼痛愈发明显,阎以凉紧紧地按着,希望肚子里的这个生命能够再坚持一下。
似乎只是一小会儿,安静的牢房里有了动静。眼睛睁开一条缝,模糊间,厚重的牢门缓缓开启。那光亮就像来自天上,乍现于眼前,让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
牢门打开,一个白色的身影快速的冲了进来。直奔倒在墙边的阎以凉,卫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醒醒?我来了,对不起,我来了。”拍着阎以凉的脸,卫渊的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渣。他双目赤红,能看得出他已经很久没睡觉了。
“肖黎、、、”眼睛费力的睁开,阎以凉喊着肖黎的名字。
扭头看了一眼,卫渊伸手按在肖黎的脖颈间试探,还有跳动。
“他还活着,别担心。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厉芷给你吃毒药了是不是?”身后,护卫快步奔过来,从手中的瓷瓶里倒出一粒药来递给了卫渊。
卫渊捏着药丸塞进阎以凉的嘴里,那边护卫也动手将药丸塞进肖黎的口中。
“我没事,肖黎把一颗化毒的药给我吃了。卫渊,抓住厉芷了么?”嘴里的药味儿很浓,刺得阎以凉也有了些精神。
“嗯。来,把她带过来!”卫渊额角青筋浮凸,煞是慑人。
牢房门口,两个护卫押着厉芷走了进来,她没有内力,所以脚步虚浮,被押着更是毫无抵抗之力。
“她衣服里有一个红色的瓷瓶,那是她给我和肖黎吃的毒药。给她吃了,我要她也尝尝这滋味儿。”脏腑溃烂,她说那是享受,那自然得让她也享受享受。
护卫立即动手,果然从厉芷的怀里找出了那个红色的瓷瓶。
把装着毒药的瓶子交到卫渊的手,卫渊放到了她的手里。
“让我起来。”借着卫渊的力气,阎以凉深呼吸,站了起来。
卫渊扶着她,几步走到厉芷面前。她瞪着眼睛,扭曲又不服气,“若不是我功力未恢复,凭你们这几个货色怎么可能抓住我?”
“若不是你用诡计,你早就被我抓住了。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撬开她的嘴,这回轮到你享受了。”阎以凉半靠着卫渊,尽管无力到想马上就躺下,可是无论如何,她也得把毒药塞进她的嘴里之后再倒下。
护卫动手捏开厉芷的嘴,阎以凉从瓷瓶里倒出两粒朱砂红的药丸,“为我,为肖黎,希望你能愉快的享受。”话落,她抬手将那两个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厉芷也根本来不及吐,便融化进了肚子里。
两个护卫松开她,厉芷软软的滑倒在地,她立即开始抠喉咙,想把药吐出来。
阎以凉双腿发软,卫渊直接将她横抱起来,“把肖太子抬起来,关上牢门,走。”山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厉芷在这里等死了。
任卫渊抱着,阎以凉终于离开了这里,这外面就是一条在石头里打凿出来的走廊,隔壁没有牢门,但是却满地都是干涸的血迹,甚至还飘着浓重的血味儿。
阎以凉靠在卫渊的肩膀上,路过时看了一眼,“一洋呢?”他当时就是在这里被虐待的,可是现在不知在哪儿。
“被抬走了。放心吧,她没死,不过两只手保不住了。”卫渊看了她一眼,眉眼间除却浓重的阴郁怒火,还有掩饰不住的歉疚。
叹口气,阎以凉觉得很可惜。他们一直听着她惨叫,但是却没办法救她。
“对不起。”转了个弯儿,踏上了由石头凿出来的台阶,卫渊忽然道。
闭着眼睛,阎以凉无声的笑,“不用对不起,我刚刚很绝望,不过现在你已经把我从绝望里拉出来了。”绝望之后的希望,恍若获得新生一般令人欣喜。
“对不起。”低头,卫渊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他的歉意从骨子里流露出来。
没有再言语,阎以凉神思迷糊,最后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再次有感觉,是从手上传来的,温热,柔软。
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床顶,视线转向旁边,看见的便是眼睛布满红血丝的卫渊。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阎以凉的手,放在唇边。那温热和柔软,来自他的唇。
“醒了?”看着阎以凉,卫渊的眉眼染上笑意。即便他看起来很疲惫,但是笑意却是发自肺腑的。
“肖黎呢?”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肖黎,阎以凉很担心他会死。
“他还在昏睡。”卫渊抬手抚摸着她的额头,一边道。
“我想去看看他。”怕卫渊骗她,阎以凉觉得自己看过才放心。
“不行,你现在不能动,半个月内都得躺在床上。你知道么,你怀孕了。”说着,卫渊又笑了起来。
“嗯。”阎以凉握紧他的手,却发觉自己仍旧没什么力气。
“现在想想我就后怕,后怕之后就觉得自己很白痴。你怀孕了我都不知道,又让你落入危险当中。若真的晚几步,我不敢想象。”单单是想象,卫渊都觉得很可怕,他会承受不住。
“没有如果,现在才是真的。大夫有没有说,孩子怎么样?”在牢里的时候,她就觉得腹部阵痛。
“自然受到了牵连,不过还算顽强,只要你好好休息,他会没事的。”另一只手覆上阎以凉的小腹,卫渊动作很轻,小心翼翼。
“厉钊死了,他的尸体你有没有抬出来?”经此一役,死的死,伤的伤,谁都没赢。
“嗯。”点点头,卫渊自然都处理好了。
“大师哥怕是又会受打击了。还有,梁家的金库就在那条断裂带里,你找到了么?想要开启金库,得用我的血才行。”想起此事,阎以凉便心下一紧,不用想就知道那里有多少钱,若是取,就得赶快,否则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嘘,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卫渊看着她,却禁止她提这件事。
“为什么?”看着他,阎以凉不解。
“这件事,现在没有人知道,知道的都已经不能再说话了。你也不要再提了,就当没有这件事。”卫渊眸色幽深,他如此说自是有他的道理。
若是这里藏有大笔金银财宝的事情被传出去,那大燕祁国还有昭天都得沸腾。而阎以凉是唯一能够打开金库大门的那个人,到时她将会成为所有贪婪之人争夺的目标,就像厉芷。
“你不想得到么?”那么大一笔钱,不说别人,连阎以凉都想看看。
“有你就够了。”握紧她的手,卫渊看着她,说这句话,他却没有丝毫的虚浮。
“听起来有点肉麻,卫郡王你现在还会说这种话。”肉麻的她不自在。
“我还有很多,我可以连续说几天几夜不重复。”这几天的时间,他觉得好像几年。
“别害我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浑身没力气,但是心里却很安宁,阎以凉觉得很舒坦。
而且,因为肚子里还有一个,要她一动不动,她也能坚持。
“你想吃什么?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通通帮你解决。”卫渊大包大揽。
“我没事,我想知道肖黎会不会没事。他把自己的药给了我,否则现在我可能已经没救了。我还从未欠过谁,这是第一次欠人家,而且欠的还是命。卫渊,一定要想办法救他。”若是他死了,阎以凉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嗯。”点头,卫渊自是会找办法救肖黎。单不说他救了阎以凉,便是没有,他也会帮忙。
抓着卫渊的手,一直放到自己的颈边,阎以凉闭上眼睛,现在她除了睡觉,根本没力气做别的。
卫渊坐在床边陪着她,一刻也没离开过,即便他看起来很疲倦,但此时此刻似乎精神头很足。
大石城,目前已被大燕和祁国占据,大军摆开阵势,即便昭天别处兵马汇聚过来,这边也根本不会落下风。
大石城的城内,百姓闭门不出,城府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卫渊以及肖黎的人马目前占据这里。
两种颜色的劲装护卫来来往往,不过来来玩玩却能听到从宅子一角传来的惨叫声。
那是被救的一洋,她两只手都被砍掉了,不过还活着。而虐待她的陈高,现在则落在了她的手里。
风水轮流转,不过几天的时间,两人的位置就对调了。
一洋自己动不了手,可是却能指使别人动手,她找了一个府里的厨子,然后指挥他对陈高下刀。
就像陈高对待她那样,厨子颤抖的拿着刀子一根一根的挑掉陈高的手筋,然后再剁下他的手指。
陈高惨叫,就像那时一洋的惨叫一样,撕心裂肺。
整个宅子都被这惨叫声笼罩了,但却无人去理会,任凭一洋折磨虐待陈高。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数十名大夫占据了大面积的厨房,各种药汤散发着浓郁的味道飘在空气当中。药熬好了,便由护卫快速的端走。
汤药有一部分送到了阎以凉这里,而另外一部分则送到了肖黎那儿。
他还处在昏迷之中,何时会醒是未知,连大夫也说不准儿。
不过,他能喝下去药还有汤,这也确保了他不会死。
一些厉芷的余孽被活捉,不过却都很神奇的不会说话,明明在抓到他们之时听到惨叫声来着,可是这会儿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带兵前来的大燕大将军本有疑虑,不过在试探的想问卫渊时,一瞧他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火药属朝廷的重要物资,存量不多,但这次卫渊几乎用掉了一半儿。这是没经过皇上批准的,大将军也不知这事儿禀上去之后皇上会不会发怒。
但,无论如何现在一切都是卫渊做主,即便皇上生气,负责任的也是卫渊。
由此,大将军不再过问任何事,坚守自己的职责,摆阵大石城,与祁国兵马配合,制压昭天。
昭天的兵马似乎全部汇聚而来,在夜里本想偷袭,这边几团火药扔过去,炸开一大片,然后他们就消停了。
大石城外局势不明,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城府。
一动不动的躺了几天,阎以凉发觉自己的内力正在一点一点的回来。丹田不再空空如也,她也瞬间有力气多了。
肚子里什么情况她不知道,但是没有再疼,就说明也在好转。
她很想去看看肖黎,不知他现在什么样了。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她恍似听到有人在说话。细听,那是肖黎的声音,他嬉笑着,说话又很讨厌。
说的是什么?仔细的听,他说的是小时候被关起来的事情。
现在听起来好像一个笑话,根本不是他所经历的,可这的确是真实的。
闭着眼睛,阎以凉躺在那儿,也分不清是幻觉还是做梦,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蓦地,一只手在摸她的脸,唤她的声音也由远及近,最后清晰放大在耳边。
被唤醒,阎以凉刷的睁开眼睛,竟发觉自己满身都是冷汗。
“你做梦了,魇着了。”抚摸着阎以凉的额头,她不止满头的冷汗,甚至眼角都是泪。
“肖黎怎么样了?”看向卫渊,阎以凉能感觉到自己眼睫都是湿的。她从未哭过,两辈子加在一起,这是第一次眼睛流水。
“还是老样子。你想去看看他?”她每天都要问,卫渊已经数不清她问过多少次了。
“我欠他一条命,他不能死。”这就是阎以凉的想法,无论想什么法子,他都不能死。
“行,我抱你过去看看他。”卫渊同意,随后拿过一张毯子来。扶着阎以凉坐起来,又把毯子缠在她身上,这才抱起她。
任卫渊抱着,阎以凉正好能看得到他的下颌,尽管他已经清理过一次了,但是两天的时间下来,他的胡渣又都冒出来了。
“以前觉得你像个女人,现在来看,你是个男人,因为女人不长胡子。”有胡子,倒是增添了几许男人味儿。不过,却让他看起来很疲倦,这段时间,他整个人都被染上了一股戾气。
“好看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卫渊笑道。
“嗯。”抬手摸了摸他的下颌,胡渣扎手。
“你不是说想要做男人?做男人长胡子,还觉得好看么?”阎以凉的梦想,很古怪。
“不要,做女人还不错,因为我能生孩子,你生不了。”孕育生命,阎以凉觉得这世上最神奇的就是这件事了。
眉眼染笑,卫渊喜欢听这种话,她执意要去看肖黎,他也不怎么在意了。
被卫渊抱着,一直抵达肖黎所处的小院儿,还未走进房间,就先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儿。
肖黎的护卫满院子都是,守卫严密,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进了房间,绕进卧室,阎以凉扭头,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肖黎。
他很安静,闭着眼睛,脸色有些发白。一声不响的,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卫渊将她放下来放在床边,阎以凉披着毯子,看着沉睡没反应的肖黎,尽管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能看出她的忧伤来。
“始终不是大燕,条件有限。待咱们回去之后,我肯定找来天下最好的大夫给他治疗。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夫确定他不会死,只是不知何时会醒。”卫渊看着肖黎,一边低声道。
“嗯。”不会死,就有希望。
那时阎以凉觉得痛快的死和半死不活相比更幸福爽快,但是现在她却否定了以前的想法,只要有口气,就还有希望。死了,就没有任何的希望了。
“咱们什么时候走?”她现在养的也差不多了,只要不再艰苦的长途跋涉,就不会有事情。
“还有些事情没办。”卫渊眸色偏冷,这件事就是和昭天的交涉。
以为这件事这么容易完结?他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切始因梁家,他要昭天偿还。
看向卫渊,阎以凉长长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卫渊要昭天偿还的,可不只是几条人命那么简单,他要昭天偿还上千万两的黄金。当然,不止偿还他大燕,还有祁国。
因为卫渊提出这个要求,祁国那边立即响应,昭天若不偿还,那么两国兵马便不会撤退。而且,没准儿会继续增添兵马,说不定踏平整个昭天。
祁国的态度更义愤填膺一些,因为肖黎被害昏迷不醒。
昭天朝廷自然不同意,卫渊也没有废话,下令兵马移动,作势要去踏平下一个邻近的城池。并且,说不定还会来一场屠杀,以命偿命。
这么一来,昭天朝廷似乎才发觉害怕,若是大燕和祁国同时发兵入侵,昭天只有坐等被割的份儿。
十天之后,昭天的礼部来了使者,要求和谈,并且表示愿意偿还黄金,但想再商量商量金额。
卫渊明确表示没什么可谈的,不然拿钱,不然就等着昭天大乱。两条路,条条分明,没有中间路可以走。
祁国自是响应,千万两黄金的补偿,不给就继续驻扎兵马不走。
三天之后,礼部使者再次到来,表示昭天皇帝同意了。
能随意的走动了,阎以凉的内力也尽数恢复。满身的力气,舒畅的不得了。
自能走动后,她也终于见到了邹琦泰胡古邱和齐岳关朔几个人,经此一事,邹琦泰又老了很多。
厉钊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但还是要带回大燕去向皇上复命。这个刑部唯一的叛徒,已经归案了。
看着邹琦泰的状态,阎以凉的有些担心。胡古邱和齐岳又何尝不是,这一个打击,着实不小。
而厉芷,自从被关在那个牢房里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去看过,她也不想知道她是什么惨状,两颗毒药,足够她享受了。
“回到皇都之后,你把钟弢派到大师哥的府上,让他看着他。”马上就要回去了,阎以凉将关朔叫来,单独吩咐。
“师姐,你是担心大师哥会、、、、”关朔的额头上一道明显的疤,这些这次战斗留下的纪念品,也使得他看起来成熟很多。
“嗯。”阎以凉的确担心。
“好,我肯定照办。”关朔点点头,这事儿和邹琦泰没什么关系,他已经尽力了。
“我一时半会儿不会回皇都了,你照顾好该照顾的人。”看向别处,阎以凉缓缓眯起眸子。她要想办法,让肖黎醒过来。
“师姐。”关朔抓住阎以凉的手,眼圈发红。这一次,他终于知道活着有多重要,身边的人有多重要。
看着他,阎以凉反手握紧他的手,经历生死,每个人都在改变。
千万两黄金送来了,大燕和祁国的兵马也开始后退。这边也启程,阎以凉与肖黎两个人都不能受颠簸,各自的马车里都柔软的恍若大床一般。
窗子开着,阎以凉一眼就看到抱着厉钊骨灰的邹琦泰,他神色悲伤,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视线随着他,一直到他走进了马车里,阎以凉才收回视线。
“怎么了?”将丝巾盖在阎以凉的头上,卫渊一边轻声道。
转头看着他的眼睛,阎以凉缓缓摇头,“可怜,可恨。”
抬手把她揽到怀中,卫渊轻拍她的肩膀,“任何结果都是自己造成的。”
“嗯。”环住他的腰,阎以凉闭上眼睛,但仍旧几分沉重。
黑压压的兵马逐渐离开,昭天大石城也解除了禁锢。那大石城附近长长的断裂带里,都是散碎的大石,将整个断裂带埋了起来。
都知这是大燕人和祁国人干的,可是却没人知道他们做这件事的起因。若真的要论缘由,想必就是大燕和祁国狼子野心,否则,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百姓间是这样传的,在百姓认为这就是真相。而真正的真相,却被埋在了断裂带的大石下,无人知道。
兵马穿行过沙漠,进入祁国,而肖黎也将回到祁国都城。
他所有的手下于全国各地返回集结,数量竟然堪比大军。
有他们在,也不用担心有心之人会暗中对他做什么了。
看着护送他的车马离开,阎以凉很久之后才收回视线。
搂着她,卫渊也什么都没说,他说要救治肖黎,那么就一定不会食言。
兵马返回大燕,那率领兵马的大将军带着昭天补偿的千万两黄金返回了皇都。
这些黄金卫渊并非为自己所要,伤害了阎以凉,用钱是不能弥补的,付出的应该是命。
而他要这些钱,不过是为了给卫天阔罢了。拿回了钱,卫天阔便不会再追究他们在昭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梁家金库的事情也能就此掩埋了。
邹琦泰胡古邱齐岳关朔携带着厉钊的骨灰也返回了皇都,柳天兆随着卫渊的队伍则去往固中,分道扬镳,一南一北。
已进入初冬,除却固中,其他地方一早一晚都微冷。
裹着厚重的披风,阎以凉始终都坐在马车里。为了肚子里的小生命,她愿意安安静静的,哪怕很无聊。
抱着她,卫渊轻抚着她平坦的小腹,即便现在并摸不到肚子里的那个生命,但卫渊却很满足,因为他们都在,并未离他而去。
固中依旧温暖适宜,恍若温暖的手,抚摸着所有人。
婚礼中断,卫渊与阎以凉无故离开固中一个多月,回来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将婚礼补上。不过,他们二人看起来并没有此意。
几天后,另一个消息传出来,阎以凉有孕了。
即便婚礼没办,可是,很显然她已是郡王妃。
怕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才没有在回来后就举办婚礼,若是这般推迟的话,不知要推迟到什么时候去。
阎以凉现在并不想婚礼之事,还有更重要的事儿,那就是救治肖黎,让他醒过来。
一洋还在肖黎身边,即便她没了双手,可是却可以指使别人。所以,她一直都有信件送到固中来,告诉阎以凉和卫渊关于肖黎的近况。
卫渊在回来后也开始着手寻找天下名医,各种在民间有些名声的大夫都被找到了,然后派人送到祁国去,但一直到了年关,肖黎也仍旧没有什么起色,还是在昏迷之中。
随后,卫渊开始寻找全天下懂得毒理的人,这是更偏门的法子了,但仍旧要试一试。
大燕全面禁止毒药,无论是制造,还是贩卖,都是重罪。所以,在大燕的寻找并不顺利。
卫渊的视线向周边列国看去,大燕找不到,不代表别处没有。
他的行动,阎以凉支持,若是肖黎一辈子都不会再醒来,她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新年过去,春天来了,很快的,它也走了,但夏天到了。
卫渊的寻找还在继续,阎以凉的肚子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本来四个月的时候她的肚子还很平,之后就开始飞涨,在她看来就像是吹了气的皮球一样。
她一向满身煞气,如今带着一个大肚子,看起来倒是温和了许多。最起码在宁筱玥看来,阎以凉已经初具一个做母亲的样子。
尽管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现在看来阎以凉应当会是个和善的母亲。
“你们的婚事什么时候提上日程?”坐在亭子里吹风,阎以凉靠坐在藤椅上,一边看着坐在旁边抢她这个孕妇零食吃的宁筱玥。
“不急。”摇头,宁筱玥嘴里都是食物,含糊的说道。
“随你们。”阎以凉不再问,她和柳天兆的问题所在就是柳家。柳家老爷子似乎已经松口了,但是柳天兆那个姐姐可是厉害,还是不同意。
柳天兆也不回去面对他们,所以,现在闹得更是不愉快。
“所以啊,找丈夫最好的还是没有家人的,孤家寡人一个,他乐意就成,没人管。”宁筱玥看着阎以凉,几分羡慕她的样子。
“你在咒柳天兆的家人?”阎以凉没什么表情,宁筱玥要是诅咒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没有,别瞎说哦。”指了指阎以凉,要她不要乱说话。
看向别处,草绿花红,风景很好,她却不如以前那般有心情欣赏。
蓦地,旁边两个人走过来,一人白衣不染纤尘,一人蓝色华袍,富家公子模样。
宁筱玥一眼就看到走过来的卫渊和柳天兆,她朝着柳天兆挑了挑眉,柳天兆缓缓摇头,她立即无声的叹了口气。
阎以凉的视线在卫渊和柳天兆的身上掠过,随后道:“怎么了?最近你们三个人都怪怪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即便出了事儿,她也能扛得住。
走进亭子里,卫渊走到阎以凉身边,手落在她后颈,轻轻的揉捏,“这么聪明。”
“说吧。”抬头看着他,阎以凉没什么表情,很镇静。
柳天兆站在宁筱玥身边,俩人对视了一眼,不知这事儿告诉了阎以凉,她会不会承受得住。
低头看着她,卫渊停顿了片刻,随后缓缓开口道:“是邹大人出事了。”
“大师哥?我早就有所感觉。”邹琦泰,阎以凉垂眸,从昭天离开的时候,她就有感觉。所以,她才让关朔将钟弢送到邹府上去看着他,但还是没阻拦的了他。
“七天之前,他上吊自缢。被钟弢及时发现,不过他却陷入昏迷之中。刚刚关朔又派人送来了信,前天凌晨的时候,他走了。”卫渊揉捏着她的后颈,轻声的说着。
没有再说什么,阎以凉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见此,柳天兆和宁筱玥起身离开,亭子里仅剩他们两个人。
卫渊将椅子拽过来坐下,抬手托起阎以凉的脸看着她,“他过于自责,深陷在自责当中无法自拔。谁也无法打开他的心结,所以他才寻了这条路。”这话,似乎又有别的意思。
“你怕我也自寻短见?”阎以凉摇头,她的自责和邹琦泰不一样。
“总会想到办法的,只要不放弃,就肯定有解决的那一天,你说呢?”握紧她的手,卫渊其实很担心。
“嗯。”点头,阎以凉自是知道,她也不会放弃。
“你要回去么?关朔说要等你回去。”轻抚她的手指,卫渊轻声道。
“回去,我要送大师哥最后一程。”他们师兄妹五人,现在只剩下三个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抬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卫渊起身离开去安排。
看着他走远,阎以凉长长的叹一口气,世上无奈之事太多太多。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她一直未参透这一点,甚至不屑一顾。而在去年那短短的几天内,她将一切都参透了。
前往皇都,宁筱玥与柳天兆一起同行,与邹琦泰共事这么多年,最后一程,他们是一定要送的。
官道宽敞,田地有序又没有尽头,天高地阔,官道上一行车马渐行渐远,直至变成一个小点儿,消失在尽头。
秋至,卫郡王喜得麟儿,固中欢庆,尽管卫郡王的婚礼中断,可是这更是一件大喜事。
固中的百姓们本以为卫郡王会尽快的补办婚礼,但却始终没有动静。
忽然的,半年后,卫郡王和郡王妃都不见了,只有卫郡王的挚友在照顾小世子,那两个人却不知所踪。
但此事并未引起皇都重视,甚至有人向卫天阔提起,他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再多的言语。
至此后,一年内,卫郡王和与郡王妃的踪迹都成迷,没有在固中出现过,连小世子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他们也没有回来。
一年后,祁国都城。
太子府有着极为严密的守卫,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不下千人。
太子肖黎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祁国朝廷上下不少人提出再立太子之事。老皇帝却对此事支支吾吾,似乎想同意但又因为什么不敢同意。
夜深人静,太子府的一处高阁上,一个人站在那里。
她穿着紫色的长裙,样貌美艳无双。广袖垂在身侧,却唯独不见手。
她面前的窗台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盖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株金黄色的草,散发着奇异的香味儿。
一洋的视线从这株还生草上离开,看向黑夜里的都城。
这里很高,都城的三分之二能落入视线当中。
即便很黑,她似乎也瞧见了一条街道上,两个白色的身影并肩而行。
他们看起来很相配,无论是步伐还是气息,都是那般般配。
眨眼间,他们便不见了,刚刚看到的好像是幻觉。不过,眼前的这棵还生草可不是幻觉,它是真的。
这是一种只存在于药典传说中的草药,能够解天下奇毒,令人起死回生。
这不是传说,而是真的,它真实存在,并且被他们夫妻找到了。
“来人,将草药拿上,给太子服下。”吩咐,旁边立即有人过来将紫檀木盒盖上,拿起。
最后看了一眼黑夜的都城,一洋笑起来,而后转身走下高阁。
“睡了这么久,该起床了!”黑夜里,一洋的声音淡淡传开,最后融于空气之中,消失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