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漫漫的身子止不住的发颤,“妈妈再找人去打听,要快,快着些。”
“好,老奴这便再差人去打听,夫人莫要急坏了身子。”刘妈妈说着话往外走,到门口匆匆交代几句又急急返回了屋内。
其实派去打听的人已经传回了消息,定北王兵临城下,二小姐被吊在了城楼上,她不敢告诉夫人,怕自家夫人身子受不住。
“老奴又差了人出去打听,定很快便能有二小姐的消息,夫人耐心等着便是。”
钱漫漫挣扎着从床榻上爬起身,“帮我梳妆,我要去前院寻颜永臣。”
刘妈妈疾步上前扶住她,“老爷昨夜被皇上留在了宫里,还未回府呢!且老爷就算回府,也不准咱们东院的人出院子,夫人如何能见到老爷嘛?”
“不准出院子?”钱漫漫眸中漾起讽刺,“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今日也要见到颜永臣。”
“夫人~”刘妈妈看着神色决然的钱漫漫,满目的不可置信。
夫人嫁给老爷二十多载,满心满眼都是夫君,连九死一生诞下的亲生骨肉都得往后排。
她不明白,几十载未曾改变的深情,为何会突然间消弭无踪?如今的夫人不再关切老爷,连夫君都不愿再喊,冷硬到直呼老爷名讳,甚至在提到老爷时,眸子里带着道不明的恨意。
为何会恨?从头到尾被当做傻子般玩弄,累及亲人跟着吃苦遭难,钱漫漫能不恨吗?
自从大病一场,她便开始断断续续的做梦,梦里的她回到了年少时,在桃林中遇上了那个让她一眼误终身的俊美少年,少年对着她笑,笑得比满树的桃花都好看。
只一眼,她便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眸中再看不到其他人。
俊美少年名叫颜永臣,面对她时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从未有过半分越矩,却在春光正好的某一日,深情款款的说心仪于她,想要求娶她为妻。
被心上人开口求娶,她开心到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想时时刻刻都与心仪她的少年厮守在一起。
阿爹却说,颜永臣的相貌长得太出众了,人又善钻营,不是挑选夫君的好人选。
最好的姐妹也劝,说选夫君不能选容貌太盛的,婚后会招来数不尽的烂桃花。
不管外人如何劝,她都不为所动,就想嫁给颜永臣为妻,哪怕最后会不幸,她也要嫁。
阿爹终是拗不过她,答应了她与颜永臣的婚事。
至此以后,她便开始时时刻刻的期盼,期盼颜永臣金榜题名,期盼颜永臣风风光光娶她为妻的那一日。
她盼呀盼,盼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颜永臣高中探花郎的消息,同时也等到了颜永臣意外救下了苏家贵女,不得以要娶苏家贵女为妻的噩耗。
颜永臣娶苏家女为妻,她若还要进颜家门,只能为妾。
阿爹坚持要退婚,她却舍不得,舍不得桃花树下说心仪她,求娶她的那个少年。
熬过最初的悲愤,她挣扎再挣扎,依旧放不下,仍然想要和颜永臣在一起。
可即便再想,她也不能与人为妾,于是忧思过度病倒了,病到起不来身。
阿爹第一次对她发火,骂她不争气,自甘堕落,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她忍不住,也管不住自己,满心满眼就想和颜永臣在一起。
被阿爹骂了一场后,她病的更严重了,连饭食都吃不下,奄奄一息仿若随时能咽气。
其实她的病是自己作出来的,就是想逼迫阿爹想办法,能让她做颜永臣的妻子。
她拿性命相要挟,终是如了愿,同苏家贵女一同嫁给了颜永臣为妻。
至于阿爹付出了什么,她下意识忽略不去细究,因为不去追根究底,她才能心安不愧疚。
婚后,颜永臣待她很好,比待府里所有女人都好,她很知足,也无比庆幸当初的决定,庆幸能和相爱之人相伴一生。
很快,她怀了身子,生下了她和夫君的骨血,夫君足足想了三日,亲自为她们的女儿取名禧,寓意一生吉祥幸福。
禧姐儿的相貌随了夫君,小模样生的很漂亮,还很聪慧,刚满一岁便能甜甜的喊阿爹、阿娘了。
有了聪慧可人的女儿,她又想要个儿子,有儿有女,还有相爱的夫君,她的人生便圆满了。
为了所谓的圆满,最怕苦的她喝了许久的坐胎药,终于再次怀了身子,奈何好不容易等来的孩子却没能保住。
好在她是个知足常乐的人,想着没有儿子便没有吧,有个聪慧可人的女儿也够了。
可紧接着,她的禧姐儿也被拐子拐走了,怎么寻都寻不回来。
伤心过后,她怕被夫君厌弃,又开始喝坐胎药,想再生个一模一样的女儿出来,因为她真的好想她的禧姐儿,做梦都在想。
本以为失去的人再不会回来,没成想三年后,禧姐儿被阿爹寻了回来。
被寻回来的禧姐儿已不再是当初活泼可爱的奶团子,不与她亲近,甚至不愿意正眼看她,偶尔施舍般瞧她一眼,眸光凉到让她胆寒。
她虽难过,但也理解,孩子在外受了委屈,想如何,她都该纵着。
后来,夫君被调回洛都任职,禧姐儿也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
相隔数年,她们母女终于又到了一处生活,平日相处虽不如旁的母女亲近,但女儿还在,于她而言已经很好了。
同是颜家女,苏氏生的嫡长女百家求,就连姨娘所出的庶女也被各家公子哥青睐,只她的禧姐儿无人问津。
她怕女儿难过,想弥补女儿一二,生平第一次用龌龊手段算计了苏家幼子,想要为女儿寻桩好姻缘。
万万没想到,亲事没议成,苏家幼子容貌被毁断了仕途。
对于苏家幼子的遭遇,她很是愧疚,可心中的愧疚不足以让她用女儿的后半生去填。
与苏家的婚事作罢后,历经兜兜转转,她的禧姐儿与娘家子侄定下了婚事。
她想着,禧姐儿能嫁回娘家,虽在身份上矮了官宦一截,但能一生富贵祥和,也算是不错的好归宿。
哪能想到,禧姐儿嫁入钱家一年后选择了和离,且在回洛都的途中丧了命。
再次失去女儿,比第一次更痛,可谓是痛不欲生。
好在再大的痛都有痊愈麻木的一日,且她还有夫君陪伴,接下来的日子也不算难熬。
夫君的官位越坐越高,人也越来越忙,好似永远忙不完。
太子倒了,苏家和薛家没了。睿王也倒了,威远侯府也没了。皇子们一个个离世,最后竟是最不起眼的三皇子虞瑾州登了帝位。
新帝登位的第一个宫宴,传闻中与新帝在西北相遇、宠冠后宫的颜妃出现在了人前,只一眼,她便认出那是她的禧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