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前。
陆辞简听着门外那沉重的脚步声,伸手就要打开门。
江意绵却拽住了他。
下一秒,地道内就响起一道惊恐的呼喊声,“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有人疯了。”
那些混乱纷杂的脚步,顿时调转方向,同时朝着声音来源跑去,一时间地道内的人少了一大半。
江意绵和陆辞简也趁机逃离了原本躲藏的阴影处,朝着地道的出口而去。
然而,此时的地道里却是乱糟糟一片。
一处偏僻狭窄的房间外,这会正挤着不少人。
有巡逻的侍卫,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几乎全都是西凉人,以至于这会最中央站着的两个人实在太过明显。
小少年捂着怀中小女孩的眼睛,整个人都在颤抖,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瞧着屋内的几人神色各异,或鄙夷,或兴奋。
“哟,这几个家伙是憋太久了,连自己人都分不清了,居然就这样玩起来了。”
“怎么,你羡慕了,若是羡慕,现在就加入好了,哈哈哈哈。”
“啧,你看见没,那,那最中间的人似,似乎是那个从先遣部队调来的领头,我真好奇这些人若是清醒过来,得知自己今日做得事会不会疯。”
那些嘲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却没一个上前阻拦屋内的几人,一时间地道里除了众人的嘲笑声,就只剩下那暧昧的声音。
实在是几个大男人一起做着这种事,只让人觉得滑稽。
这热闹,直到另外一队巡逻侍卫匆匆赶来才被打断。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看清为首的人纷纷低下头行礼,“巴莫大人。”
那蓄着胡须的男人看见面前这拥挤的人群,只冷冷道:“都给我闪开。”
那拥挤的人群,顿时纷纷朝着周围退散,为对方留出了一条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巴莫只朝着那狭窄房间前走去,还没靠近,就听见房间内传出一声粗喘,当即皱了皱眉。
等一靠近,看清屋内几个赤裸的男人,顿时怒道:“混账东西,还不把里面的废物弄醒,这里是给他们放纵的地方吗?”
一旁的侍卫应了声,就连忙朝屋内走去。
然而,还没靠近,那几人就猛地一阵抽搐,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整个人都没了动静。
众人看见这画面,顿时一惊,不敢置信地倒抽了口凉气。
一人试探道:“他,他们这,这是马上风了?”
巴莫一听这话,瞬间朝着屋内冲了进去,一把推开先前进入屋内的侍从,伸手就朝着地上几个人鼻间探去。
那里没有呼吸,就连几个人的身体温度也在渐渐流失,确实是死了。
他当即看向屋外的人,眯了眯眼睛,“好端端的,这几个废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是谁发现他们的异常的?”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人群最中央的小少年。
巴莫也打量着对方,当即不满道:“你一个夏人奴隶,不去搬运货物,为何会出现在这?”
小少年只浑身颤抖地道:“我,我只是想找领头帮忙,我,我妹妹生病了,我想给她看病。
没人知道格领头在哪,我,我是和他们一起找到这来的。”
他小心翼翼指了指身后的巡逻队伍。
为首的一个年轻男子点了点头,“他没说谎。那会我们发现有人失踪,见他也在找格领头一行人,我们就一起在周围找了起来。
听见声音才知晓这几人在屋内做什么。”
巴莫却皱了皱眉,死死盯着那小少年没说话。
地道内的人因为久不见天日,总会多多少少产生一些压抑的情绪。
他身为管理这地道的人,自然知晓这些人舒缓情绪的其中一个方法,就是点燃催情香找女人。
视线落在小少年怀中的小女孩身上,他当即明白了不少。
那几个马上风的人应该是想对这小女孩动手,只是却被这小少年带着人跑了。
那几人却因为屋内催情香浓度过甚,导致成了如今的样子。
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可他却觉得真相不会如此简单。
首先,地道内的领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那些手下人再怎么闹,他们也不会和手下人一起胡闹。
更别提还是格领头这人。
这家伙从前是西凉先遣部队的士兵,还是最高等级的那种,能做到这地步的人会因为一个丫头片子离开自己的职责范围,实在不太可能。
还有那处地道内的印记,如今虽不确定是不是格领头留下,但能知道的是今日一定有外人潜入了地道。
两件事叠在一起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这事有蹊跷,他定要重新禀告给可汗。
绝不仅仅只是有人混进地道如此简单。
想着,他只看向那小少年,正要命人把他们带走,却听见一道不满的声音,“好啊,我说你偷偷跑去哪了,敢情是来这躲懒了,还不滚回去帮忙运输货物。
一会去领罚。”
这话一出,众人全都朝着来人看去。
只见乌厄满脸堆笑地看着巴莫,“巴莫大人,这家伙是我的人,今日跑这来躲懒了,让巴莫大人费心了。”
巴莫一看见对方,脸上顿时露出几分鄙夷,“既然是你的人,那就好好刻壁画就成了。
说起来,西南角的墙壁上还空着,这家伙既然是你的人就带去刻壁画吧,对了,这次我可是要监工,那么多夏人死于你手,听说死相凄惨,我还没亲眼见过呢!”
小少年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不少恐惧,正要出声,却瞬间被打断。
“自然,巴莫大人亲自来监工,是我的荣幸,我定不负您的期待。”
巴莫这才点了点头,直接挥手让人离开,又命人处理好那几具尸体。
他才朝着自己的住处而去。
一旁的侍从却担心道:“大人,您怎么就让那小少年和乌厄一起离开了?那家伙定然有问题。
说不定那混进地道的人就和那家伙见过。”
不然怎么就那么巧,这家伙想在今日找格领头,又那么巧让其发现了格领头的踪迹。
巴莫只嘲笑道:“跟着乌厄一起刻壁画,不怕他有些问题。乌厄那家伙早已不是从前的将军了,如今只是一个废物。
这样一个靠残害自己的同伴,才能活着的家伙能做出什么?你未免高看他了。
不过,今日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太对,给我好好盯着那小少年。
还有,弄清楚到底是谁在那处地道里做出印记的,是否为格领头几人。
还有格领头几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偏僻的屋子里。”
这几件事之间定然有关联,说不定都和那混入地道的人有关,他倒要看看混入地道的到底是谁。
*
林宴安听着江意绵两人在地道里的一切,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低头看了看地面,有些不敢置信地道:“有整个西凉城那么大的地道存在?”
西凉城的面积虽然和吐谷浑、大晋相比都不够看,在人口数量上也比不上。
但这也恰恰是西凉城的优点。
一座城池内二十多万的百姓听起来不多,但倘若这些百姓全都是士兵,那不管是对吐谷浑,还是大晋来说,想对付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尤其西凉还是主场作战,再配合上那遍布全城的地道,想要彻底剿灭这些人确实很难。
若是这次来西凉的真是周文逸,那大晋和吐谷浑都会遭殃。
柳儿显然也明白这点,当即皱眉道:“姑娘,陆大人,那我们如今怎么办?今日之事实在是太冒险了。
阿利特说不定已经怀疑到我们身上了。”
姑娘和陆大人在不知道地道的真实情况下,就敢跟着那个奇奇怪怪的人一起进入地道,实在危险,好在这次没受什么伤。
那地道里的人在今日过后定会加强巡逻,各个出口处也会严加把控,基本不会再给人混进去的机会。
若姑娘他们还想在地道内做什么安排,怕是会有些难度。
江意绵听见这话却只是笑了笑,“会有人帮我们的。”
柳儿和林宴安都是一怔,显然没明白江意绵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一会,林宴安才道:“你是指地道里的那个夏人领头吗?”
江意绵却只是看着陆辞简笑了笑。
最希望他们能对西凉有用的人,可不只是阿利特。
陆辞简只道:“谢阳会帮我们的。”
这话一出,不只是林宴安愣住了,柳儿也满脸都是疑惑,小声嘀咕道:“谢阳为什么会帮我们?”
那家伙若是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怕不是会立刻带人前来弄死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帮他们。
对上那两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江意绵只觉得好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才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他们现在毕竟是周文逸和沈岁,一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管家和侍女一直留在他们的屋内算怎么回事,实在有些奇怪。
柳儿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两人一眼才道:“姑娘,陆大人,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热水,这就让她们送进来。”
说罢,拉着还满脸疑惑的林宴安就迅速出了屋子。
江意绵却下意识看了眼屏风后那个大的木制浴桶,容纳两人似乎绰绰有余。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瞬间收回视线,神色平静地看了一旁正斜靠在太师椅上的人一眼。
陆辞简却只是扬了扬唇角,俊逸的脸上带着几分认真,“娘子若是想和为夫一起沐浴,我是很乐意的。”
青年说得随意,整个人都异常放松,透着一股慵懒和漫不经心
若不是那放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下意识紧紧捏在一起,江意绵怕是会真以为这人和他表现出的一样淡定。
算起来,他们虽然定婚了这么久,但还没像这次一样在晚上也需要共处一室,甚至要躺在一张床上。
陆辞简应该也是紧张的吧。
想到这里,江意绵只觉得好笑,一本正经地道:“好啊。”
果然,青年脸上那装出的淡定和慵懒,瞬间僵硬了一瞬,好一会才看向她,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陆辞简只轻咳了一声,倏地站起来,有些不自在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问王三。”
说罢,就径直朝着屋外走去。
江意绵瞧着那慌乱的背影,只觉得好笑。
待到江意绵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紧闭的屋门才再次从外面打开。
听着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和水流声,江意绵原本平静的心也不再那么平静,心跳下意识加快了。
不知是这夜晚太过安静,还是什么原因,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声格外明显,一下一下的,让她原本升腾起的困倦都消失了。
昏暗的屋内,水流声停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江意绵只觉得身体都僵硬了几分。
她侧对着墙壁,紧闭双眼,像是真的睡着了。
然而屋内的声音却不断朝着她耳边传来,她能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床边久久没有动作。
久到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因为僵硬而有些发麻,对方才终于熄灭了烛火。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跳奇异的平静下来,原本僵硬的身体也渐渐放松。
直到那具带着些许凉意的身体贴了上来,她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耳边也传来了一声轻笑,“很冷吗?”
江意绵一怔,却并未开口,只默默装睡。
然而,下一秒,她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落入一个怀抱里。
耳边是青年平淡的呼吸声,青年的大手只紧紧覆在她的腰上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陆辞简在怀里人耳边蹭了蹭,“睡吧,绵绵。”
江意绵下意识应了声,翻过身子,捧着青年的脸颊,凑在他唇瓣上亲了亲才再次侧身对着墙壁,闭上眼睛。
陆辞简却怔了怔,盯着怀里的人好一会才道:“真是考验人啊。”
*
翌日,江意绵和陆辞简早早就起了床。
江意绵只觉得昨晚睡得格外好,整个人神清气爽,这些日子赶路的疲倦消失的一干二净。
正要起身下床,就看见从屋外走进来的人眼下青黑一片,明显没睡好。
她下意识道:“我睡觉很不踏实吗?”
她记得她睡觉应该很老实吧,不会乱动,应该不至于让陆辞简睡不好。
不过,昨夜她确实睡得很熟,连往常养成的习惯都并未起到任何效果,没有半分警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