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想到这里,脑子立刻飞速地转动起来。
这是不是一个机会?
朱元璋最近对蓝玉的态度说不上太差,但也不是太好。
或许可以帮朱翊钧说说话,也能让朱元璋开心一点,对蓝玉的观感好不少。
蓝玉正准备起身开口,眼角余光突然瞄到朱棣。
下一秒钟,他强行定住了身形。
不行。
这种时候若是帮朱翊钧开口说话,等于是在打太子朱棣的脸。
朱元璋这个年纪,朱棣随时都可能上位。
为了博取朱元璋的好感杀了朱棣,不值得!
蓝玉心中叹息一声,最终选择了什么也不做。
大清世界,御书房之中,康熙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个万历小皇帝,还是很有意思的。”
“大明第一大侠,哈哈哈,真亏他想得出来。”
弘历坐在一旁,看着金幕中的朱翊钧,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大明时期,正是各种小说的爆发期。
弘历其实也看过不少小说,《三国演义》自不必说,就连被明清朝廷列为禁书的《水浒传》,弘历偷偷看过。
少年弘历,心中也有过向往。
能像武松一样打虎,像林冲一样拔刀相向,跟鲁智深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倒拔垂杨柳……
可惜,弘历有一个非常严厉的父亲胤禛。
从小到大,弘历在胤禛的督促下,努力地学习着各种知识。
尤其是在某天,弘历被康熙接见并夸奖之后,胤禛对他的要求就更高了。
不单单是学习,还要学书法、历史、乃至弓箭、马术!
某种程度上来说,弘历其实也是胤禛夺嫡的助力之一。
朱翊钧黑夜行侠仗义,看似荒诞无聊,却已经是少年弘历遥不可及的梦。
胤禛的声音突然响起。
“弘历,你也想要像朱翊钧一样,大半夜的在外面丢人现眼?”
弘历身体颤抖了一下,忙道:
“阿玛,孩儿不敢。”
胤禛哦了一声,挑眉道:
“是不敢,不是不想?”
弘历额头滴汗,心叫不妙,刚刚太沉浸于金幕中朱翊钧的行侠仗义,居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就在弘历搜肠刮肚,打算说些什么来安抚自家老爹的时候,康熙笑呵呵地开口了。
“少年好动,也是理所当然。”
“弘历,朕准你半天假,你可以在紫禁城里自由玩耍。”
弘历猛然抬头,一脸的不敢置信,又惊又喜。
“皇祖,我……”
他本想离开,但看了老爹胤禛一眼,又有些害怕,不敢挪步。
胤禛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皇阿玛金口玉言,你看我做什么?出去!”
弘历如蒙大赦,赶忙跪地朝着康熙谢恩,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康熙看着弘历轻快离开的背影,笑了笑,道:
“老四啊,你得给孩子劳逸结合嘛。”
胤禛默然片刻,道:
“弘历将来是大清的储君,若是玩物丧志,就是天下所有臣民的噩梦。”
“皇阿玛,不是儿臣不愿意让他开心,而是他肩上责任重大,实在是没有时间给他浪费。”
康熙不以为然地摆手道:
“太子是人,皇帝也是人!”
“人,在什么阶段就要做什么事情。”
“全身心的投入国事,那是成年人该做的。少年需要刻苦学习不假,也得给人一点放松的机会!”
胤禛低头道:
“皇阿玛教训得是,儿臣受教了。”
康熙深深地看了一眼胤禛,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不服气啊。”
“那朕问你,就金幕来说,你觉得是雍正皇帝好一些,还是乾隆皇帝好一些?”
胤禛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开口。
“这个弘历,都已经成为败家子了,能好到哪里去!”
“皇阿玛,这小子就是品行不端,所以儿臣才想要更严厉的教育他,让他从历史上的错路走回正道!”
康熙闻言露出失望表情,叹息一声,道:
“你呀,是个好皇帝,但不是一个好父亲。”
“你难道就没想过,弘历,嗯,乾隆皇帝在金幕视频中为什么会那么自负,甚至到目空一切的地步吗?”
“因为你从小总是不停地打压他,控制他,让他过于自卑。”
“这种自卑到了他成长后,就走了极端,变成了极度的自负!”
“金幕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性格决定命运。”
“四次征讨缅甸的失败,是大清的失败吗?不,是乾隆自负、目空一切才导致的失败。”
胤禛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跪了下来。
“皇阿玛,儿臣错了。”
康熙表情柔和了一些,道:
“多给这个孩子一点鼓励,少一些严厉,多一些亲情。”
“不要担心他被溺爱会宠坏,以你的性格,做到最大的程度,也谈不上能给他最基本的父爱,何来的溺爱可言?”
“朕其实不喜欢对孩子们指手画脚,你们这些孩子,朕只在意能不能兄友弟恭相亲相爱,其他的朕管过你们吗?”
康熙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
“你觉得朕是在放任,但朕教出来的雍正皇帝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皇帝,金幕视频已经证明了一切。”
“朕的儿子不是败家子,还是大清称得上的明君。你的儿子呢,老四?”
胤禛额头沁出汗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儿子弘历,乾隆皇帝,是截至目前为止,大清唯一一个上了盘点视频的败家子继承人!
康熙见胤禛依旧没有表态,心中也有些着恼,加重语气道:
“朕和你说了很多次,你总是不听,那朕就再说得明白一点。”
“错了,就要改。谁错,谁就改。不要让你的后代因为你的错误管教,背负一辈子的骂名。”
“别老端着当爹的臭架子,你自己说过,弘历将来肩负的是大清的江山!”
“是大清江山重要,还是你胤禛那点当爹的面子重要?”
老皇帝毕竟已经年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累了,挥了挥手道:
“行了,下去吧,回去好好想想朕的话。”
胤禛汗流浃背,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
“皇阿玛教训的是,儿臣告退了。”
看着胤禛身影离开,康熙沉默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
“教儿子,真是所有爹的千古难题啊!”
年迈的康熙皇帝重新将目光转向金幕。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下午时分,朱翊钧正在御书房之中做着课业。
偌大的御书房之中,只有孙海、客用两名太监在一旁服侍,帮着换纸、研墨。
过了好一会,朱翊钧身体后仰,瘫在龙椅上,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抱怨。
“这课业也太多了,张先生简直就是不顾朕的死活,每天布置那么多!”
孙海闻言忙道:
“张阁老也真是的,让陛下劳累了。”
朱翊钧哀叹道:
“朕小时候每天都要写两个时辰才能写满课业,本以为现在长大了学的东西多了,能缩短一点时间。”
“结果现在好了,每天还是至少两个时辰才能完成课业!”
“孙海,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海想了想,赔笑道:
“陛下学识精进,想来张阁老布置的课业自然也就越发高深。”
朱翊钧哼了一声,大为不满地开口。
“朕明明是九五至尊,怎么倒好像是他张居正的臣子一样,每天比他张居正还忙碌!”
孙海客也不敢接话了。
小小太监,谁敢得罪内阁首辅?
客用立刻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个小笼子,神秘兮兮地开口。
“陛下请看。”
朱翊钧定睛一看,这小笼子中竟然是两只蟋蟀。
他顿时来了兴趣,笑道:
“这怎么玩的?”
客用嘿嘿一笑,道:
“这些都是训练过的蟋蟀,只要把它们放在一起,陛下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说着,客用将两只蟋蟀都放在了同一个笼子里。
两只蟋蟀很快就搏斗在了一起。
朱翊钧眼睛发亮,立刻将书桌上的课业推到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大呼小叫。
“好,咬它!”
“哎呀,怎么还被翻盘了,你这该死的蟋蟀,给朕顶住!”
御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外面传来了冯保的声音。
“奴才冯保,求见陛下!”
御书房的三人大吃一惊,赶忙收拾残局。
几秒钟后,冯保推门进来,环视御书房一圈。
孙海客用昂首挺胸,直视前方。
朱翊钧表情严肃,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支着脑袋,似乎正在思考。
过了两秒,朱翊钧才“猛然”发现冯保的身影,哈哈笑道:
“大伴,你怎么来了?”
冯保走近几步,看了一眼朱翊钧面前的纸,皮笑肉不笑地提醒了一句。
“陛下,放反了。”
朱翊钧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刚刚情急之下竟然把课业纸放反了。
那一行行倒过来的字,就好像一记记耳光扇在朱翊钧的脸上。
朱翊钧脸腾一下顿时红了,一边手忙脚乱地将纸弄好,一边干笑道:
“哈哈,朕最近觉得倒过来写字挺有意思的。”
冯保笑呵呵地提醒了一句。
“陛下,太后说了,半个时辰后她和张阁老会见完毕,就来检查您今日的课业。”
“啊?”朱翊钧目瞪口呆,“半个时辰怎么写得完?”
冯保啧了一声,轻笑道:
“那陛下怎么还有时间看斗蟋蟀?”
朱翊钧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
冯保扫了孙海客用一眼,走上去啪啪两声,一人甩了一记耳光,厉声道:
“让你们伺候陛下好生读书做课业,你们这些狗奴才竟然带着陛下玩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等会每人去外面领十棍!”
孙海客也瑟瑟发抖,连声告饶。
朱翊钧忍不住道:
“大伴,他们也是为了给朕解闷,你打了也就打了,棍子就不用了吧?”
冯保笑眯眯地看着朱翊钧,道:
“陛下,老奴也是为了这两个奴才好。打了棍子事情也就过去了,不然老奴只好将这件事情禀报太后娘娘了。”
朱翊钧哑然。
冯保又看了一眼孙海客用,冷冷道:
“还不服气,敢用陛下的名头来压老夫?等会每人二十棍。”
孙海客用脸色如土,身体抖的和筛糠一样。
二十棍看起来好像没啥,但怎么打棍子也是有讲究的,全看行刑之人用不用力,怎么用力。
就冯保这个语气,等会二十棍下来,打个半死,十天半个月起不来床都是轻的!
冯保说完这句话之后,又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朱翊钧,道:
“陛下好好写课业吧,老奴告退。”
直到冯保离开,将门关上,御书房之中都没有任何声音。
终于,冯保的脚步声远去了。
朱翊钧小心翼翼地听了一会,确认冯保不在,这才怒气冲冲地拍了桌子。
“这个大伴也太过分了,连朕的面子都不给!”
“气死朕了,朕这个皇帝说话怎么就没有一点用处呢!”
画面一转,张居正弯腰朝着李太后禀报道:
“太后,福建那边已经上了奏章,经过一年的新土地丈量,总计多出了五千顷,也就是五十万亩土地。”
李太后闻言,不由露出惊讶表情。
“五十万亩?福建?”
五十万亩这个数字,若是放在其他省份,其实真不算啥。
但福建,那可是出了名的“八山一水一分田”。
这种地方能多五十万亩土地,确实让人惊讶。
李太后问道:
“这一万多亩怎么多出来的?”
张居正笑了笑,道:
“不瞒太后,一部分是被清查出来由世家大族贪墨的老百姓土地,另外一部分是福建各级官员在考成法的激励下通过各种方式查出来的。”
李太后作为平民出身的女子,对底层的土地兼并自然也有所了解,闻言点了点头。
随后她又道:
“既然福建都能查出这么多土地,那若是来一个全国清查,岂不是还能多出上百万,不,几千万亩?”
说话时,李太后声音中带着激动。
这些清查出来的土地,可都是要给国家上交税赋的!
一下子多出几百上千万亩土地的税赋,对大明国库来说那真是一大笔钱了。
张居正笑道:
“太后有所不知,有了福建的例子在前,其他省份的世家大族应该都会有所准备。”
顿了顿,张居正又道:
“但臣以为,土地他们再怎么藏也是藏不了的,全国性的清查至少能查出三千万亩以上。”
李太后闻言,娇躯一震,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三千万亩,张阁老你不是开玩笑吧?”
张居正呵呵一笑,自信满满地开口。
“若是在万历元年,太后让臣去查,恐怕全国只能查出一两百万亩。”
“但明年已经是万历八年,考成法也整整推行了七年时间。”
“大明在各地已经拥有了足够数量的官员作为中坚,去破除那些地方上的士绅大族们各种隐匿额田,偷税漏税的行为。”
“至于朝廷这边的反对声,可以让六科给事中进行弹劾,冥顽不灵者便请东厂和锦衣卫去应付。”
李太后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郑重。
“张阁老,陛下有你这样的首辅,是大明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李太后说出这句话之后,突然一愣。
张居正也怔住了。
过了几秒,张居正率先回过神来,干咳一声。
“若是太后觉得没有问题,臣就让内阁那边上奏章了?”
李太后嗯了一声,轻声道:
“好。”
张居正不敢多待,赶忙告辞离去。
李太后等张居正离去之后,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轻声埋怨了自己一句。
“李氏啊李氏,你怎么……”
想着,她的俏脸便有些羞红。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母后您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生病了吗?”
李太后娇躯一震,抬头发现朱翊钧就站在不远处。
少年的双眼中满是好奇,似乎还带着一点隐隐约约的其他东西。
【在经过了整整七年的准备后,万历八年,张居正在李太后的支持下,在全国各省陆续开展土地丈量,绘制鱼鳞图册。】
【有了考成法对官吏们的筛选和监督,各地官吏对土地丈量爆发出了空前的工作热情,和不怕得罪人的工作作风。】
【经过一年的全面实施,统计出大明所有田地总计七亿零一百三十九万七千六百亩。】
【和九年前(隆庆五年)由时任内阁首辅高拱主持的全国性丈量面积相比,总计多出了两亿三千三百六十万 零两千六百亩地。】
【大明国库的田赋收入,当年暴增十五成,也就是多了150%。】
看到这里,历朝历代的皇帝们全部都震惊了。
大秦世界,一座临时行宫之中,秦始皇猛然挺直了身体。
“两亿多亩土地?”
扶苏也是一脸震撼。
“两亿多亩,这、这也太吓人了!”
行宫之中随侍的诸多大秦臣子,一个个也都是目瞪口呆。
蒙毅深吸一口气,道:
“大明之前土地是四亿七千万亩左右,多出两亿三千万亩,等于整个国家一口气多了一半的土地?”
“这,这不可能吧?”
扶苏也被这个数字惊得脑海中有些空白。
一个国家能征税的土地,一年里竟然能多出一半?
假的吧?
历朝的皇帝和大臣们,许多人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
【汉武帝刘彻:朕没听错吧,一年的土地丈量直接让大明多了一半的土地?】
【隋文帝杨坚:朕一直都没有怀疑过金幕的数字,但这一次,朕是真有点不太敢相信金幕了。】
【元世祖孛儿只斤·忽必烈:哦哦,原来大元的土地之中竟然能有这么多亩可以征税的田地,看来大元的包税制是时候改革一下了。】
一阵热闹过后,康熙皇帝也按捺不住了,发了一条弹幕。
【清圣祖爱新觉罗·玄烨:呵呵,谁说没有可能?朕告诉你们吧,历朝历代土地兼并,还真没几个比得上大明的,大宋怕也是自愧不如!】
【清圣祖爱新觉罗·玄烨:不信?你们自己问问朱元璋,他自己制定的狗屁政策吧。】
【秦始皇嬴政:@明太祖朱元璋,啥政策?】
【汉高祖刘邦:小朱,怎么回事?】
看着金幕中历朝历代皇帝们弹幕各种疑问,大明世界皇宫大殿之中,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坐在皇位上的朱元璋,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了起来。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多?”
此刻的朱元璋,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
朱元璋在制定政策的时候,确实规定,针对有功名的读书人之家,实行“优免”。
但这种优免,并不是说考上了举人或者进士,全家几百亩田地就不用交一粒粮食的税赋了。
朱元璋可是历史上出身最底层,也是最爱护百姓,杀贪官污吏最多的皇帝。
他怎么可能会出台这种从根源上损害老百姓的政策?
优免是分等级的,最高级的一品京官,也就是内阁大学士级别,每年也只能免粮三十石,免役三十丁。
都已经是一品官了,每年才免三十石而已,这能叫多吗?
朱棣在一旁也是目瞪口呆。
作为朱元璋的儿子,大明太子,朱棣这些年也参与了许多政务,对大明地方实情非常了解。
他突然开口道:
“父皇,会不会是藩王宗室?”
朱高炽眼睛一亮,开口道:
“对,或许是藩王宗室!”
朱元璋除了爱护老百姓,也非常疼爱老朱家的人。
国库对宗室丰厚的岁禄、奉养银,就是最好的证明。
除此之外,朱元璋还给了宗室们另外一条好处——庄田。
所谓的庄田,是指朝廷赏赐给宗室(主要是赏赐给藩王)们的田地。
这些庄田,无需对朝廷上缴任何税赋,也不需要因为田地面积服徭役、丁役。
故而,庄田面积越大,国家能记载在鱼鳞图册上进行收税的田地自然就越少!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喃喃道:
“不应该啊……庄田,都是有定额的!”
每名藩王的庄田数量,上万亩是最基本的。
但大明才多少个藩王?
就算这些藩王全部加起来,也用不到一百万亩土地。
而且朱元璋还严厉规定,藩王的庄田面积在受封之后就固定了,不许增加!
就算藩王再怎么贪婪,也不可能在短短两百年间,从洪武年不到一百万亩,直接变成万历年的两亿多亩吧?
这也太夸张了!
朱元璋脑海中乱糟糟的,只有一个念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