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只觉心口一阵抽搐,他用手捂住胸口,“......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朕离心的?”
萧承熙淡淡道:“父皇想问的是,儿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吧?四年前,从四年前开始。”
皇帝讶然,这么早就开始了?
“父皇高居庙堂久了,怕是早忘了民间疾苦吧?农户们起早贪黑,终年劳作,然而赋税之重,让他们只能勉强糊口。国中僧人越来越多,他们什么都不用做,饱食终日,是谁在养他们?还不是朝廷和百姓。”
“父皇痴迷佛教,花费无度,天下人竞相效仿,如此下去,国力将会越来越弱,这绝不是儿想看到的。儿也不想与妻儿离散,所以父皇——儿只得如此,于公于私,儿都问心无愧。”
皇帝脸色颓然,他真是能忍,这些年不露声色,真将他都骗过去了。
“.......好啊,你很有手段, 到底是朕小瞧你了,还有你那位阮皇后,她可不是一般妇人。”
定了定神道:“你就不怕皇后将来与你离心?朕瞧她的本事不小,胆子更大。你现在只有一个儿子,那以后呢?你会有别的嫔妃,有许多个孩子,最出色的未必是霁儿,如果到时你想易储,皇后未必会答应,她会夺你的权,告诉父皇,那时你当如何处置她?”
萧承熙突然笑了,“父皇,皇后她聪明能干,这不是好事吗?我会与她共享权力。”
太上皇眼睛不由瞪大,“......你说什么?共享权力?”
“皇后只要愿意,她可以参与朝政,也可以掌。”,他侧了侧身,“儿不会有别的嫔妃,所有的孩子都是由她所出,如此,她还担心什么?”
太上皇喝道:“你疯了吗?那是我萧氏的江山!你平日宠她就算了,为何连皇权都要和她共享?”
萧承熙神色自若,“有何不可?这事不是没有先例。父皇你以为的宠爱是什么?将她当成莬丝花一样养着?万一哪天我不在了,她就枯萎的那种?不,我不会让她成为那样的人。她可以依赖我,仰仗我。但如果没有我,我希望她也能活得好好的,而这一切需要有权力做支撑。”
皇帝喃喃道:“你疯了,你真是疯了!如此她会滋生野心,她会背叛你!”
“不会的,她背叛我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我先背叛了她,如此她反击也合理。”
皇帝胸口更疼了,半倒在地上,萧承熙见状叫了医官过来。
他对榻上的皇帝道:“父皇,师父说你是长命之人,儿会让你安养天年。父子一场,这是儿留给你最后的体面。”
对于自己父亲,他不会下杀手,但也不可能恢到以前那样,有些东西,一旦有了裂痕,是修复不了的。
对萧承熙分权力给自己这件事,阮尽欢很坦然,半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毕竟这不是什么狗屁倒灶的后宅主母之权,而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她脑袋又没有被门夹,怎么可能会拒绝。
至于做个咸鱼般的娇软皇后——拉倒吧,上位者喜欢你时,会觉得你咸鱼的样子很美,但凡他心变了,看你就是一条臭哄哄的咸鱼。
她抱住萧承熙,“......谢谢,谢谢你。我现在无比确定,陛下是真心爱我。谢谢你给我世间最深沉的爱。”
萧承熙捏捏她的脸,“高兴吗?”
“高兴,再高兴不过。”
给她皇后之位,给她专宠,给她家人加官晋爵......这些都是萧承熙在行使他手中的权利。而如今,他愿意将这种权力分享给自己,这才是一个男人能给一个女人最好的东西。
寺庙整顿一新后,不复往日奢华气派的样子,变得简朴起来。所有僧人都有固定的课业,除了念经,他们还要劳作,每日劳作后才有饭吃。
萧承熙将皇帝送到法华寺,派了一队禁卫保护他,吃穿用度按太上皇的份例给他。
萧承熙的亲信担心太上皇可能会用余威起事,让他谨慎一些。萧承熙不以为意,他如果连点事情都压不住,怎么可能治理好国家。
夏琳隔三差五去牢里看韩王,不久后,萧承熙便将韩王从牢里放了出来,同时废除他亲王之位,让他领了一个闲职,可以留在京中生活。夏琳对此感恩戴德,夫君参与过谋反,还能全须全尾,已经是极幸运了。
至于梁王,萧承熙将他以前贪赃枉法的证据拿出来,将他贬为庶人,发配到越州,无诏不得归京。
大概是因为有吴王妃的先例在前,花如月果断上书求与梁王和离,萧承熙应允了。
对此梁王大感震惊,“月儿,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居然这么不顾我们之间的夫妻情份?”
花如月反问他:“如果处在你位置上的是我,你会对我不离不弃吗?”
梁王还要分辩些什么,花如月嗤笑:“你不会的,你会马上将我休弃,省得我连累你。”
梁王被说中心事,有些恼羞,“可你是女人,当与我共患难,这才叫做夫妻。你狠心抛下我,就不怕被人指指点点吗?”
“你说这话就不害臊吗?别总是要求我做这做那的,我还年轻,凭什么跟着你吃苦?你想让我全心为你打算,吃尽苦头去成全你,别做梦了!”
虽然花丞相已经退了下来,家族势力不如以前,但他们数代积累,家中资产颇丰。加上她还年轻,想嫁个才俊并不难。即便不嫁人,凭她的嫁妆也够后半生衣食无忧。
她是疯了,才会跟着一个被贬为庶人的皇子去越州。
再说了,当初他们的结合本就是受利益驱使,如今利益目标没有了,自然也该散了。
说完这些,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梁王,转身离去。
梁王恨恨的想,女人果然都是无情的!带着这个想法,他不甘不愿的去了越州,这一去,怕是再无归期,萧承熙这个狗东西!
转眼就到了冬季,阮奋派人带来消息,说邬氏就这几天了,临终前想见一见阮尽欢。刚好阮尽欢也有话要对她说,便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