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一直在马车里颠簸的武灵筠连死的心都有了。
早知道逃亡的路如此艰苦,自己还不如留在洛阳等待命运的审判!
现在跟着邓文宪、裴元礼逃了三四天,方才到达白马坡。
“这地方叫白马坡?”
武灵筠掀开车帘向外望去,询问身边的贴身女官。
这个名唤武睿的女官颔首道:“是的娘娘,婢子方才问过邓将军了,此地名唤白马坡,是关云长斩颜良的地方。
过了此处就是河北地界,再向北走五百里就到幽州了。”
“唉……这一路上本宫的身子骨几乎要被颠散架了。”
武灵筠翻了个身,“帮本宫捏捏,又酸又痛,几乎要本宫的老命了!”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飞马疾驰而来,嘴里拉着长长的腔调:“报~”
这名斥候并没有禀报武灵筠,而是径直来到主将邓文宪的面前勒马,气喘吁吁的道:
“不好了,大将军,有一支约莫一千五百人的骑兵正朝白马坡这边追赶,距离我军还有二十里路程。”
“啊……这可如何是好?”
邓文宪闻言吓得面如土色,完全没有大将军的样子。
裴元礼皱着眉头道:“问问皇后再做定夺。”
两人一起来到武灵筠的马车前禀报:“启奏皇后,大事不好,有一支千余人的骑兵追上来了!”
“那你赶紧挡住他们啊?”
武灵筠吓得花容失色,掀开车帘抱怨,“你是大将军,你不想法破敌,你来请示本宫做什么?难不成让本宫自己去迎战么?”
“可是咱们手下只有七百兵卒,其他都是家眷及宫女。”邓文宪一脸愁容,“敌军两倍于我,怕是无法抵挡!”
武灵筠大怒:“你可真是个废物啊,当了十几年的羽林卫大将军,连两倍的兵马都挡不住,你配做大将军吗?”
“臣不配!”
邓文宪低着头认错,“请皇后娘娘现在就免去臣的大将军之职。”
“你……”
武灵筠又气又急,死到临头了,自己又去哪里找个大将军来代替他?
“好了,邓兄别再耍脾气了!”
裴元礼笑着给出了一个方案。
“有劳邓兄率部阻击追兵,小弟带着皇后先行一步,等你们击退了敌军再来寻找皇后。”
武灵筠一口同意:“说得对,只能如此了,邓文宪你给本宫阻挡追兵,哪怕死也要给本宫抵挡一个时辰!”
邓文宪无奈的拱手:“既然皇后这样说,臣只有用死战报答你多年来的提携之恩!”
于是,邓文宪率领七百兵卒就地列阵,拦截追兵。
裴元礼护卫着武灵筠的车驾,带着武、裴、邓三家的家眷与宫女,或者乘坐马车、或者骑马,在向导的引领下继续向北逃窜。
北风凛冽,杜希望手下悍将吴恪守率领一千五百骑兵席卷而来,愈追愈近。
一开始的时候,这支追兵走错了路,追到怀州境内的获嘉县。
经过向商人打探得知,他们昨日发现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正在向魏州赶路,目前已经过了灵昌县。
吴恪守猜测这支队伍就是逃跑的武氏一党,当即改弦易辙,改道向滑州境内追袭,并派遣大量的斥候追踪。
经过两天一夜的追赶,吴恪守率领的人马终于在绵延起伏的白马坡追上了逃兵。
“将士们,武氏就在前面,大伙儿加把劲!”
吴恪守佩剑出鞘,“抓住了武氏,人人有赏!”
穷追了四五天的将士们抖擞精神,各自挺起刀枪攘臂高呼。
“此处是关二爷扬名之地,我们也能一战成名,杀啊!”
一千五百骑席卷而来,踩踏的烟尘滚滚。
望着来势汹汹的追兵,邓文宪肝胆俱裂,只能硬着头皮率部发起冲锋。
“将士们随我冲锋!”
片刻之后,两军相交,战马对冲,不断的有人被斩于马下,惨叫声、嘶鸣声直冲云霄。
追袭的这支队伍全是来自北庭的精锐骑士,去年跟着李瑛参加了平定突厥的战役,又追随杜希望在河东、怀州连续作战,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单兵作战能力远超邓文宪率领的这支京军。
再加上追兵的数量两倍于对方,一个照面下来,掩护武灵筠逃命的士兵就阵亡了一半,剩下的军心大乱,斗志崩溃,要么就拨马逃命,要么就缴械投降。
邓文宪见状,拨马狂奔,没命的向北逃窜。
“贼将哪里走?”
看对方的打扮就知道是个大人物,吴恪守纵马紧追不舍。
眼看就要追上,吴恪守在马上弯弓搭箭,一箭正中邓文宪的坐骑。
这匹战马吃痛之下人立而起,登时把马上的邓文宪掀下马来。
吴恪守催马撵上,长枪抵着邓文宪的后背,大喝一声:“乖乖的束手就擒,饶你不死!”
邓文宪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举手求饶:“将军饶命,我乃原羽林卫大将军邓文宪,也是洛阳朝廷的北海郡王,辅国大将军。”
“原来你就是邓文宪啊?”
抓到了一个洛阳逆庭的大人物,吴恪守笑逐颜开,吩咐亲兵把人绑来亲自审讯。
“妖后何在?”
“向北跑了。”邓文宪坦白交代。
吴恪守又问:“李林甫也在队伍里?”
邓文宪道:“我与皇后一起出的城,并不知道李林甫逃往何处。”
吴恪守有些意外,对身边的副将道:“没想到武氏竟然与李贼分道扬镳,各自逃命了,真是出人意料!”
副将道:“先莫管李林甫了,能抓住武氏也是大功一桩!”
“你们朝河北逃命,欲往何处?”吴恪守又问。
邓文宪吓得要死,不敢有丝毫隐瞒:“皇后准备去幽州投奔王忠嗣。”
“原来如此!”
吴恪守恍然顿悟,命手下兵卒就地看押邓文宪以及其他俘虏,然后亲自率一千余骑继续向北追赶,誓要把武灵筠追回去。
跟随武灵筠逃命的队伍以马车为主,一个时辰只能走二十里路,斥候很快就撵上来报告邓文宪溃败的消息。
“皇后娘娘,邓将军战败被俘了,估计再有半个多时辰,追兵就撵上来了。”
“真是个废物啊!”
武灵筠气的破口大骂,“连一个时辰都没拦住,他是怎么好意思当了十几年羽林卫大将军的?”
裴元礼见形势危急,提议武灵筠与自己舍下队伍跑路:“皇后娘娘,请随微臣轻骑逃命,不要再与大队人马同行了。”
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武灵筠再也顾上不亲人,当即把衣服裹紧,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可是本宫骑术不精,怕是跑不快!”
裴元礼招呼武灵筠与自己共乘一骑:“追兵将至,请皇后与臣共乘一骑。”
武灵筠也没有办法,只能伸出手掌让裴元礼把自己拉到马上,两人共乘一骑,舍弃了由二十多辆马车组成的队伍,仓惶向北逃命。
十五岁的太华公主从车帘里看到母亲骑马逃命,忍不住拉开窗帘劝道:“母后,莫要跑了,你还是回京接受二哥的判决吧?”
“住口!”
武灵筠呵斥女儿一声,催促裴元礼加快速度,“快点、快点,再快一点!”
看到裴元礼带着武皇后愈走愈远,女官武睿忍不住摇头叹息。
“唉……皇后嘴上虽然说死了算了,但却跑的比谁都快,她与李三郎一样惜命。
一代皇后沦落到这般下场,真是可怜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