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年前,李格从屋内走出,突然见到一位女子站在院墙上捕鸟,这女子正是林琳。林琳扑了一个空,驻燕飞走,自己摔下了院墙。李格连忙赶去搀扶,自此二人结识。
林琳每日坐在院墙上看着李格,李格坐在椅子上看向林琳。李格在离开金州前爱上了林琳,同样这份爱也存在于林琳心里。林琳没有想过欺骗,她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李格。
李格听后感到惊讶,林琳便是飞燕,飞燕便是埋葬的家燕。
同一天,龙庭的旨意也到了,这给了李格一个离开飞燕的理由。在最后的七天里,李格和飞燕如同夫妻一般。二人心中明白,这一生已经注定了不能相守,做这七天夫妻,已经是最大的奢望。
阿果听林琳讲述了他们的事情,问道:“你爱他吗?”
林琳思量了片刻,回答道:“我不知道。也许正是有些无法更改的事实,注定了不能相守,才觉的珍惜,但这更像是一种错觉。”
阿果继续问道:“后来呢,你去找过他吗?他又回来看过你吗?”
林琳言道:“我在这座宅子里等了很久,每天在渴望中度过,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终于有一天,我忍受不下去了,我想我可以主动一些,去找他。我离开了这座宅子,又离开了这座城,才发现我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事情也做不到。”
林琳落下了眼泪,是在为自己而流,当无能为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悲。
林琳继续言道:“我回到了这座城里,只能留在这座宅子里,再一次回到了渴望的世界里。在我想来,他在那一座城里,一定和我一样忍受同样的痛苦。”
阿果回问道:“这份痛苦,值得吗?”
林琳答道:“当然不值。因为这份痛苦没有终止,更没有转机,同样也没有结果。”
阿果问道:“你心里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选择这样?”
林琳思量了片刻,言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我存在过,很真实的存在。”
阿果继续问道:“每个人都很像,心里非常的清楚,非常的明白,却要重复着同样的经历,活在同样渴望的世界里。你不觉的你想要的那种真实,非常可悲吗?”
林琳回答道:“我在这里独自生活了许多年,当我习惯了自己的生活后,才发现这是我最可悲的事情。我仍然待在原地,有些事情无法忘记,越是想要忘记,就越发现无可替代。有一天我在想,如果当他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会怎么样?没有了惦念的人,我的生活会不会改变一些?很明显,一样一团糟。这世上没有什么痴男怨女,只是他们在跟自己的欲望较劲。你不觉的这些和欲望较劲的人,才是可悲吗?”
阿果回答道:“怎么能赢得了欲望,满足了一个欲望,紧接着又有了另一个欲望,可悲的是最后控不住欲望。”
阿果继续问道:“那现在骨灰还要交于你吗?”
林琳言道:“埋在这里吧。”
阿果前往房内,在李格牌位前点了三支香,带着骨灰坛子回到了院子内。林琳指着院墙下面言道:“就埋在这里吧。这面墙的对面埋着飞燕。”
阿果按照林琳的吩咐埋下了李格的骨灰。
林琳言道:“李格七年郁郁而终,心结不在于飞燕,而是一个人渴望找到一个彼此真正了解彼此的另一个人。这个人,太过于珍贵了。看着面前的这堵墙,这一刻我才明白。飞燕自认为找到了李格,李格也误认为找到了飞燕。”
阿果问道:“你之后会怎么办?”
林琳思量片刻言道:“离开金州。在赴黄泉之前,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多去几个地方。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都行。当年李格没有带我去幽州,那我就去幽州看看吧。”
阿果言道:“我在幽州长大,那里没有外面说的那样,幽州侯对我很好。我可以做你的向导。”
林琳言道:“不用了。你的路还很长,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喜欢的人,记得不要打扰她。我走了,珍重。”
阿果继续问道:“你后悔吗?”
林琳摇头不语。
林琳身影渐渐消失,阿果一人回到了屋子里,冲了一杯茉莉,坐回到了屋檐下。
次日清晨,阿果背着包裹走出了李宅,将李宅上了门锁后,前往金阙阁方向。
阿果向金泉辞行,不料金泉一早就去山中寺庙请愿。金满儿做了饭菜招待阿果,问道:“你准备回幽州了?”
阿果言道:“不回了。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增广见闻。”
金满儿言道:“这样也好。只是这路上怕是会寂寞的很。”
阿果言道:“我的路还长着呢。”
金满儿言道:“祝你成功。”
阿果将李宅的钥匙交给了金满儿,言道:“李宅多年无人居住,少了生气,想请你代为租赁他人。”
金满儿言道:“其实家父很早就有这想法。我会帮你办的。”
阿果问道:“对了,前些日子,我在后厨见到一种果子,从未见过,那是什么?”
金满儿回道:“那是琼脂果。”
阿果再问道:“琼脂果是什么?”
金满儿回答道:“你不是要去游历增广见闻吗?会有一天你会自己知道的。我去帮你备些点心,路上食用。”
金满儿回了厨房。阿果独自食用饭菜,抬头看到了李格留下的诗作,一时来兴就去柜上取了笔墨,在这墙上也留下了一首以证远行。
写道:
银灯映下鬼母感,老猿瘦蛟论谁胆。
芒鞋斗笠今安在,昨夜是暖还是寒?
又有小字:龙庭七十六年至金州书 南乌
阿果一名是家中乳名,本名南乌。阿果写完后,便带着包裹离开了金阙阁。待至金满儿备了点心来时,阿果已经离去。
阿果出了金州城,行至数步,回身望向城门屋檐,檐上的燕子已经不见了。阿果独自上路,要去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正如飞燕所说,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个方向。
此时此刻,起风了,风吹向了西方,阿果突然有了方向。往西走,阿果的心里是这样想的,于是走向了西方。
数月后,即龙庭七十六年八月十五日,金满儿将李宅租赁了出去。新搬来的人家姓何,搬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李府的牌匾换成了何府。这一日,何家小童在屋檐下玩耍,见一只幼燕飞进了燕巢。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