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仲夏,龙庭北都之地,从南向北飞来了一只火凤。羽中夹火,犹如火球划过,北都人见到了火团中的火凤。火凤在北都上空盘旋了七圈,哀鸣了七遍,北都人看清楚了火凤的真面目。
这只火凤在第七遍哀鸣过后,便继续向北飞去。所过之处,皆留了一片片燃着火焰的细羽。火羽落至民房宅府上空,燃烧殆尽,火焰不曾毁坏北都一砖一瓦。
火凤不知所踪,北都却因火凤而闻名。北都多了一群外出寻凤的人,火凤的奇闻得以传开。
多年间,寻凤人不曾归来,却引来了无数闻名所至之人。北都天寒,却因火凤掠影,栽满了梧桐树。自此之后,北都繁盛,八方汇集,灯火通明,伎乐喧天……
这年三月,有一人骑着一头毛驴,进了北都城。
这人是一位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六岁,穿着一件粗布麻衣,肩膀上落满了尘土。在他背后的民房上,有一只断尾白狼正在躲避民众视线紧紧跟随着。
这位骑着毛驴的人,一直往前行,来到了凤归街。
北都城最为繁华的街道唤名“凤归街”,在这条街上有一座四层楼阁,唤名“凰兮阁”。
这条街上有文人墨客,有挑夫贩卒,熙熙攘攘。这人骑着毛驴慢悠悠的来到了一处四层楼阁前,楼门外挂着一块鎏金匾额,上书“凰兮”二字。
骑着毛驴进北都的这人,唤名“裴元”。
他下了毛驴,将毛驴拴在了一旁的拴马石上,转身进了这家楼阁。
七年前,凰兮阁的匾额挂在了这条街上,轰动北都。凰兮阁花魁唤名“段舍儿”,传闻有倾城容颜,求见段舍儿的人无数。
龙庭北都紧邻外族疆土,是文化开放之地,有北都侯总理。另设有都护一职协理战事、外交。
七月前,前任北都都护,于北都奢靡,离开凰兮阁后,自燃于凤归街。龙庭立案,调查数月无果,定了悬案。
这骑毛驴来北都的裴元,进了凰兮阁内。
走至大厅,一身粗布衣服,惹来了屋内人的笑话。馆乐舞姬模样标致,皆是清水妆,少见浓艳。寻乐的访客,外表斯文,双眼满是欲火。
恰时,一位三十出头的素颜女子扶楼梯走下,唤名陌芙,见裴元举止恬雅,上前搭讪。
陌芙打量着裴元,介绍道:“凰兮阁,是个引凤的地方。凤鸟无丰羽,怎好让凰鸟垂头。”
裴元笑道:“是我这身寒酸,辱了贵处了。凤和凰非是凡鸟,怎么也世俗一般?”
陌芙答道:“奈何凰鸟先落了俗世,被世俗所困。凤鸟纵然高贵,不也追着凰鸟落了俗世。”
裴元问道:“早听闻凰兮阁有位段舍儿,今日前来,正是为见段舍儿。”
陌芙笑道:“且称你一声公子,这四下的访客全都是奔着段舍儿来的,可陪他们的却是另外的女子。公子可知为何?”
裴元言道:“不知。”
陌芙言道:“见段舍儿容易,但是公子需要舍下一样重要的东西。若舍不得,怎好见舍儿?”
裴元思量一二,从衣兜掏出了随身虎纽印章,递给了陌芙,言道:“我出身一般人家,无闲置金银,寒窗七载,为得是一个锦绣前程。这个物件虽小,却是锦绣路上的保命符。”
陌芙见虎纽印章字样,“北都都护裴元”,又有小字“龙庭三十七年敕”。
陌芙心中想来,今年都护府新任了一位文探花,却是眼前之人。
昔日,前任北都都护在此丢了性命,龙庭以及北都侯对酒乐馆坊,早有整顿之意。如今新任都护再来,想是另有主意。
陌芙见满屋访客,自不敢声张,将印章还给了裴元。
陌芙言道:“凤鸟不凡,今日为见凰鸟,舍了羽翼,值吗?”
裴元言道:“自古凤求凰,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裴元再次将虎纽印章递上前,陌芙思量再三只好接过,转身向楼上走去,通会段舍儿。
却说裴元其人,这裴元本是钟州人,其貌俊朗清秀,生得一双时风眼,左眼上下眼皮皆留有一处伤疤。原是自幼习武,落下来的旧伤。他访遍名师,学的一身武艺,原本要在龙庭参加武试,不成想作了文探花。
裴元不曾在人前显露过武艺,外人亦将他视作了文弱书生。
时年正月,龙庭三甲已定,状元郎安道,榜眼公李格,探花爷裴元。龙庭高相爷所荐此三人,次月便辞官归乡。安道、李格、裴元三人携礼登门,高府闭门谢客,实则高相爷早已启程回乡。
七日后,状元郎安道接到委任状,赴任东都侍郎。裴元,李格为其饯行。
又七日,探花爷裴元委任北都都护,另有董相爷密函:“细查前任北都都护之死。”
北都都护之死,不知何因。龙庭施压于左高相查案,数月无果。
时夜,高相爷梦见寒天大火,火中有一人走出,不见其形,却记得那人生有一双时风眼。又逢龙庭三甲殿试,高相爷见裴元的一双时风眼,顿时心中下了决意。
如今裴元任职北都都护,查明前任北都都护之死的悬案,成了此行的重任。
春风二月,裴元和书童徐小米换了身布衣,骑着毛驴赶往北都。榜眼公李格前来为裴元饯行,二人出了龙庭,十里相送。
裴元见已行十里,便让李格留步。
裴元言道:“仁兄已行十里,留步。”
李格叹道:“今年龙庭之意难于揣测,贤弟性情温和,习文却任了武职。北都之地乃风尘之处,是个刮骨抽髓的磨窟。自古多少英雄豪杰,栽在了胭脂香里。贤弟尚未婚配,如今又任北都都护要职,切莫让风花迷了眼,雪月湿了衣。”
裴元言道:“多谢贤兄嘱告。我与安道兄长如今已经委任,独不见有贤兄委任旨意下达。贤兄还需等待时日,定有消息。”
李格望向远处,已经从小路汇集到了官路,言道:“高相爷定三甲后辞任,就连恩师董相爷也不明其中缘由。如今,等待才是最好的消息。好了,贤弟顺着这条官路,一直往北,只需一个月就到了北都。”
李格停下了脚步,裴元拱手作礼,带着书童赶路。
李格见裴元离去背影,喊道:“北都香风极烈,虽不知贤弟所思所想,定要注意身体。”
裴元回应道:“仁兄且回,愚弟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