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宋清浅挑着景帝不在的时间来找皇后。
“浅浅,来得正好,尝尝我新做的芙蓉糕。”皇后笑意盈盈的将刚做好的糕点摆在桌上,招呼她。
宋清浅瞧着这些精致的糕点,心下一片了然,除夕那日景帝特地留了剩下的糕点,正旦时她还见着景帝让人摆上了桌。
可见景帝十分喜欢。
宋清浅笑了一下,诚心夸赞道:“母后膳食做得好,糕点也做的如此好。”
皇后笑笑,问:“你来可是有何事?”
她拉着宋清浅坐下来,温声询问。
“确实有件事,想问问母后。”
“说说看。”
“母后曾说,陛下使过手段不与其他人留子嗣,指的是侍寝后赐避子药?”宋清浅试探问。
“实话说浅浅,我也不清楚,我嫁她时,她已有妃,但是一个孩子都没有,我问她,她只随口带过,我也曾刨根问底,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与我多说。”
宋清浅默了默,问:“那,丽妃是否曾怀嗣?”
皇后一怔,看着宋清浅,眉头叠起丘壑。
宋清浅查过卷宗,丽妃确实曾怀嗣,与萧北棠说的一致,只是记载的是意外滑胎。
“这件事...”皇后有些伤感,顿了顿说:“浅浅,我和陛下其实,并非只有一个孩子,这你是知道的,但其实我怀过四胎,第二胎,被淑妃害了,之后两胎却是自己掉的,并非我不想留,是每每长到几个月时,便留不住了,查过,不是人为……”
“怀子期间,太医说我这胎相太过不稳,所以陛下便让医女日夜照料我,坤泽怀子的时候,需由乾元的信素安抚,她每日在我睡着之后才会离开,怕和我同床冲撞了孩子。”
她叹一口气,说:“后来,丽妃也怀上了……陛下躲着多日不敢见我,又怕我没有她的信素会吃不好睡不好,每日命人送收有她信素的符文,就是不肯露面。”
她无奈又心疼的笑了笑:“你说她躲我做什么?我从未说过不许她与旁人有孩子。”
她敛起笑意,伤怀道:“一月后我的孩子掉了,她更是悲痛。那是第三个没能留住的孩子了,太医说,我这身体早已落下病根,即便有了,也难足月生下,数次小产于自己的身子也有损伤,法子用了许多也没用。”
“也是我固执,我就是想和她再有个孩子,陛下才与我一次又一次承受这些。那次之后,她背着我吃了药,伤了自己的根本,就是不想我再冒险。”
“我没有怨她与旁人有孩子,丽妃既然有了,便让她生下来。陛下也是这样想。”
她有点不知还要不要说,犹犹豫豫。
宋清浅问:“那,那个孩子为何会掉了?”
“此事……关系皇家颜面,棠儿都不知道的,后来,丽妃宫里的宫人告发丽妃私通,那孩子根本不是陛下的,只是她有孕了,才出此下策,谎称是陛下醉酒宠幸了她。事实上是她对陛下用了药,什么都没发生。”
宋清浅讶异不已,后宫之人不是都会被标记?丽妃怎么还会与旁人动情?还有了孩子?
“陛下知道此事后盛怒,她怒的不是她与人私通,而是她竟妄图沾染皇室血脉。可那日,丽妃跪在殿中,一言不发,面对陛下盛怒,她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宋清浅问:“那后来呢?”
皇后叹一口气:“后来啊,后来,她们单独说话,陛下不许我留下,我不知她们说了什么。再后来陛下要放她出宫,成全她和那人,她却不愿,当着陛下的面吃了落胎药,陛下拦也来不及,说到底,她心里只有陛下,她骗过自己,但最终她面对陛下时清醒无比,她也是一时荒唐,对那人又有过什么情呢?”
宋清浅回忆了一番那日见到的丽妃,她一言不发,眼里没有一丝生气,大约也是那次之后断了自己的念想吧。
宋清浅想到萧北棠那时候说的话,说:“不瞒母后,浅浅之所以想问这个,是因为殿下昨日说是陛下戕害了丽妃的孩子,这件事也是一直横在她心中的刺。”
皇后讶异:“为何?那时候丽妃吃了落胎药,私通一事又被陛下压了下来,对外说的也是意外落胎...”
她说着又泄气道:“若是这样,那,只怕像棠儿这样想法的人不计其数,只是嘴上不敢说罢了。”
“可为何丽妃仍能居妃位伴君左右?”宋清浅实在不能理解。
私通意图沾染皇室血脉与淑妃戕害皇嗣的罪过相比,不相上下,淑妃好歹被罚去寺里青灯古佛,丽妃竟一点事儿都没有?
“她是陛下表妹,也是陛下的青梅竹马,与陛下和萧辰感情颇深,也算为了她和她母家安南伯府的颜面吧,她不愿离宫,陛下也没逼她。”皇后语气平静。
不对,宋清浅直觉不对,乾元的霸道并非一星半点,何况景帝一个帝王,竟如此宽宏大量?连她的妃子给她戴绿帽子她也不在乎?
她心中疑窦又起,说:“殿下为何会觉得是陛下下的手?”
皇后也不理解:“她那时候还小,她怎么会这么想?”
猜测吗?
皇后抿了抿唇,说:“浅浅,此事,怕是只能你同棠儿去说了。”
“浅浅知道了。”只是,还有些事她需要确认。既然不是景帝下手害得丽妃的孩子,那便没什么不好问的。
离开坤宁宫,宋清浅转道去了永安宫。
景帝听说她来了诧异又意料之中,想必是那件事有眉目了。
宋清浅见礼后,景帝屏退了左右,等她开口。
“浅浅有一事想请陛下解惑。”
景帝勾唇一笑:“朕还以为你是来为朕解惑的。”
“如此说也不错,陛下不是想知道殿下为何会说陛下戕害自己的孩子吗?因为殿下以为丽妃娘娘的孩子,是陛下害的。”
景帝愣了一下,随即神色又恢复如常。
“看来陛下并不意外。”
“朕已有此猜想。”景帝淡淡道。
“浅浅想问,当年淑妃娘娘被罚去寺中后自戕一事是否陛下所为?”
景帝面不改色:“浅浅,你果然聪慧。”
宋清浅问:“陛下是因为她母族的势力才未能明面上杀她?”
“那时候朕登基不过三年,朝中不稳,她母族扶持朕登基,又在朝中风头正劲,朕是想明明白白赐她一杯鸩酒,可朕不能。”
景帝说话间语气渐渐狠厉,她一拳砸在案上:“可她该死,她也必须死,她得给朕的女儿陪葬,更该给妍儿的一颗真心陪葬!”
“那丽妃呢?她对陛下不忠,陛下为何能放过她?”宋清浅问。
景帝好笑:“对朕不忠?她为何要对朕忠?知晓与她什么都没发生,朕不知有多开心。”
宋清浅目光中闪过诧异。
景帝敛了笑意,说:“在朕眼里,只有妍儿是朕妻子,她们,朕从未放在心上过,更不在乎她们是否喜欢别人。留在宫里是她们自己的意愿,朕早说过,想走的可以走。”
她站起身踱了几步:“贤妃,一心只想要个皇妃名分为家中铺路,静妃,沉默寡言,朕猜不透她的心思。至于丽妃,朕答应过已故的辰王替她照顾好丽妃。因此她做这些事,朕不会计较。”
她走下殿,冷漠开嗓:“浅浅,不妨告诉你,朕心里在意的人只有妍儿和棠儿,只要不涉及她们,其余的,朕不在乎。”
和宋清浅所想一样,事情果然是这样。
宋清浅问:“陛下打算同殿下解释吗?”
景帝默了默,不答反问:“浅浅,你可曾想过,棠儿为何会这样想?”
宋清浅也不确定,是别人议论时她听见的,还是她就这么不信景帝?
景帝说:“她那时候不过五岁,我们一家的感情也很好,她那时候还是个成日缠着朕的小丫头,这件事应当是她分化之后有人刻意告诉她的,那时候她心中对朕已有积怨,很容易便会受人挑唆。”
“这件事,我会适时同殿下解释。”宋清浅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
景帝点了点头:“朕只希望她不被人蒙蔽,看来宫里也不干净,需得仔细查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