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赧然捂住眼睛,腹诽自己是个‘登徒子’,须臾才悄咪咪松手去偷看他,发现那人斜坐在床沿边,似笑非笑地双手抱胸注视过来,于是赶紧低头丧着脸小心翼翼地说话。
“你可有不适?我有没有...打伤你啊?”
那番情状叫什么,强抢民...民男?云苓啊云苓,色令智昏了!莫不是还逼迫打压?!
“哦~那倒没有,就是没料到罢了,当真是酒壮人胆啊~”,李莲花瞧着小姑娘跪坐在那里低的不能再低的头,别开脸颇有兴味地忍笑,克制着只漏出微末的气息声。
闻言她瓷白的脸此刻涨得通红,羞愤地深叹了口气,定了定心扬起脸,坚定地道,“花花,对不住,我一定对你负责,回去我就领罚闭关!”
“咳!...?”
姑娘这话说得严重,李莲花刚被‘负责’两字打个猝不及防,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沉咳了一声,接着就被后面的话惊得投过来不明所以的眼神。
“不至于不至于啊!不过衣衫不整了些,未曾做错事罚什么”,他好笑着道,又飘远了眸光压小了声音,似不可察,“要是有事,那也是我受罚才对...”
云苓听后抬起耷拉的杏眼,试探地问,“所以...我没做过分的事?”
“...你还想做什么?”,李莲花无奈中带了点戏谑地问,眼波流转间似是明悟,“哦~你这丫头以为那点时间能做什么?!”
她看看窗棂月升于顶的辉光,理所当然地答,“够双修了啊!还可以元神......”
“停!”,李莲花木着脸掐诀禁她的言,睨了人一眼,叮嘱道,“总而言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且今日之后不可再跟着师姐胡闹,若有宴,我来挡着就是了。好好休息,仔细明日是否有不适。”
云苓当即松了口气,这么想着自己还是有自制力的,然后乖乖小鸡啄米式点头。
随意的一挥手解了禁言术,李莲花起身理了理袖子就往外走,小姑娘放下了心,松快地下榻跑过去朝他挥挥手,可房门刚开,他似是忘了什么,转头又回来走近,眉宇氤氲着从容的柔色。
“对了,还有一事。”
他低声说完,在云苓茫然的眼神里抬手扣住人的后脑,垂眸轻轻在爱人朱唇上贴了一吻,无关欲望的亲昵,他挑起唇角,缓缓道,“一直是你的。”
偏了的角度,补正便是。
=======
翌日晌午,天边的云卷云舒是此地重新出现的普通,也是得来不易,正当时门坪中倏而一道传送阵法的利光塑成,常有别离。
芩婆和漆木山乐呵呵地看徒弟徒媳揖礼拜别,倒没什么分离的酸楚,反正靠着传信影石天天通信都可以,再说修仙无岁月,想见的人以后都可以见到,不必为寿数所忧虑,全看自己的日子过的如何。
“臭小子!我还是那句话”,师父跟多年前一样,掐着腰拿手点他,“你给我吃好喝好,好好活着!”
眼前健康的长辈,曾是李相夷难以原谅自己的原因之一,他在困顿的那几年里,常常怨自己辜负了师父的嘱咐,于是今日又听到相同的话,李莲花不由百感交集,继而低头深深一拜,抬眼后神采奕奕地答应了,一如当年年少。
那边师徒正谈话,云苓这边就将从寸冬那里取来的合欢宗通行牌交给了芩婆,方便以后出入鬼蜮,可怪的是站在阵法边上的鬼帝冷不丁开了口。
“你们来时,见过合欢宗的谁?”
云苓回首一看,那平澧正盯着岑婆手里的弟子牌,神色像是在怀念。
她想了想,却是不知鬼帝和合欢宗的哪一位有旧,但还是笑答,“未曾亲见,是我师姐与现在的四护法其二相熟,这牌子是他们的换下不用的。”
“这样啊...”,他摸了摸胡须,似乎是不死心,接着问,“我记得扶摇曾去过你们宗门,你可见过?”
扶摇?那位艳绝天下的合欢宗宗主?
所谓‘媚色销蚀骨,留香断却情’这一句,便是传闻中一位文采出众的修士写给扶摇的,不过流传中,结局也正如诗中所写,修士求爱不得,魂断杳无音,而当时的合欢宗如日中天,这个因魔女而死的人,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并以此为借口,掀起了一场讨伐战争。
如今时移世易,这段风月事反倒成了许多话本的素材,所以合欢宗虽败落,扶摇的名声却更广了。
“见过一次,扶摇宗主其人当真名不虚传,修为极高又容色冠绝”,云苓言语中肯,紧接着就见他正眼看过来,表情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
她心想莫不是鬼帝也是扶摇的钦慕者?或是生前相识——难道是那位传说中的修士?应该不是,不然各宗门早就记录下来。
云苓暗暗否了自己跳脱的思绪,又听他询问扶摇状况,就把那时见到的情形一并告知,平澧最终倒没再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几人相继入阵,李莲花却被岑婆拉去叮咛了一句‘早点传信’,于是连连称是,很是有少年气的拱手笑言。
“自然,两位高堂当是不可缺席的。”
他眉眼是随性的洒脱和称心的温柔,若波涛过境风帆仍矗立。
少顷,呼啸的声音从耳旁划过,再睁眼他们已然又到了合欢宗的别苑,但刚拿出来莲花楼准备乘舟飞去,不巧一只极为简易的求救纸鹤晃晃悠悠飘了过来,正正跌在院落的结界上,然后因为过不来就不停地冲撞,擎等着人接它。
寸冬啧啧出声,走出了结界伸手把它拿下来,吐槽道,“这求救的技法够粗糙的,搞了个结界都不过来的折纸,要不是我看到……我去,这么多??”
待其他三人也都走出院门,呼啦啦一大团碎纸团子从角落钻出来,立刻糊了他们满脸。
笛飞声阴着脸用内力抖落那乱七八糟的折纸,瞥向右手边人道,“这徽记我见过,看来是找你的。”
李莲花:“…啊?”
他刚出来就有事找上门??
“是药王谷的印记,纸张洒金含香,当是不便宜”,云苓拂开过多的纸团,随机选了一张展开,丢了一点灵力进去唤醒了松散的寄音。
‘李仙友救命啊啊啊!云苓仙子救命啊啊啊!我被合欢宗抓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李莲花难忍地抬手挠了挠耳边,蹙起眉道,“楚逸明?听这声音气力,应该是被抓不久。”
随着灵气被收回,那重复的嚎叫戛然而止,云苓又试了试别的折纸,发出的都是一样的话,或许怕这个求救方式支持不了多久,复制了声音成堆的寄了过来。
她将其他纸张聚集起来随手销毁,抿了抿唇很是疑惑,“我记得他拿到了折花大会的鲜花,现在怎么就变成生死一线的状态了?”
“我们去问询一二便知了”,李莲花稍作沉吟,“…这里四下无人,我们也没有弟子牌了,事态紧急,直接去合欢宗吧。”
人命关天,寸冬一边传信给墨、瑾二人,一边引路往魔宗大门去,亏得两护法回复得及时,他们乘着莲花楼到高耸的千阶暖玉梯前,仅耽搁了一会儿,就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了会客堂。
穿着松松垮垮紫罗兰色绸衫的老墨来的快,骚里骚气地跟两位姑娘打了招呼,接着就在其他人凌冽的视线里说明了情况。
“知道你们正道要问什么,那个药王谷的修士杀了人,被抓是必然的,现在关在宗主那里,我们无权干涉。”
寸冬在左侧首位翘着二郎腿坐着,也不拐弯抹角,开口就问,“杀了人?他杀了谁,魔修吗?能保释不能,那可是药王谷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咧!”
“杀了个一同入选的散修,听说是因为嫉妒杀人”,老墨体态风流地摊坐在寸冬对面的椅子上,无能为力地耸肩,“抱歉了老主顾,宗主接手的,我说的不算啊~”
寸冬无言以对,左手边的云苓听后觉得草率极了,“嫉妒?这理由太笼统了些,以此定动机,不说药王谷谷主不会认可,便是楚仙友的师尊灵宸子前辈也要杀来了…”
“而且楚兄性格纯良,天真烂漫”,李莲花不疾不徐随口点出特征,“在害人上,他应是不屑的,不知物证都有什么,何以定罪?”
这些老墨一概不知,但纠结着说可以给宗主进言。
这无端起的风波疑点重重,这魔宗里的护法竟也一问三不知,如此抓人定罪多少荒诞了点。
等老墨走远拐出侧门,高昂的拜颂声骤然响起,不想转眼护法又回来含胸弯腰,抬着呈请的手势引见来一人。
人未至声已闻,铃铛的声音杂乱无章,却在悠扬的回声里,带了魅惑的曲调。
堂中坐着的四人不约而同望向声源,只见来者穿着一袭梅子色的鲛绡,腰线很高,布料很薄,隐隐折射蓝紫的偏光,走动时若鱼尾游动之态,配合此人拉长的媚眼,又邪又嗔的模样,确实拉人视线。
正是合欢宗宗主,扶摇。
她拢着半透的外纱娉娉婷婷地走来几步,看这几人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得眯了眯眼,随即唤侍者去讲明,并带人过来,自己则转去中央主位慵懒地斜看自己新涂的蔻丹。
侍者假笑着道,“几位仙宗弟子来此,想必是为了那楚公子吧,放心,宗主已经查明一切都是误会,今日诸位就能带他离开。”
话音一落,才更是疑窦丛生,只是当下人都放了,终究也不能说什么。
寸冬离得近,领头站起来拱了拱手,看了眼这剧情中所写的顶级大美女,附和着道了谢。
后面的三人也跟着有礼致意,毕竟魔宗理念还是与仙门相驳,只要让人挑不出错便好了。
“原来是擎嵘仙宗的,本夫人有点印象,一个个可谓气运不凡”,扶摇好像有点讶异,放下手下了座位迈步上前,打量过寸冬后越过去观察云苓的样貌,甫一掩唇娇笑了几声。
姑娘面上毫无波澜,还友好地颔首,心里则被这个宗主无缘无故地笑惊得直发毛。
下一刻,那人冰凉的手指蓦地伸来勾起云苓的下巴,拇指就那么掐在她下颌滑动了几下,褐红的甲尖微微陷进柔嫩的肌肤,貌似探看着什么。
“云苓仙子啊~这张脸长的极盛,美人榜怎的没有你呢?”,扶摇摆了个大大的笑容,发觉这几人的小动作,她立时用大乘期的威压控制住所有人,媚眼中带着得意,言辞意味不明。
“躲什么?让我看看又如何,哦,美人面上的这双眼,可是最好看的。”
她又笑起来,眼底却好像沉着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