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始终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邹氏则是嘲讽地笑了笑,“若汐,那些个大道理我是弄不明白的,我只知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淳于澈那厮必须死。”
沈若汐心里明白,此时再劝已然是劝不住她了。
其实,她自己的内心也是无比纠结,究竟要不要亲自出手解决了淳于澈?
可她却不敢去设想淳于澈在大奕国身死的严重后果。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满脸的疲惫之色,缓缓说道:“大嫂、五嫂,你们早些歇息吧,我与夫君先回去了。”
将两人送出了门,杨氏压低声音说道:“五弟妹,咱们不是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吗?你又何必跟若汐置气呢?
你得理解理解她呀!沈家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浪了。
这些年来,咱们虽是姑嫂,但和亲姐妹又有何分别?早就是一家人、一条心了。
咱们遭遇危险,难道她心里就不难过吗?”
邹氏此时满心烦躁,“可她似乎一直在帮淳于澈说话,又是提及两国战乱,又是说起清儿她们,我听着心里着实不痛快。”
“她若不这般说,又该如何说?你如此行事,除了让她更加焦虑、着急上火,又能有什么用处?
就这两天的事儿了,淳于澈总有落单的时候。
千万别再跟若汐提及这些,否则只会暴露咱们的计划,你怎么反倒沉不住气了呢?”杨氏一脸不赞成地说道。
邹氏沉默着没有回应,只是心烦意乱,半晌之后,才潸然泪下,“我还不是被那个混账东西给气的?
他居然敢登门挑衅,而咱们却拿他丝毫办法都没有,真是窝囊至极。”
杨氏也压低了声音,继续劝道:“那就再忍耐两天吧,五弟妹。若汐她也不容易呀!
自从上次打了她之后,我就一直在自我反省。最艰难的就是她了。
想当初,她的父兄战死沙场,婆婆瞬间就如同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
她不敢哭泣,也不敢让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
明明才不过十四岁的年纪,为了能让她的母亲撑下去,性格彻底变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咱们可曾再见过她那活泼开朗的笑容?明明她曾经是那般活泼的性子。
其实啊,倘若没有若汐,婆婆当时或许就撑不住离世了。
她们母女俩相互鼓励、彼此支撑,一直到她出嫁,婆婆这才像是完全放下了心,就此闭上了双眼。”
杨氏话落,眼眶也不禁泛红。
邹氏轻轻抹泪不语。
杨氏擦了擦眼泪继续道:“你能想象得到吗?她嫁进萧家竟在后院这般度过了整整两年。
这两年里,她足不出户,不施粉黛,全心全意地伺候着萧家一大家子。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因为她是沈家的人,她必须活着,这是沈家所有已逝之人对她的殷切期望。
哪怕前路再艰难,她也得咬牙撑下去,她过的安稳,逝去的人才不会牵挂。
她去战场奋勇杀敌,单枪匹马地去砍敌营吊桥,全然不顾自身生死。
可以说,有好几次,她都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
这样英勇无畏的她,又怎会因贪生怕死而不为父兄报仇?
五弟妹啊,她正是把我们视作最亲近之人,才会如此倾诉衷肠。
只因她想得深远,不想让我们的名字也出现在祠堂的牌位之上,我们万不可逼迫于她,寒她的心。
而我之前偏心偏心,冲动下打她的后果现在不也是悔恨万分吗?”
邹氏的眼中满是悔恨的泪水,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我当时也是被淳于澈那个混蛋气昏了头。
他当真以为我们沈家无人了吗?竟敢大摇大摆地进入我们沈家,还踏入我们沈家的祠堂。”
杨氏沉稳了很多,“小厮说了,看他跪拜了公爹、夫君、小叔子们还有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去了便去了,也未曾毁坏什么。往后杀了他便是,你也不必过于执拗此事。”
“谁稀罕他的跪拜!”邹氏咬牙切齿地痛恨道。
她与夫君成亲没几日,他便奔赴了战场。其实那时,婆婆不让他走,想让他在家陪伴着她,可他并未应允。
当怀着孩子的她,得知沈家军全军覆没的噩耗,若不是肚子里的孩子给了她一丝希望和牵挂,她真想追随他而去。
孩子自出生以来,都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
她今年不过才二十一岁,若不是心中的仇恨支撑着,若不是惦念着孩子,她恐怕也难以支撑到如今。
“五弟妹,大嫂都明白,都是这般熬过来的。清儿虽然长大了,可失去父亲的痛苦也令她比一般孩子沉默寡言。
咱们若不相互扶持着,这往后的日子该有多难熬啊。暂且让那个混蛋再多活几日,不用在意。”
邹氏听了,含泪重重点了点头,她刚才是有些冲动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求见声,杨氏和邹氏不禁愣了一下,心中满是疑惑,这般时辰,还能有何要紧之事?
她们赶忙让丫鬟将人请进来。
只见一个小厮匆匆而入,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切地道:“大少夫人,五少夫人,不好了!
小的奉命送大小姐和王爷出门,却发现他们并未返回战王府,而是朝着北沧国入住的驿馆方向去了。
小的多留了个心眼,想瞧瞧大小姐和王爷究竟要去何处,便跟了过去,没想到大小姐她竟然真的去找淳于澈那个北沧狗皇帝了!”
杨氏闻言,眼前顿时一黑。
而邹氏则是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完了,定是被自己刺激到了,她这是要跟淳于澈拼命去了!
“快准备马车,我们过去看看。”邹氏嘴唇颤抖着说道,声音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五弟妹,你别激动。有王爷在,若汐不会有事的。
我觉得若汐不会冲动地去杀他,我们贸然前去,只会让矛盾愈发激烈。
柱子,你去盯着,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禀告。”杨氏赶忙拉住邹氏,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柱子,也就是报信的小厮,领命匆匆出去。
“可大嫂……”邹氏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突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我混蛋呀!”
杨氏紧紧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五弟妹,你别这样。若汐向来比我们有主意,她不会冲动行事的。
她去找淳于澈,肯定不是去杀他的,要不然王爷肯定能够阻拦。”
邹氏听杨氏如此说,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可整个人依旧坐立不安,来回不停地走动,满心的担忧难以消散。
而另一边,沈若汐上了马车后,便吩咐车夫直奔北沧使臣入住的驿馆。
君墨泠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轻声说道:“好,都依你,你可千万不许冲动。
我们去找门子,他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不是吗?”
沈若汐心中满是感动,真庆幸自己寻得了君墨泠这样善解人意的夫君,他总是能完全懂她的心思。
她今日非要去找淳于澈,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他是不是以为沈家无人了,便能如此肆意地欺负他们!
淳于澈正准备休息,这一个月的车马劳顿让他疲惫不堪,几日都未能好好休整过来。
就在此时,他听到侍卫来报,战王和战王妃求见,不由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