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星空顶入眼,习羽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揉了揉,睡眼惺忪,对自己身处的房间还有些懵,喝了酒睡的晚,即使睡了很长的时间头都是沉的。
习羽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手机不在身旁,房间内目之所及也没有表。
屋内黑色遮光窗帘只拉了一半,屋外阳光正盛,看起来应该不早了。
床对着的是一整面的立体式书柜,里面摆满了书和各种「珍藏」玩具,搭眼一看就可以看得到一个男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的喜好更迭,父母一定是用了心,才会保留的完好至此。
房间是林屿宁的,床头上摆了他的相片,一张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片,mIt的校徽过于明显。
习羽摇头浅笑,还真是臭屁,不过想想要是自己,那绝对摆的是普林斯顿phd毕业照片,更臭屁。
前一晚喝的酒有些混杂,好在没有断片,依稀记得困的七荤八素的时候,林屿宁给她指了个房间,是自己走进来的。
进来后一头栽到床上,倒头就睡了过去,微醺时特别助眠,一觉睡醒便到了这个时候。
从床上挣扎着起身,背包就在床尾沙发上,屋内有洗手间,快速冲了个温水澡。
习羽感觉自己清醒多了,换了身舒适的卫衣套装小心翼翼的开了门,鬼鬼祟祟的出了卧室,屋子内安安静静,客厅已经没有昨晚的杂乱,看样子有人一大早就收拾过了。
“习羽,新年好。”
林屿宁歪坐在沙发一角,看着习羽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故意大了些声音,将一旁的几封利是封递给了习羽。
习羽被吓的一怔,机械的接过利是,利是封也就是图个吉利。
按照当地习俗里面的面值应该不会太大,就没拒绝,强制自己开机,甜声甜气的说着吉祥话。
“Feynman,新年好!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还没忘记和摇头摆尾讨好的Fabián的打个招呼。
林屿宁被她这拿腔拿调的祝福给逗笑了,不忘提醒她更多的吉利。
“阿公阿婆给你的压岁钱,放在了在我房间的枕头下,你记得拿。”
客厅里只有林屿宁一个人,茶台上习羽看到了自己正在充电的的手机,拿起手机才知晓此时的时间,下午两点,这一觉睡的可真够久的。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Félix和Anita去打麻将了,剩下的人还没起。”
也怪不得自己这一觉睡到了这个时间,这睡觉环境营造的过于好了,已经起了的人不声不响,还没起的人睡的心安理得。
“饿了吧,去吃点东西。”
林屿宁放下了手里的ipad,起身往厨房走。
看着林屿宁端上餐桌的餐食,习羽乐了。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家大年初一会吃剩饭呢。”
“年年有余,讨个吉利。”
“你不如直接说我昨晚饭做的太多。”
林岛安刚起,完全没有收拾,顶着个散乱的发型坐在了习羽身旁,拿起一块披萨就往嘴里塞,吃的极不斯文,像饿了很久一样。
林屿宁轻哼一声,将牛奶推给两个埋头吃饭的人,坐在了习羽的另一侧跟着一起吃,“饭要是我做的,我肯定就这么说了。”
同一张餐桌上,习羽和林岛安吃的是早餐,林屿宁吃的是午餐,吃的都是前一晚的剩饭,林屿宁还吃了两顿。
Laura和阿福也没走,顶着鸡窝头的师徒俩当做自己家一样,坐在三人对面,屁股还没着椅子就开吃,一点儿都没客气,这样的气氛让习羽很舒适。
下了餐桌上了赌桌,习羽怎么也没想到,新年的第一天消遣时间的方式是在林家玩港式五张牌,还是林屿宁提议的。
习羽看了眼在花式洗牌的阿福,出手极快手法娴熟,又看了看赌桌上的其他三人,淡然等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唯独习羽脸色变幻莫测写满了懊悔,和这三个人玩牌和掉进老狐狸窝有什么区别,早知道就跟着他们学打麻将了。
筹码兑换比例1:10,其实习羽没当真,她是不太信赢了钱大家会真给,不过输了钱她也是付得起。
余方升留的钱她不是还没动过,输了钱偷来心安理得的动账,习羽对自己玩的好一手掩耳盗铃。
客厅的中央空调被刻意的调的极低,通风系统也被调制最大,空气的流动带来充足的氧气,深吸一口气,感觉格外精神抖擞。
对习羽来说,这个温度就太冷了,习羽囔着鼻子问林岛安借了件加厚的套头卫衣,把整个人埋在大号的黑色的虎头卫衣里,看不出情绪。
港式五张牌,游戏规则很简单,每人发五张扑克牌,四张明牌一张暗牌,按照这些牌的排列组合、点数和花色大小决定胜负,其中A最大。
习羽是牌桌上彻头彻尾的新手,澳门赌场她去过,和爸爸、和同学,还去过不止一次,但连老虎机她都没摸过。
可潜意识里她又是带有闯劲儿和赌性的,而且还不小,不然她人也不可能来到这个城市,上了这个赌桌。
和天赌和命赌和自己赌,这是刻在习羽基因里尚未激发出的天性。
几轮过去,林岛安却是最先看明白,但也暗自嘲笑自己,修习了六七年的心理学课程又在警队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见过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瓦解过风淡云轻的笑面虎,可终究面对毫不设防的习羽,他的判断也失了误。
不过也不算失误,因为就连习羽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她还有无限未被激发的广阔心海。
球状的冰块在玻璃杯内旋转,和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岛安是真诚的,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好男人,这十年,酒精和尼古丁侵占了林岛安除了工作和泄欲之外的全部生活。
他是阴郁的,曾经妄图把自己永久的藏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可他又嫉妒渴望阳光,除了逝去的人,他还有给他无限能量的爱他的家人。
也只有他自己很清楚的明白他已经丧失了作为男人爱人的能力,把自己活成了妻子陈欣怡和女儿林汐在这世上的最大的遗物。
和林岛安不一样,Laura也是酒精配尼古丁,但她从不留恋于已经失去的东西,活着就要经历至极致,这样死了也就死了。
她也从不畏惧死亡,她这一辈子,突然离去在哪一天她都没有什么遗憾。
清冽的薄荷香伴着尼古丁的味道在Laura的指尖弥散开来,一旁的习羽看了眼手中的底牌,一缕烟气钻入鼻息。
习羽皱了皱眉头,手里的牌是一张黑桃A,但她不喜欢烟的味道,尤其还是二手烟。
赌桌上,习羽就不相信什么新手保护期了,可她的赌运确实不错,连着几把都是小赢。
林岛安谨慎胜率不高,Laura像极了永远奔向进攻之路的猎豹,凭着步步为营和强大的心理战术多数时候都会被赌神眷顾。
只有林屿宁,习羽看不清楚,不烟不酒的游离在外输输赢赢,摸不透底细,喝了一肚子的冰镇柠檬茶。
第二张牌Laura最大,习羽牌最小,习羽和林岛安跟注,林屿宁加注、第三张牌依旧Laura最大,习羽牌最小,习羽和林屿宁跟注,林岛安弃牌。
习羽笑了笑,不知林岛安是真的保守还是压根没有赌心,底牌为红心2,剩下两张为方块q和黑桃6。
虽然散牌的概率大,但还是有可能出三条的,毕竟林屿宁和Laura的牌目前也是散牌。
他就这么毫无眷恋的弃了牌,心安理得的当起了赌桌上的看客。
第五张牌,林屿宁牌面最大,习羽选择All in。
不是赌性,纯粹是局面太过耐人寻味,激起了习羽的玩性。
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子,哭着闹着也要玩一场大的。
“你确定?”
Laura煞有介事的看着习羽,目前牌面来看,Laura牌面最大,最优的情况可能是葫芦。
习羽是孤注一掷还是虚张声势,她竟然一时难以判断。
Laura像是乱世中的枭雄,不比技术和运气,比的是胆子,有胆子就有饭吃。
胆子越大饭就吃的越好,同样选择All in有可能全输有可能全赢,她就会做这样的选择。
只可惜她遇到的是习羽,一个爱玩的新手赌徒,开局过大源自于底气,牌局打到现在,老船长在小溪里翻了船,习羽靠底气All in,赢得开局以来最大的筹码。
后面几局习羽的玩法变得怪异,但也进入了有输有赢的合理循环中,运气也不似开局那般足。
林屿宁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习羽的呢,或许是在她小牌下大注的时候,更或许是在她大牌下小注不再All in的时候。
直到那场赌局习羽拿最烂的牌下最大的注,All in多次后把自己的全部筹码都输给了自己后,林屿宁才看清楚习羽,内心不免涌出一丝酸楚。
虽然得之我幸但还是受之有愧,这种脾性怕是受了委屈也就是受了委屈吧。
的确,即便是在赌桌上,那些习羽机缘巧合赢来的钱,习羽也还是拿了难受。她有赌性但靠的是能力和真心,不是运气。
3万hKd转进林屿宁的账户,愿赌服输,习羽转给林屿宁的钱第一次动了余方升给她开的那张卡。
输了钱却有种很爽的感觉,在那一刻赌徒和嗟来之食同流合污,谁也不要嫌弃谁。
林屿宁看着习羽笑嘻嘻的转账,虽然知道她不会,还是忍不住的敲打她,语气比课上还要严厉狠绝。
“你要是敢进赌场的话,你试试。”
“那不好意思,我大一就去过了。”
习羽玩的开心,心情极其舒朗,乐得在林屿宁的雷点上蹦迪,就是想惹得他气一气。
能抓住他生气还没有什么糟糕的下场的机会不多,习羽也是个赌徒。
在林屿宁气炸之前,Laura直接拆穿了习羽。
“就是个纯新手,运气好了点罢了。”
“谁说去赌场是要赌,见见世面,见见世面。”
习羽也知道戳一下就要收,再戳一下可能就没那么好运了,抱住一旁的Fabián,和它摔到一起,还是和狗玩是纯快乐。
还是那些剩饭,大家又吃了一顿才堪堪吃的七七八八。
林岛安早就买了票要带习羽去看新春花车巡游。巧了,不光是习羽没看过,剩下几位在港多年的人也没看过。
所以自然而然踩了雷,Laura更是不感兴趣直接带着阿福回了家。
被困在尖沙咀地铁站出口的时候,习羽无奈的抓着林岛安的衣角,虽然他们提前预判了不能开车来,但没有预判到坐地铁也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习羽很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只能被人群推搡着前进。
虽然林岛安和林屿宁已经最大限度的帮她隔绝了周边的陌生人,但一股股汗腻味还是冲破了木质香和烟火香钻进了习羽的鼻孔里。
“大哥,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离得太近,习羽用手指用力的戳着林岛安的胳膊,毫不掩饰的释放着不满的情绪。
林岛安弯了弯腰听到了习羽的吐槽。
“你这小没良心的,我还不是觉得你会喜欢。”
三个人也就走到海港城,看了前面乌央乌央的人群,林岛安也皱了眉,他同样不喜欢在人群里和别人这么近距离的被挤来挤去。
好在在广东道的警察拦截点,负责警戒的阿Sir都认识林岛安,帮忙安排了一个视野还不错的位置。
习羽觉得爽极了,但是又有些鄙视自己的那股子爽气。
当看到别人使用特权时候觉得真的好不公平又压抑着一股义愤填膺,可是当自己能够使用特权的时候却开心的不得了,甚至还有点趾高气扬。
人就是得双标,双标快乐啊,不受自我道德谴责不是。
三个人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等巡游开始,有点无聊,习羽站了一会就有些累了,趴在栏杆上感叹。
“这些人大概三四点就站在这里等了,体力真好。”
“你怎么知道?”
林屿宁不爱凑这种热闹,对这种场面是完全陌生的,也就是近几年花车巡游人才被游客塞满。
“我去年看过两次维港的烟花,8点的烟花,下午4点多视野好的地方就全被占满了,6点多维港就被阿Sir封死限流了。”
“明晚可以直接在家里看。”
林岛安故意在习羽耳边增大了音量,逗习羽开心。
“现场看,远看和看转播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各花入各眼。”
习羽踩着前面的栏杆,蹦蹦跳跳的,用同样的把戏在林岛安耳边回他。
林屿宁很忙,习羽和林岛安出去玩的时候,绝大多数时间是不叫他的,所以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大哥有如此幼稚的时候。
他更很少见习羽这么开朗的时候,又或许是在他面前,习羽才带着一份拘谨。
“那你喜欢哪一种?”
林屿宁扶了习羽一把,怕她踩空。
转了身,跳了下来,声音又恢复了正常的音量。
“现场吧,一会你就知道了,气氛会感染每一个在场的人。”
习羽说的没错,他们站在拐角处,位置还不错,左边右边和后面都围满了人。
花车路过时,大家一起欢呼,一起舞蹈,和演员近距离互动,好不热闹。
也就是明明有些音乐可以在手机里听到无损的版本,可那些经典流传歌曲还是要去演唱会听,是当下,是唯一,是身边一起的千千万万人共同谱的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