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打算怎么过?”
carla问出这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在内心里盘算了很久。
习羽平常极少会讲自己和自己家里的事情,生日是出去玩的时候她从习羽的旅行证件上看到的。
这话她问的随意,场合选的更随意,在谭仔三哥,周围人声鼎沸。
习羽正在和面前的那碗分量巨大的全家福米线作斗争的时候。
热气中抬头,习羽抽了张纸巾擦掉满脑袋的汗水,看向carla,语气不冷不淡,刻意的回避。
“我不过生日,那天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为什么?”
carla没有再追问,李舒然却掩不住好奇。
“没有为什么,习惯了。”
“那礼物收不收。”
“不收。”
习羽继续埋头嗦粉,只是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也不是习羽不想说,只是李舒然问的过于突兀,习羽被问得好像不给个特别合理的理由就不可以似得,也就没了说的欲望。
好在对面坐着的是carla和李舒然,看习羽这样子,也就没有再问,就这么不了了之。
当不想提起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有人反复提起。
接到林岛安电话的时候,习羽在菜市场买水果。
和庙街隔了两条街有一条街道是菜市场,排列着两排绿色的铁皮简易铺子,前半部分卖水果,后半部分卖蔬菜,后面的门市卖熟食肉类。
这个菜市场还是习翼告诉习羽的,习翼就来过一次,把习羽公寓周边摸了一个遍,哪里卖什么,哪里怎么走,他比习羽还门儿清。
菜市场除了按磅计费外,多数的蔬菜鲜果都是按份卖的,一份丢在一个小篮子里,上面放上一个纸板写上价格,这种购买的方式习羽非常喜欢。
有时候甚至不用和摊主说一句话,对中意的那份使个眼神摊主就明白了,钱递过去接过来装好的果蔬一气呵成,流畅的像是和摊主已经演练过千万次。
周六这天原本是林岛安的休息日,结果一大早闹了个大乌龙,汪载就把他给摇过来了,就在这个菜市场。
现下收了队,林岛安刚想要踹他那个不靠谱的徒弟,就让汪载找到了借口给他堵了回去,他这个徒弟还真是了解他。
“师父,你看那是不是习羽。”
林岛安顺着汪载手指的方向就看到在菜市场前在捏释迦的习羽,将身上的武装带脱下丢给汪载,放他们一队人回警署。
“释迦果好不好捏?”
林岛安在习羽身后的不远处,看着她选个水果能把自己的脸皱成了蔫了的水果,可爱极了。
休息日被自己倒霉徒弟戏耍了一圈的烦躁感立刻就不见了踪影。
一听这话,习羽就知道林岛安肯定在附近看着她,刚转头就看到了一身警服的林岛安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
挂了电话,蹦蹦跳跳的跑过去,还在离林岛安身前的最后一步故意的蹦到他眼前。
“大哥,你返工吗?”
习羽本来粤语就说的不标准,还故意拿腔拿调,要不是穿着警服,林岛安高低要在她这转的提溜响的小脑袋瓜上敲几下。
“现在我是自由的,买的什么?”
灰白色的塑料袋被举到林岛安脸前,里面赫然躺着4个大号饱满的番石榴,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
“我来菜市场肯定只有买水果的份了。”
“想吃什么,买了去我家,我做给你吃。”
林岛安接过习羽手中的那袋水果,还掂量了一下分量,有够沉的。
“那我不客气了!”
“我需要你和我客气吗?”
“那我要吃白切鸡,菠萝古老肉,白灼虾,椒盐濑尿虾,上汤焗龙虾,避风塘炒蟹,老火靓汤……”
习羽还真的有模有样的一口气报了一长串的菜名,都是林岛安做过的。
要不是了解习羽,报的菜名中有些菜她根本不吃,就比如那道避风塘炒蟹,林岛安还真的就应了她,没收着力的揪着她的耳朵。
“你给我好好说,不然我真给你个海虾脑袋来一桌全虾宴。
“那求之不得。”
最后的菜单还是林岛安自己决定的,在菜市场买了些时令的蔬菜,在庙街买了现成的烧鹅和叉烧,叫了海鲜外送,拎着习羽就要往回走。
“我要回去拿你上次送我的乐高,一直想拼,拼了公寓又没有地方放。”
路过公寓,习羽吵着要回去一趟。
“你拼完放我家,我不白送了?”
“我对乐高的乐趣在于拼,装饰作用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习羽也是第一次去林岛安的家,之前林岛安都是带她到外面吃,或者和警队里的人在日租别墅或游艇做着吃,就这么带着她一个人去了他家还真是头一回。
旺角的高层公寓,车水马龙地界的安静之处,林岛安的家还真的很合习羽的喜好。
站在客厅往下看就能看到旺角的人来人往,又独处又热闹。
和林屿宁的家一样,客厅被装修成了书房,正对着开放式的厨房。
习羽盘坐在蒲团上,乐高组件摆满了整个木质矮桌。
“大哥,这个街景系列是你选的吗?”
“很喜欢?”
林岛安将切好的果盘放在了习羽身旁的飘窗上。
“「大型百货商场」是街景系列中我最喜欢的那一款。”
“那我很希望是我选的,可惜我只是拜托了Feynman帮我买个乐高,具体买哪个我没管,这个是他选的。”
屋子里放着经典的粤语歌曲,习羽拼的入迷。
林岛安在岛台备菜,抬头就能看到她,张口就能和她讲话,可他却不忍心打扰她,窝在书架旁小小的一只,看起来乖的要命。
林岛安突然就想到了他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儿,如果能长大,这个画面应该是他的日常才是。
赶着饭点儿,林岛安家里大门的密码锁响起了开锁的声音,未见到人先见到狗,Fabián跑到林岛安身边摇头摆尾,谄媚的样子很是好笑。
“馋猫就是有口福!”
林岛安在菜市场的时候就给林屿宁发消息了,拖到午饭点一人一狗才到,很难说他不是故意的,懒得拆穿他而已。
“你这一大桌子菜又不是给我做的,我就是个蹭饭的,没过饭点儿就行。”
林屿宁有时候讲话真的挺气人的,也就是林岛安不和他计较。
“明天怎么过?”
话是林屿宁问的,第二天是3月17日,习羽的生日。
林屿宁知道自己生日,习羽一点都不奇怪,申请资料上事无巨细什么都写了。
carla不愧是师从林屿宁,林屿宁问出这话的时候,习羽在喝自己面前的一大碗老火靓汤,败火又上火。
汤是Félix 前一天煲好送来的,林岛安特地重新煮开,同样让习羽满头大汗。
“去梅窝的沙滩上,躺一天。”
“约了谁啊?能不能带上我?”
习羽这安排倒是中了林岛安的喜好,他虽然没到爱好钓鱼的地步,但别说在海滩上躺一天,就是躺三天,他也能这么没有负担无所事事的躺下去,只要他那个倒霉徒弟不来打扰他。
“没约人,我想自己一个人。”
也算是明确的拒绝,不太符合习羽惯常的性格,林屿宁立即就明白习羽是真的不想,才会如此这般不绕弯子。
“明天是你的生日,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一群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庆生吗?”
林岛安又犯了职业病,完全无视了林屿宁递来的眼神,势必要问出个缘由。
林屿宁在一旁无奈的摇头,他家大哥可真没眼色。
“我习惯了,每年这天我都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习羽顿了顿,林岛安对自己太好,真的有当自家的亲妹妹在宠。
习羽觉得没什么不可以和他讲,本来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
“为什么?”
追的可真紧,话脱口而出,林岛安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审犯人一般在问习羽,略显尴尬的摩挲着嘴角。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自己安排好就好。”
习羽轻叹了口气,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缓缓道来。
“真要追溯原因的话,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亲密的朋友,初中那会儿有两个我以为玩的好的同学,我生日那天请她们吃了顿德克士,我记得那顿快餐花了我当时好几个月的零花钱,但是那顿饭吃的我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她们两个之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而和我却不是,那天甚至连句生日快乐她们都没有和我讲,打那以后我就不过生日了,听到别人和我说生日快乐我就会浑身难受。再后来,一到生日,我就会一个人出去,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躲上一天,我才会觉得这一天是属于我的。”
习羽不禁有些自嘲。
“没和别人讲过,因为我觉得自己很矫情。现在仔细想想,也就是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不矫情。”
林屿宁放下了筷子,双臂杵在餐桌上,听得认真,在习羽收口的当下,下意识的给出了自己的反应,带着恳切,还有些突兀。
也就是一瞬,林屿宁抬起头看着习羽,温柔、专注且坚定。
“不矫情,不要觉得自己矫情,你可以选择以任何方式度过任何的一天,也可以以任何的缘由做出自己的选择。”
“能知道原因,也有适合的解决办法,就已经很棒了。”
“所以,习羽,你很棒。”
「所以,习羽,你很棒。」
夸奖太过于直白了。
面对夸奖,习羽会有些不自在,林屿宁是知道的,可他还是用了最直白的夸赞,这个时候也只有最直白的夸赞才能将能量传递给她。
因着林屿宁的夸赞,习羽的脸上升上一抹潮红但很快就淡了下去,林屿宁给的能量她接收到了,拿起手边装着橙汁的玻璃杯碰了碰林岛安的红酒杯和林屿宁的水杯。
Fabián 身上一点都没有哈士奇特有的顽皮,书架前习羽的乐高摆的到处都是,它碰也没碰,亦步亦趋的跟在林屿宁身侧。
差生前摇长,习羽连在拼乐高上也是,但也有第一次拼对一切都不熟的缘故。
上午林岛安做饭的时候,习羽把盒子内的一袋一袋的零件倒了个满地。
在地毯上堆了一堆,桌子上放着说明书,几个拼好的小零件,和散落在桌子上的一堆零件,这就是习羽拼了一上午的成果。
吃完饭,习羽又回到了书架那个角落,继续她的乐高大业。
林屿宁就坐在习羽的对面,霸占着飘窗的另外一个角落,他也在拼乐高,拼的是乐高新出的大电影系列,和他在办公室拼的那个差不多,也是一艘船,「金属大胡子的海牛号」。
新手和老手的差别对比实在是过于强烈,林屿宁没有桌子,就趴在飘窗上,连零件都是丢在盛水果用的玻璃大碗里。
习羽悄悄观察了一会,好像他的方法更能获得乐趣,自己太在意说明书了。
跑去厨房找正在收拾残局的林岛安也拿了个玻璃大碗,习羽将桌子上的零件全部推到碗里,桌子上瞬间就清爽多了。
不一会儿习羽就拼完了整个底座,习羽看着碗里那一小堆剩下的零件儿,认命的从说明书的第一页开始校对,一个底座拆了拼拼了拆,连续返工了两次碗里还是有剩下的零件。
“核对了几遍了?”
林屿宁一直关注着习羽这边的动静,习羽也是有耐性,错了就老老实实的返工,脸上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三遍,可是还是有剩下的零件。”
那个大碗就这么出现在林屿宁面前不远处,如果林岛安家的客厅飘窗不够长的话,林屿宁都觉得习羽能将那个碗怼到他脸前,还晃了晃手里的碗,碗里的零件碰的叮当响。
“是会有多的零件,差不多就是这么多,三遍够了,你可以相信自己没错了。”
伴着音乐,客厅里一下午的啪啪啪摁零件的声音没停。
林岛安也不觉得吵闹,坐在地毯上依靠着沙发看书,三个人也不说话,各有各的快乐。
Fabián被林屿宁赶到习羽身边,一人一狗依靠在一起,8个月大的Fabián已经比普通的哈士奇成犬还要大上一圈,像一个大号的恒温毛绒玩具,靠起来特别舒服,习羽很喜欢抱着它。
客厅那一整面墙的落地书柜只有一半的书,剩下一半摆放了很多玩具,还有很多位置是空置着的。
放百货商场的位置是习羽自己选的,放在了离林屿宁拼的那艘船很远的位置,商场和船放在一起感觉怪怪的。
“原来拼乐高这么快乐,虽然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
摊坐在在橱窗的对面的地毯上,习羽抬头打量着眼前陈列着的乐高,发出感叹。
“玩,发呆,做无意义的事情,那不叫浪费时间,你得到了乐趣,如果因为做了这些事情自责和懊悔,这才叫浪费时间。”
林屿宁指着最大体量的那个乐高让习羽看。
“我拼这个花了十个小时,拼好后大哥坐在那看着它发呆了一个下午,我们都很开心,这就够了。”
习羽看着自己刚拼好的乐高,有些出神,林屿宁去了厨房留她一个人在那儿发呆。
习羽很清楚过去几年自己何尝不是被动逃离,父母的庆祝会让自己尴尬,没有朋友聚一起为自己开轰趴,今年有了朋友,习羽却退却了,还是退回到习惯的方式,让习羽更有安全感。
家里有狗就是好,虽然多数时候Fabián 都是围着林屿宁转的,但它明显感觉到了习羽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就把习羽扑倒了。
习羽索性就和它滚做了一团,一番打闹过后热了一身汗,刚刚的惆怅也就这么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