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还残留着点点余温,林屿宁看着习羽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抬手摸了摸刚刚被触碰过的脸颊,如风吹过的浮毛一般点点心痒。
他低头嘲笑自己,怎么一把年纪这么轻易就被习羽撩拨了心神。
依靠在车门,看着楼梯间的暖灯一层层亮起,感应灯的持续时间够长。
楼道的灯连成一条灯柱笔直的通向目的地,注视的房间如期的灯亮,林屿宁感觉自己心都满了。
料想到林屿宁还没走,和趴在窗户上真正看到他倚靠在车门上的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
这才第一天,习羽明显的感觉到林屿宁身上释放出来的安全感,萦绕在周遭迟迟不肯散去。
看着窗口露出的半个脑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与硬币碰撞,林屿宁滑动接通,俏皮的声音传来。
“你等到我的电话了。”
“嗯,早点休息,好梦。”
电话接通的时候,习羽改了主意,原本是要催促他回去的,张了口却说不出来。
好在对方是林屿宁,不用说清楚他就能明白,手臂扬过头顶冲自己摆了摆手。
“好梦!”
收了手机,看着林屿宁驱车离开,习羽才从床上翻下来。
白天与黑夜睡颠倒了时差,习羽划开了手机,已经过了零点还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上床前吞下的两颗褪黑素并没有如期发挥效用,各种纷乱的画面在脑袋里碰撞不停,起身坐在床上,犹豫了片刻习羽起身去收拾行李。
习羽没有屯东西的习惯,购物只买会用到的物品,没有什么东西不能断舍离,在公寓里盘算了一圈,习羽觉得东西应该不多,收起来会很快。
盘算是一回事,真正收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衣服挂在衣柜里不觉得,全部叠起来摞在一起放进行李箱里就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了,仅仅是短袖t恤就塞满了整整一个行李箱。
重新将衣服放回到床上,挑拣了一些最近会穿的会用的,将手边登机箱整理好,剩下的衣物全部卷成卷塞进超大号的行李箱里。
人只有在搬家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会沦为物品的奴隶,这三年习羽虽然出去玩不会买纪念品,但会带回来很多票根票据和宣传册用来纪念,因着总是出门攒了一整抽屉。
坐在书桌前,将宣传册按照大小整理成一摞,票根票据贴在牛皮画本里,一本一厘米厚的画本生生被塞得厚了几倍。
画本的前几页,还有习羽以前写的随记,可随着去得地方越多,画本就不方便带了。
当下没有记录的感受,过后面对在背包里被压褶的票根票据,也就没了再记录的心情。
不光是整理,习羽感觉自己是在一场盛大的名叫《回忆》的剧目里。
主角是自己,观众也是自己,看着相熟的点点滴滴模糊变得清晰,最后又归于模糊,这个剧目里没有编剧和导演,却如此的戏剧无常。
公寓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习羽在桌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直到打了个饿嗝才意识到天已经大亮。
冰箱里的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了,只剩了面包和牛奶。
真是有意思,有面包有牛奶,感觉生活就能继续下去,无论现下的状态有多烂。
东西都收拾完,最让习羽头疼的就是那一大收纳箱书了,习羽很爱买纸质书,走哪都会买。
有时候同一本书还会买中文的英文的不同语言的版本,碰上《小王子》这类型的,习羽还会加买一版法文的。
尝试着抬了一下一整个大号收纳箱的书籍,习羽有些哭笑不得,也太重了,与其说知识就是力量,不如说知识就是重量,习羽抬都抬不起来。
将装满书的收纳箱挪到角落,习羽瘫坐在懒人沙发上,公寓里变得空空荡荡。
和李舒然一起收拾carla的公寓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但没有这么强烈的无所适从的感觉,习羽归咎为这是自己住的地方,眷恋感过剩了。
东西都收拾完,疲惫感瞬间就上头了,脑袋嗡嗡作响,习羽躺在床上,平躺侧躺翻腾了好一阵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能够入眠的姿势。
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九点多钟。
习羽是被饿醒的,起床后继续消耗着冰箱里剩余的面包牛奶。
枕下翻找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两个视频电话邀请和一条留言通知,都来自林屿宁,打了静音还把微信的震动提醒关了,习羽有些懊恼,赶紧回拨了过去。
习羽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接通,哈欠打了一半被突然打开的镜头硬生生的截住。
“打扰你睡觉了,睡这么早?”
林屿宁看了眼时间,不到十点。
“不是,是刚睡醒,时间睡颠倒了。”
“那你晚上会不会睡不着了?行李收拾好了没有,我现在去接你。”
“明天下午吧,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接你,我肯定有时间。”
两人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习羽总感觉说个固定的时间怪怪的,嘱咐了林屿宁出门给她说一声就可以了,提前有个准备就行。
林屿宁看着习羽困得眼泪都出来了,一直在打哈欠,也没再坚持。
收拾行李真是个体力活,习羽吃了些东西躺在床上又困了,转眼就跌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睡颠倒黑白最难受的莫过于在凌晨的时候醒的特别彻底,睡又睡不着,还无事可做,点开了何嘉树强推了多次的英剧《黑镜》第一季。
习羽在读中学的时候很喜欢听英文歌看美剧英剧,自从读了大学就很少看了,不管是英音还是美音,一打开原声剧,习羽总感觉自己回到了课堂上。
看了第一季的第一集,习羽有种吃了屎一样的感觉,自己何尝又不是在事件中被互联网裹挟过,和母猪交配过的首相至少还赢得了名声。
而carla因为舆论抑郁症变得严重,或许是讽刺太过于直白,习羽的联想过深了,被虐的有些窒息。
索性起床出去跑步,和carla晨起跑了那么多次步,几乎踏遍了油尖旺区的每一条街道。
习羽出了门后就有些后悔,过往的记忆如刀扎般刺进脑海,钝的发疼。
拐进九龙公园,这里习羽确实是没有和carla来过,但是和李舒然来过,还是因为李舒然想要去长隆野生动物园看火烈鸟,就被习羽拉着来了九龙公园。
明明不大的一个公园,习羽也对自己在这里看到过火烈鸟的印象很深刻。
可那天两个人转了好几圈,最后就是没找到火烈鸟,倒是被扯着嗓子叫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喊的头疼。
从广东道的西门进去,没走多久,习羽就到了鸟湖。
当初又穿迷宫又爬山,在百鸟苑绕了几个圈都没看到的火烈鸟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这么大一个鸟湖,想找的时候为什么累死也找不到。
这世界可真是个大型的游乐场,捉弄人至死的快乐。
路过海防道的临时街市,习羽才发现原来街市里还藏着几家花卉档铺。
未到营业时间,老板带着小伙在从车上卸花,满满一货运车的新鲜花一簇一簇的插在铁桶里,看得人心情愉悦。
“我可以买几束花吗?”
习羽躲在不碍事的角落,试探性的询问老板。
哪知遇到的老板是个极其热情的爱花者,拉着习羽介绍她家档口的每一种花花和街市的历史,习羽耐心的听完,就听着老板略带抱歉的拒绝。
“现在还不能卖给你,得等到十点,等我们包花束的店员返工。”
继续聊下去,习羽才知道,原来老板觉得自己包花的手艺不佳,怕习羽买回去的花束因为糟糕的包装坏了心情。
习羽指了指插着洋甘菊和传奇玫瑰的两个木桶,“我不需要很精致的包装,拿废旧的报纸帮我扎一捧就好。”
雏菊,清新、简洁、安宁;传奇玫瑰,热烈、艳丽、激情。
习羽觉得当初分别送给Anita和Félix的两捧花束掺混成一捧送给林屿宁特别合适,小清新和成熟的碰撞,又很像是他们两人。
爱花的女人有着发现美的眼睛,老板被习羽的想法所惊艳,真的随手扎出一束花束来,独一无二,很美。
鲜花真的会让人心情变得美好,习羽捧着束鲜花往回走,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花香,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也不会随意的就跌入无穷尽的回忆之中。
收到林屿宁讯息没一会儿,习羽就捧着那束鲜花和登机箱下了楼,想着赶着他到来前等在楼下。
时间卡的很好,习羽走到楼梯口开门的时候,林屿宁刚好熄了火从车上下来。
看着拉着行李箱抱着花束的习羽飞奔到自己怀里,林屿宁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幕出现,张开双臂将跑过来的习羽紧紧的拥在怀里。
林屿宁无奈的俯身,亲了亲习羽的脸颊。
没在林屿宁的怀里停留太久,习羽往后退了半步,将花束举到林屿宁面前。
“送你的。”
林屿宁也收到过花,在自己的毕业典礼上,家人送的。在别人的毕业典礼上,学生送的。
他还是第一次在平日里收到花,一种说不上来的欣喜和愧疚。
欢喜的是花是习羽送的。
愧疚的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束花是习羽送给他的,而不是他送给习羽的,他慢了一步。
“我输给你的浪漫了,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将花束小心翼翼的安放在后座,林屿宁还特意给它系了安全带。
“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了。”
习羽牵着林屿宁的手上楼,行李不多,一个超大号的行李箱和两个装着压缩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的行李袋,还有一个让习羽头疼的满满一收纳箱的书。
“我建议你先搬书,我昨天试过了,很沉很沉,最后搬的话可能会搬不动。”
“放心,论搬书我还是很有经验的。”
怕林屿宁在自己面前逞能,习羽还垫了层力气,没想到自己搬不起来的收纳箱,林屿宁双手卡着两侧很轻松的就抬了起来。
“看来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还真的是很大。”
“没关系,这种体力活以后轮不到你做。”
将收纳箱放进车后备箱,林屿宁就不让习羽再上去了,剩下的行李他可以自己拿下来。
习羽没和他客气,连续两趟下来确实让习羽累的气喘。
后备箱被塞的满满当当,习羽站在车侧抬头看向公寓的窗户处,在这里住了三年的时间,乍一离开竟生出份不舍的心情。
林屿宁拿过习羽手里的水,将她揽在怀里,低头看着习羽的眼睛,细细的安慰。
“相遇和离别是常态,要想着往前看,未来还有很多人、很多事在等待着你。”
习羽点了点头,跟着林屿宁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