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到后半夜,习羽才迷迷糊糊的睡去,手机放在支架上充着电,放在床头正对着她,林屿宁不放心喝了酒的习羽,一直没挂掉视频通话,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工作,时不时看看手机里酣睡的习羽。
“醒了?”
半晌,听到习羽在被窝里哼哼唧唧的声音,林屿宁轻唤她,一夜没睡,嗓子里透着股哑音。
“没有。”
习羽恍惚的在过于松软的床上翻了个身,寻了半天都没有寻到熟悉的怀抱,突然从床上惊坐起来,睡眼朦胧的看了眼四周,好久都没缓过来神。
林屿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没说话,他也喝了不少酒,宿醉熬夜的滋味不好受,倚靠在沙发上等着习羽自己醒神。
“你一夜没睡?”
习羽拿起手机,看到了林屿宁用指节抵着眉心处,他疲惫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在脸上的各个穴位按压。
“胃有不舒服吗?头疼不疼?”
“我喝红酒第二天不难受,你赶快去睡觉吧,我会按时吃饭,按照你的建议去游泳,去蒸桑拿,去放松。”
林屿宁看了眼时间,不放心的嘱咐了几句。
“吃完饭回来休息休息再去,别太过量,游泳很耗费体力,回来再好好睡一觉……”
习羽也不觉得林屿宁唠叨,絮絮叨叨的听他嘱咐了好久,给了她分享了不少的放松的小技巧,习羽照单全收。
周末的午后,酒店里的游泳池人不多,习羽来回游了很久,又在泳池里毫无顾忌的乱踩水,把坐在泳池旁高架上的救生员累的不行,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
直到累到四肢发酸,指尖的皮肤泡的发皱,习羽才从泳池里爬上来。
习羽爬上来的时候,泳池旁的救生员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这祖宗总算是上岸了,紧盯着习羽,希望她赶紧进更衣室,离开他的工作区域。
本来也没事,习羽并不知道自己给救生员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躺在泳池旁边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眼前突然被一个宽大的浴巾蒙住,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猜猜我是谁?”
“大哥,你幼不幼稚。”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浴巾下传来,习羽将浴巾从脑袋上拿开,就看到林岛安穿着一身速干运动衣站在她面前。
“还是你俩熟,我刻意学的Feynman的声音,有九成像吧,都骗不过你。”
“那是因为他提前给我发了信息说你要来。”
习羽有几个月没见林岛安了,从躺椅上坐起来,和坐在另一个躺椅上的林岛安对视,看着和林屿宁相似度也有九成的脸,习羽有些哭笑不得。
“他让你来你就来了,你也太宠你家阿弟了吧。”
“我就不能是在宠我们家的妹妹仔?”
林岛安拖着上扬的尾调,故意的逗习羽。
“我下周一正好在上海有事,Feynman给我报销了全部的费用,让我提前两天来陪你玩,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
“你们俩倒是什么都说。”
习羽游泳游的累了,抱着厚重的浴巾又躺回了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岛安聊天。
“大哥,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当初要把你的名字给Feynman吗?”
林岛安脸色微变,“你们俩也是什么都讲。”
习羽听到林岛安叹了口气,披着浴巾又坐了起来。
“要是不能说就当我没问。”
“厉害了你,和我玩以退为进是吧!”
林岛安没收着力的给了习羽脑袋一个爆栗。
“没什么不可说的,我当时小,就想着阿哥护住了我,阿哥没了,我有了阿弟,我以后就要作为大哥护住阿弟,留了他的名字,出了事情后,很多年家里都是以我为主,当时就听我的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们都错了,这件事对他伤害挺大的。”
对于这件事,林屿宁小的时候只闹过一次,就在他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林岛安也试着多次想要开解林屿宁,林屿宁每次都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是林岛安陪着林屿宁长大的,林岛安知道林屿宁对这件事很在乎。
“我就是随口一问,突然想到了。”
习羽打起马虎眼,突然把林岛安也拽入低迷的情绪里,习羽自己都想讨伐自己。
“大哥,我饿了。”
“走,阿哥带你去吃点好的。”
林岛安在机场租了辆陨石灰色的牧马人,比他自己改装的那台性能差远了,不过习羽不懂,坐起来都一样。
套了一件加绒的连帽黑色卫衣,坐在副驾驶上,被林岛安带着在城市里兜风,从杨浦区开到了长宁区,十月底的气温突高突低,这天的气温不高,习羽整个人都缩在宽大的卫衣里。
车停在停车场,林岛安带着习羽在长风公园里瞎逛,习羽也不知道林岛安从哪里看到的餐厅,这么远,走了一会就不愿意走了。
“大哥,我饿了!还要走多久啊。”
习羽不情不愿的抗议,被林岛安甩在了好几米的身后,距离越拉越远。
林岛安退了回来,走到习羽身后,把持着习羽的肩膀沿着河堤往日落的方向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独栋建筑。
“就是前面那家。”
看到目标物,习羽撇了撇嘴,“我有这么好骗吗?那不是公共厕所?”
苏州河畔,游艇码头前,低矮的苏式建筑像极了公共厕所,也不怪习羽会误会。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朋友推荐的西餐厅,吃完饭正好在河边遛弯。”
惬意的河岸边,习羽一进门就看到了开放式的铁板厨房,厨师在处理一条西班牙火腿,没到晚餐时间,餐厅里没有什么食客,里面很安静。
刚坐下,习羽就收到了服务生送来的玫瑰花,她疑惑的看向林岛安。
林岛安连忙摆手。
“这不是我送的。”
“餐前的鲜花和餐后的甜品是我们餐厅送的”,服务生将餐单放在习羽面前,解释着鲜花的来由。
习羽的手机里林屿宁的视频电话进线,习羽将餐单推给了林岛安。
“你怎么看起来脸色还是不太好。”
林屿宁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视频是用电脑打过来的,一接通习羽就看到林屿宁还在用手机回复着信息,满身透着疲惫。
“刚刚紧急被在外的学生拉着开了个组会,是有点累。”
林屿宁只睡了没多久就被吵醒了,他的一组博士生在纽约做项目,有时差,学生们还特意赶着林屿宁这边白天的时间,架不住prof.Lam白天在补觉,硬生生的被拉着开了几个小时的组会,那边凌晨了这会才开完。
“我看到消息了,见到大哥了?”
习羽将镜头翻转,对上正在点餐的林岛安。
“见到了,我们现在在外面吃饭,下午游了很长时间的泳,能量都消耗掉了,我现在好饿。”
林岛安到了,林屿宁就放心了,挂了视频电话安心补觉。
炭烤蓝鳍金枪鱼、海鲜炭烤拼盘、蒜香红魔、炭烤八爪鱼、蒜香青口贝……
林岛安给习羽点了满桌子的海鲜。
“我要一杯热红酒。”
习羽趁着林岛安点单的空隙和服务生点酒。
“再来一份龙虾汤,热红酒不要,给她来一杯热橙汁。”
林岛安可没有林屿宁这么好说话。
“我听说你昨晚喝了一整瓶的红酒。”
“热红酒又没有度数。”
习羽没底气的小声反驳。
“红酒热煮之后,酒精会溶解在酒中,你确定想要和我比拼这种知识?”
“拼不过,拼不过。”
习羽连忙摆手,看着林岛安佯装生气的脸,眼前突然浮现出讲台上黑脸的林屿宁,内心里不禁打了个哆嗦,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怕黑脸。
“你明天是想去打网球还是想去蹦床?”林岛安问习羽。
在警队带了那么多年的警员,林岛安现在奉行的是体能疗法,心理上的问题用体能的消耗来疏解是最快的。
“我只有这两个选择吗?我能都不选么。”
习羽蔫蔫的趴在桌子上,她就知道林屿宁叫林岛安来是来帮她拉练的,她可以在林屿宁那耍赖,可刚不过林岛安。
“你觉得呢?”
习羽和林岛安打过几次网球,他的喂球技术很强,打习羽可不要太轻松,每次都会引着习羽满场跑,习羽对蹦床没什么概念,想着肯定不会比网球更累了,嚷嚷着要去蹦床。
吃完饭,林岛安将付账的信用卡丢给习羽。
“密码是你生日,明天的开销你来负责,这卡以后你拿着用。”
习羽看了眼手里的信用卡,卡面上刻着林屿宁的名字,还是主卡,追上往天桥走的林岛安。
“这是Feynman的信用卡,我拿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
“你俩现在还分你的我的?”
“他和你没在一起?”
“是你没认真还是他没认真?”
习羽被林岛安一连串的质问问懵了,不愧是日常提审重刑犯的警察,当他质问人的时候,和他关系再好也会被他的气场恐吓住。
“如果你俩还这么客气,没奔着长远去,就打算玩玩的话,那干脆就分开,趁着现在刚开始,还不伤感情。”
林屿宁给习羽张卡还要绕这么大个圈子,林岛安就明白了他搞不定习羽,话说得是重了点,但对习羽来说管用,林屿宁舍不得和习羽说重话,他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他不会一味地宠着惯着习羽。
“习羽,无论是什么关系,只有付出了,感情才是真的,时间和金钱是最好的判断标准,其他的都很虚无缥缈,你要学着在恋爱中接受和付出爱意。”
这几年,习羽像是被林岛安重新养了一遭,林岛安确实是个养孩子的好手,习羽对于他的教导都会仔细的听进去。
习羽和林屿宁在一起最开心的怕不就是林岛安,一个是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阿弟,一个是他这几年宠溺过甚的妹妹仔,他们俩的脾性他是清清楚楚,他是真的希望两个人能够好好的幸福的一直在一起。
上了天桥,沿着苏州河的河堤往西走,又走过一个天桥折返回来,河堤处很多地方并没有修好的路,林岛安带着习羽绕了好大的一圈。习羽感觉林岛安像是在遛Fabián一样遛自己,体力消耗过劲,林岛安才开车带着习羽回了酒店。
林岛安的房间也是林屿宁订的,同样是豪华行政房,离习羽住的房间隔了一个楼道。
林岛安把习羽送回了房间,提醒她,“你明天不用订闹钟,睡醒了给我打电话,吃饭休息好了,带你去蹦床。”
习羽无力的答应着林岛安,关了门就给林屿宁打视频电话。
“你是让大哥来给我拉练的么,我快累死了。”
习羽和林岛安吃饭的时候林屿宁打了个盹,现下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把手机放在洗漱台上,用浴巾胡乱的擦拭了几下头发,拿着手机靠在了床上和习羽认真的讲话。
林屿宁只穿了条短裤,没避着习羽,习羽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画面,瞬间没了脾气,湿漉漉的头发,俊美的脸庞和线条流畅的肌肉,画面太美。
意识到习羽在看什么,林屿宁轻笑,他太了解习羽了,压着低哑的声音问她。
“还累不累?”
“累啊,你又不能解乏。”
习羽在沙发上垫了几个抱枕,舒服的靠在上面。
“大哥顶着和你极其相似的脸在我面前晃了一晚上,他还凶我,像极了你在讲台上生气的样子。”
“他还会凶你,他凶你什么了?”
林屿宁也好奇了,林岛安都快把习羽宠上天了,哪里会凶她。
习羽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信用卡,凑到镜头前晃了晃。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我,大哥讲我,要是这样和你没认真,不如趁早分开。”
林屿宁没想到林岛安会这么和习羽讲,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几口。
“我给你,你会要么,要了会用吗?”
“你就不怕我把你花破产了。”
“这卡没有限额,你随便用,你就算在上海买房,我都能兜得住。”
林屿宁没开玩笑,习羽手里那张信用卡不限额度,自动还账绑定的是他的工资卡,工作这么多年他的工资卡只有入账没有出账,里面的数额非常可观,他也知道习羽不缺钱,在他心里,别人给的和他给的还是不一样的。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之间太客气了?”
林屿宁陷入一阵沉默,他没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很客气,只不过习羽身上带着股隐形的防备心,不是客气,是不敢依赖,他太着急去瓦解掉,操之过急了。
习羽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执拗,执拗的坚守的那些是不是会让林屿宁觉得自己和他有距离。
“我会慢慢的不和你那么客气,你等等我好不好。”
“你还是按照你的节奏来,让我来找平衡点。”
他们俩相互都看不得对方妥协,习羽现在很想窝在林屿宁怀里,很想使劲的揉捏他的脸,情绪来得没头没尾,也消解不掉,挂掉了视频电话,洗了个热水澡,很快就睡着了。
林岛安说话不算话,一大早就来敲习羽的门,带着因为睡太久睡得脑袋发懵的习羽在自助餐厅吃了早餐,吃饭的时候整个人软糯糯的,显得特别好拿捏。
习羽整个人透着呆萌的样子把林岛安逗笑,随手拍了一张发给了林屿宁。
“我们家妹妹仔是不是很可爱?”
林屿宁收到照片点了保存,没理林岛安,笑话,他要不是没时间抽不开身,现在和习羽一起吃饭的能是林岛安。
饭吃了一半,习羽才完全清醒过来,佯装凶狠的样子讨伐林岛安。
“你不是说要让我睡到自然醒的吗?”
“你看看时间,快十点了,小朋友,你昨晚八点就回去了,十几个小时脑袋要睡扁了。”
习羽撇了撇嘴,有点委屈,她也不能说她还有睡过十八个小时的时候,显得过于没有面子,太贪睡也不是她的错,说不定是写在基因里的。
林岛安选的蹦床馆很远,开车过去还用了一个多小时,比起前一天跳水的气温,这天的阳光很足,温度猛地升到了二十多度,习羽不喜欢束缚,换了短裤短袖。
谢绝了教练,林岛安绝对比专业教练还要专业,热身运动的开合跳和波比跳已经要了习羽半条命下去,还没开始习羽就开始要耍赖。
“我要去爬上面的绳索道。”
“可以。”
离地七八米高的绳索,每走一步都是障碍,林岛安当然知道这个项目又难又耗体力,拽了拽她身上的每一条安全绳,跟在她的后面,断了她当逃兵的机会。
轮胎、木桩、绳索都还好,即便习羽双腿打颤还是颤颤巍巍的过去了,绕进下一阶的难度,考验的就不只是胆量了,还有力量,习羽在一排单杠面前犯了难。
“大哥,我可以放弃么,我的臂力绝对过不去。”
习羽很清楚,过了这一关,她就完全没有退路了,要回去这排单杠她还要走一遍,她不可能有这个臂力过两遍。
“你说呢?你体重轻,先试一试。”
在绝对的力量训练前,习羽完全没有心思在想什么项目的事情了,嘴边轻言的生死换了一层含义,变成了「累死了」、「渴死了」、「痛死了」。
爬到最上层,攥紧了手里的绳结,沿着索道滑下来,最后落进海绵池里,习羽觉得自己死了又活了,活了又死了,反反复复多次。
在专业的蹦床上被林岛安逼着跳了几道障碍,习羽又开始耍赖,说什么也不跟着他继续往下跳下去,跑到儿童乐园的泡泡池里玩滑梯。
说是儿童乐园,这个滑梯却并不儿童,要爬三四层上去,高度有两三层楼,垫着皮革制成的垫子才能滑下来,习羽跟着一群小学生乐此不疲的滑了好多次。
林岛安站在儿童乐园的家长等候区那里,撑在充气的围栏上用手机录像,习羽笑的很开心,瘦瘦的一小只混在小朋友的队伍里完全不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