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父亲这才大胆的说了起来:“那位唤作甄应嘉的,是甄家的二老爷,他倒是个读书人,肚子里也没有什么阴毒的主意,是个好人。他生下的那位嫡子甄宝玉,也是个不害人的主子,只是素来爱个花儿粉儿的,只喜欢与女孩子交接,不爱与男子交际,二老爷不甚爱他,只是甄家老太太爱的死死的不放手,也是这金陵的笑谈。其余的爷们呢,哪个手里没有个把人命官司的,只是官府掩了不敢露出来,偏偏都是眠花宿柳的货色,一个撑得起甄家的也无。”
天启帝笑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彩霞父亲笑道:“嗨,似我们这样常出去打交道的,自然对这高门大户里面的事情都是有些了解的,不然如何出去交际呢。譬如说三爷庄子上的粮食,那甄家也是有粮店的,奴才就是卖了谁家,也不敢卖了他家,家风如此,若是卖了他家,只怕没了银子不说,还要挨几顿打呢,是嫌我们去要银子的。”
天启帝听了这话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既是这样,他家也可以不做生意了,谁家敢与他家做了生意。”
彩霞父亲笑道:“倒也不是次次不给,只是拖欠个一两次,咱们就不敢与他做买卖了,也是为着生活。”
天启帝点点头说道:“他家果然这样霸道?”
彩霞父亲赶紧说道:“老爷竟是不信?不瞒了老爷说,三爷置了这庄子后,又生了养殖珍珠的法子做买卖。别的也就算了,养殖珍珠的法子是历来有的,只是不似三爷这样出的彩色珍珠多些,竟有黑色的珠子,天底下只怕只有三爷的庄子上有。不知怎么的,竟被甄家知道了,起初他是不知道这庄子是谁人开的,有个姓齐的狗东西便带了人过来索要,那张牙舞爪的看了叫人生气。还是奴才亮明了身份,只说自己是贾家的家生奴才,在这里管事的,仗着世交,他们方才掩了去,若是换了旁人试试,晚拿出来且要被剥了几层皮呢,更何况别的。”
天启帝听了,脸色更加不好看起来,点点头说道:“那姓齐的狗奴才竟是这般仗势欺人,可见是个该死的东西。”
彩霞父亲很是引以为然,遂点点头笑道:“老爷说的实在不假,那个东西实在恶的很,借着甄家的名头在外面欺男霸女的,倒是说别人与他沾光,真真可恶,拿人命不做人命,只做草芥,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
天启帝喃喃道:“还能与谁,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还能叫吾说什么呢。”
想到这里,天启帝也没有心情再坐了,随便吃了两口,便领了众人走了。
彩霞父亲只以为自己惹怒了天启帝,遂悄悄拉了贾环的手问询,贾环安慰他笑道:“你说的很好,就是这样本真才对,那位世伯没有怪罪你,不要多想。”
正说着,就见方栋回来,手里拿了一个荷包,与彩霞父亲粗声粗气的说道:“老爷赏你的。”
说完,塞了彩霞父亲手里,便拉了贾环就走。
贾环反应不过来,险些被带倒,只得转头与彩霞父亲笑着招呼了走了。
方栋揶揄道:“你倒好心。”
贾环笑道:“不敢不敢,不过是小人屋里丫鬟的父亲,也是天性胆小,怕他多想,故此安慰安慰。”
方栋顿时了然:“原来如此,敢是通房的爹爹了,是该安慰。”
贾环噎了又噎,只是说不出来话。
方栋一抬眉毛说道:“怎的,说的不对?”
贾环只得低眉笑道:“大人说的很对,可见是聪慧的。”
方栋哼哼一笑:“得了状元的夸赞,我倒是不敢的。”
天启帝归了客栈,心里只是想着甄家,脸上不作笑脸,随后的几日也只是陪着太后出去逛逛,兴致索然无味。
太后也是看了出来的,本打算不逛的,奈何天启帝一定要她游玩游玩,也只得走马观花,草草了事,其他人更是如此,小心翼翼的捧了两位老人家在手心里逛着,只怕出了事情。
天启帝倒是想不到自家微服出来一趟,竟是嗑出这样一个臭虫出来,而且还是刚到金陵就嗑了出来,恶心的自己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又连着几天在金陵城各处逛着,有意无意的也在耳朵里听进去了甄家的各种花事破事,天启帝对甄家众人已然是失望至极。先前还是与太后笑谈,若是到了金陵合该叫甄家接驾的,只是这一次倒是省了不少银子,他家吃用什么,自家吃用什么,也很不必再盖行宫了,如今看来竟是自己高攀了,等闲的奴才能够吃了活浇驴肉么,还有那个什么雀舌会,还有这时节的荠菜,那甄家主子又该吃什么了。
想到这里,天启帝越发的心里难过起来,自己究竟给皇上留下的是什么老臣。
林如海是知道天启帝心里所想的,遂轻声安慰了许多,天启帝只是更加难过,面上却是不显形,堵在心里气只是出不来,强撑了几天,终是心口疼了起来,半夜里叫着疼痛,吓得众人惊慌失措,请了大夫过来,只说无事,不过是为着肺火过旺,肝气郁结,存了心里以致疼痛,开了几味草药浓浓的煎了喝了下去,方才觉得好些,众人也都放心不少。
太后也是不忍得天启帝的难过,此次微服出游到金陵也该落了帷幕了,本来那天启帝就是意在金陵的,再经了甄家的事情,天启帝难免心情抑郁,再叫他去别处也是味同嚼蜡了,不如先回了京城,待明年再做出游。见天启帝好了,于是便与天启帝说了,想皇上皇后并锦霞了,要先回转了再说。
天启帝巴不得太后说话,随即顺水推舟了下来,与众人笑道:“人老了就是爱想家的,眼看着也要过年了,就赶紧回去了,也与你们过上一个团圆年吧。”
众人赶紧跪下磕头,口称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