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道行微颤,不解地望着身边的张三青:“三青师兄,你此言何意?”
张三青目光如炬,环顾四周后,迅速将赵建国引至近旁一处幽静的坊市角落,压低声音,语气神秘地道:“那刘有德失踪之事,你可有所耳闻?”
赵建国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摇头如拨浪鼓,未及追问详情,张三青便已接续说道:“所谓失踪,实则遭了仇敌之手,修为尽丧,肉身化作千百碎片,犹如炼丹炉中破碎的灵材,抛入湖泽之内,竟连残骸都未能留下。”
“啊!”
赵建国骇然色变,周身冷气直冒,面若白纸,颤抖着问:“三青师兄,可知晓凶手究竟是谁?”
“此事尚无确证。”张三青拍了拍赵建国的肩膀,话中有深意:“如今修炼界动荡不安,贤弟近来可曾不慎招惹过那些无法无天的凶修魔头?”
赵建国嘴角抽搐,笑容凄苦无比:“不曾,我又能招惹何种强者呢?”
张三青轻叹一声,转身离去,留下赵建国如行尸走肉般徘徊前行,再也不敢踏入人群深处,唯恐有敌暗伏,给他致命一击;同样也不敢靠近荒凉之地,害怕李楚生自阴暗角落跃出,持妖刃相向。
身处此种境地,赵建国回到家中时,衣物已被冷汗浸湿,仿佛刚从水潭中爬出。关门闭窗,内外隔绝,以防一丝气息泄露,令敌人有机可乘。
此时此刻,赵建国方悟李楚生口中念叨“还剩两人”之意。那次纵火烧屋的三人,如今刘有德已陨,岂非只剩二人?
于黑暗密室之中,赵建国由午正直至次日晨曦,二十个时辰未曾阖目,双眼红肿血丝满布,却不敢稍作歇息。每当他闭眼,似乎都能看见李楚生握着妖刃,在床畔站立,眼神凶狠地凝视着他。
如此这般煎熬下去,赵建国意识到即便自己尚未丧命,恐怕心智也会崩溃。故而硬着头皮出门,欲寻王长更共商对策。
王长更亦参与了当年的放火事件,二人合力对抗李楚生,或许还能安然无恙。
县城中最贫穷的地带便是平安街胡同,昔日的国营制衣厂仓库,因经营败落破产,这些库房低价出租给了进城务工的独居男子。而像王长更这样的闲散修士,也只能在此落脚。
然而当赵建国抵达王长更居住的仓库时,发现大门敞开,狭小的屋内只有一套破旧桌椅与单薄木床,风吹进来落叶满地,桌上馊掉的食物上,早已盘旋着成群的绿头蝇。由此可见,王长更已有两日未曾归家。
赵建国匆忙赶去昔日一同混迹的朋友处询问王长更的消息,但他们之中最后见到王长更的,已是两日前的事情了......
王长更消失于尘世,而赵建国昔日的故交,对他更是如同避之蛇蝎般疏远。赵建国最初不明所以,直至他在昔日尚能谈笑风生的朋友口中得知,有关自己修炼失控,险些误伤一名十七岁少女的谣言,已在修真界中传得人尽皆知。
行走世间,修真之人讲究祸不波及家人,赵建国此举显然已触犯天道法则,自然受到所有同道的排斥与孤立。那些所谓的“朋友”靠不住,身为万载仙医器械宗门保安部执掌者的赵建国,本能地想要调动门派驻守弟子助其脱困。然而思虑再三,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若此事暴露于宗门副掌门杨万年面前,定会被扫地出门。
走投无路之下,赵建国带着最后一线生机,心怀忐忑地来到了李楚生的居所前。他内心深处仍存有一丝幻想,或许这一切都只是巧合,李楚生实则一直闭关在家,与此事并无关联。毕竟刘有德被杀,王长更失踪,应该是他们两人涉入了其他的纷争,与自己并无瓜葛。
午后申时,一场微雨落下,李楚生门外原本喧闹的法器乐队早已散去。赵建国强自镇定,小心翼翼地窥视屋内,却发现李楚生正坐于灵柩一侧,手握一把满布铁锈的斩妖剑打磨不止。刹那间,赵建国瞠目结舌,剑身上竟粘着一抹腥红之色,赫然是血迹!
耳边回荡着李楚生口中反复低语,“还剩一个,仅余一人矣……” 昨日尚言还剩下二人,刘有德便已失踪;今日却又只剩最后一个,王长更也随之失联。如此看来,那个唯一的“下一个”,恐怕便是他自己无疑!
惊惧之中,赵建国脑海中轰然一响,整个人狼狈不堪地瘫坐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逃走,却不慎踩滑,仰面摔倒在地,疼痛让他一时无法起身。此时,李楚生手持斩妖剑,立于门口,森然冷笑:“你能躲过今日,难道还能避开将来么?”
恐惧之余,赵建国愤怒发作,捡起一根生锈的铁棍,直指李楚生的头颅咆哮道:“你若再这般鬼魅作祟,看我敢不敢劈开你的脑袋!” 李楚生闻言,随手将斩妖剑掷于赵建国脚边,扬起脖子,脸色漠然地道:“来吧,这把斩妖剑锋利无比,就由你自己动手。我这棺椁近在咫尺,你要是能取我性命,收拾遗体也会轻松许多。”
此刻形势已是骑虎难下,赵建国硬着头皮拾起斩妖剑,步步紧逼,“你以为我真不敢动手吗?” 李楚生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主动将脑袋凑向剑刃,“下手狠一点,最好一次挥剑即落,让我的头颅骨碌碌滚于地面,省得皮肉相连,让你二次施力受苦。”
“如果你害怕溅血,那就从脊椎处下手,以免颈动脉破裂,死状惨烈,到时候收拾起来也麻烦。” 刹那间,“叮”的一声脆响,斩妖剑跌落在地,赵建国扑通一声跪在李楚生脚边,涕泪横流地道:“李楚生,李师兄!念在我姐姐曾与你有过一段情缘,你就饶我一命吧。”
对于李楚生而言,赵建国此举并不出乎意料。他身材魁梧,背上纹着猛虎下山的图腾,平日趾高气昂的模样背后,实则不过是个懦弱无胆的空壳罢了。
昔日混迹世俗的赵建国,面对比他更强横的修士张三青,总是展现出狗一般的卑躬屈膝,欺善怕恶的本质在他身上一览无遗。那些畏强凌弱、曲意逢迎之人,其内心的懦弱更是不言而喻。李楚生越是对赵建国施加言语上的威压,越让他心中恐慌,虽然表面上刀锋直指李楚生的咽喉,实则犹如利刃深深刺入赵建国的魂魄。
自刘有德消失那一刻起,李楚生所施展的种种手段,就如同一道钝剑,不断刺入赵建国的心脉,缓慢而深重地切割着他。此时李楚生摆出一副高人莫测的姿态,使得赵建国的心理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目睹赵建国涕泗横流的模样,李楚生却显得如同一位宽容的修道前辈,轻轻摩挲他的头颅,语气平和地道:“勿需哭泣,我们屋里详谈。”
赵建国连忙拭去泪水,恭顺地跟随在李楚生身后。李楚生命令道:“顺便把法器短刀与精铁棍拾进来。”赵建国应了一声“嗯”。
位于北方的一处钢铁结构厂房内,周峰与众工匠们的炼器炉火未曾熄灭片刻,李楚生带着赵建国来到了较为隐蔽的东厢房。坐下之后,李楚生淡然下令:“旁边房间有灵泉水壶,去为我斟一杯。”
“遵命。”赵建国恭敬地遵从,对李楚生那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修为压制感俯首帖耳,不仅为主人斟茶倒水,还小心翼翼地搬来了一个小木凳,规矩地坐在李楚生面前。
李楚生品了一口灵泉水,随手翻开桌上的修炼心得,语气平淡地道:“说吧。”
赵振邦一时愕然,不解地反问:“说什么?”
“讲出你应该讲的事情。”
留下这句话后,李楚生继续品茗阅经,不再多言。室内一片死寂,赵建国在李楚生带来的强大精神压迫下,被迫将三人共同参与的纵火事件原原本本地向李楚生坦白。不过在讲述的过程中,赵建国故意将赵振邦描绘成主谋,是在他的胁迫与诱惑之下,他们才被迫投身于这桩勾当之中。
李楚生倾听完毕,突然起身。赵建国吓得身形一晃,下意识地朝着门口挪去,“你……你要做什么!?”
只见李楚生从容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添了几片新叶,再提起茶壶斟满一杯递给他。赵建国惶恐地伸出手去接,却被滚烫的茶水烫到手指,忙将其搁置一旁,战战兢兢地道:“多谢李师兄。”
“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办件事,马上回来。”
李楚生跨上一辆古老的飞行法宝——双轮飞车离去,留下独自在房间中握着茶杯的赵建国,此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倘若早知如实陈述事实就能得到李楚生的谅解,又何必如此提心吊胆呢。显然,李楚生的目标乃是赵振邦,而非他本人。
赵建国独自在房间待了半个多时辰,门外忽然传来了摩托法宝的声音。他透过窗户瞥见陈采薇驾驭着巡逻仙骑,后座载着李楚生,停在了庭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