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子在锅里跳了两下,差点跳出锅,掉到地上。
卜易压下心中惊诧,故作迟疑:“人和食材能扯上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听说签个什么合同就行。”男人捏着兜里的东西,用金钱蛊惑妻子,“去一次能赚四五块,不比正经干活少。”
比在血肉餐厅后街遇到的食材要价更高。
卜易故作平静:“也行,有活干就行,你去吗?”
男人笑道:“我一个大男人,不干这种活……我要赚大钱。”
卜易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恨不能将一锅热菜扣在他头上。心里顾忌着任务和能量值,卜易才没干出这种事。
肉炒好,卜易唯恐再出什么乱子,忙给路当归喂了一片肉。
肉片入口,两人耳边同时传来“任务完成”的提醒,一段线索也浮现在二人脑中。
与此同时,卜易背上一沉,一个踉跄,差点把背上长大的路当归摔下去。
路当归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掩饰窘迫。
与此同时,夏锄禾、李月、黎秋生和王琰也从触发任务中出来。
任务时间与现实时间流速似乎不同,在任务中过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外面却只过了一下午,太阳刚刚落山。
鸡鸭姐弟打开门,正碰上从任务中脱身的众人。
小鸡瑟缩着:“老、老板……你们怎么来了?”
线索已经到手,几人没有必要再找鸡鸭姐弟打听餐食律的事。
屋里传来苍老的嘎嘎声:“让她们进来。”
鸡鸭姐弟把六人让进去,犹豫片刻,没在家里多停留,出门找活去了。
“你们都知道了……”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六人默默消化今日获得的线索。
她们方才以普通人的身份,短暂地经历了副本世界最关键的历史事件——重编餐食律。
一批身居高位手握财富的人得到了长生不老的邪法,吸人精气,滋养自身。
施展邪法的第一步,将店铺的工作人员换成自己的人。
第二步,让人心甘情愿地签下变成食材的契约。
普通人即使是生活辛苦,也断不会签这种要命的契约,但如果是活不下去了呢?
那批人拟定了一个计划,利用权势将正常经营的店铺弄成负资产,然后把店铺经营权搞到自己手中,遣散员工。
员工上有老人等着赡养,下有孩子等着吃饭。
手中没钱,眼下没活,慢慢弹尽粮绝。
这时候,签约做食材,有钱拿的合同横空出世,快速吸纳了大量无业人员。
无辜人员成为食材,有钱有权的人成为食客。
原本制衡食客和店家的餐食律不再适用,食客进行了第三步,重编餐食律。
由于店家的人早已被换成食客的人,原本由两方公平协定的律法,此时通通改成偏向食客的律法。
一通操作下,哪怕有小部分属于个人的店铺被保留下来,也在历史的洪流被裹挟着向前走,然后逐渐、逐渐同流合污。
……
至于任务的完成情况——
黎秋生和王琰属于食客的走狗,帮他们拟定文件,开展拍卖,承担无辜人员的怒火。
即使两人毫无作为,拍卖会仍会顺利进行,任务完成。
中途退出的结果反而是好的,因为将拍卖会进展到最后的底层工作人员,被愤怒的失业大军反噬,伤的伤,死的死。
两人的角色从始至终都是工具人和背锅侠,真正的罪魁祸首反而不为人所知,在一场大变革之后成了长生不老的怪异食客。
卜易和路当归也很幸运地完成了任务。
她们幸运在足够警惕。
她们经历的那段真实人生的实际情况,比一般家庭更加惨烈。
无米下锅,无菜就饭。
男人和妻子提议签合同做食材的事,妻子大发雷霆,将男人一通数落。男人转头找兄弟签下合同,预支两枚能量币,买了肉,买了菜,买了米,买了药。
随后男人回家做饭,将药拌在菜和饭里。
一家三口,无一存活。
李月和夏锄禾没有完成任务。
她们经历的那段真实人生虽然没那么惨烈,却同样没有好下场。
为了让孩子正常成长,那对夫妻都签下了自愿成为食材的合同,他们的想法很美好:忍一忍,忍个几年,等孩子长大,情况会变好的。
然而越来越好从来只是人们内心的企盼,现实大多数时候总是越来越糟。
孩子长大,这个世界对食材的剥削越发变本加厉。
常年做食材,被吸食精气的父母很快衰老下去,孩子想赡养父母,唯一能选的路就是签下自愿成为食材的合同。
……
黎秋生不解地呢喃:“既然要反抗,为什么不反抗到底呢?”
已经对基层工作人员出手了,为什么不做得更多一点呢?
李月低声道:“只要还有办法活下去,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拿起武器。即使拿起武器……”
他们也会首先选择将武器对准自己。
夏锄禾眉目冷然:“不要质问不幸者的勇气。”
为什么当不幸发生的时候,总有人责备受害者的行为,总有人去假设如果受害者去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可能就会改变事情的结局。
为什么不去质问加害者?
变成食材的普通人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只是选择了能力范围内,最合适的处理方式。真正做错的是那些食客,那些为了一己私欲,拉其他人陪葬的怪物。
与其诘问不幸者,不如反抗既得利益者!
屋里的老者说:“餐食律,可以保护店家,可以让合同失效。餐食律……”
它不停念叨着“餐食律”、“餐食律”……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卜易扒拉一下它的眼睛,涣散无神,俨然是死了。
夏锄禾在房间里踱步,心头莫名焦虑。她们猜到了关键在于餐食律,但如何才能修改餐食律,如何才能让餐食律真正发挥作用?
“食客……”
王琰想起触发任务给的线索,最终修改餐食律的是食客,如果能成为食客,是不是可以修改餐食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