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渔没想过江城会再联系自己,毕竟他们上一次聊天还是在一年前。
听着江城的声音,她有些恍惚。
恍惚到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江城有过那么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往。
得不到苏渔的回应,江城也不说话,他们握着手机,听着对方略微加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苏渔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是啊,江城也想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他压抑了一整年的情感,在一瞬间汹涌而来,让他无法再保持冷静。
今天早上,江城收到了继父的短信。
继父在短信中中委婉地表示,他母亲苏曼香希望与江城和解,重新修复母子关系。
他还记得半年前因为拒绝和李家的联姻,苏曼香有多生气。
她一怒之下,决定与江城断绝关系,并禁止他再回家。
于是,他和苏曼香就真的半年没有联系……
不过,他和苏曼香也确实没有联系的必要。
三岁那年,他的生父江海川和苏曼香离婚,之后苏曼香因为对江海川的怨恨,常常将情绪发泄在江城身上。
离婚后,江海川把大部分的财产留给了苏曼香,而苏曼香则利用这些资金去投资理财。
结果理着理着,就跟银行理财经理章正平结婚了。
婚后第六年,苏曼香冒着高龄产妇的风险,通过试管婴儿技术生下了一个儿子。
自此,苏曼香对他越来越冷淡。
后来,章正平以想开风投公司为由,将苏曼香身上最后的3个亿全部划走,作为启动资金。
一开始公司的业绩还算不错,可好景不长,合伙人关系崩盘后章正平公司的财务状况越来越差。
所以,章正平和苏曼香都动了让江城联姻的念头。
虽然李家和如日中天的江、乔两家没得比,但在市里也算排得上号的富商。
苏曼香想不通,江城为什么要拒绝。
李家的女儿又漂亮又乖巧。
最关键的是,这段婚姻还能给章家带来六个亿的融资。
江城一开始拒绝了章正平,可章正平不依不饶,非说苏曼香因为和他吵架愧疚得不行,连续几天都没怎么吃饭了,再这么下去就得送医院急救。
他倒不是真的相信苏曼香会绝食,他只是心里有一丝期盼,苏曼香会后悔罢了……
江城抬起头,目光落在灰暗的天空上,那浓重的乌云压得他透不过气,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车子刚在章家门口停下,还未等江城完全下车,别墅里就传来了苏曼香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城城啊,你是不是还在生妈妈的气?妈妈真的不该说那些气话……”
她干巴巴的声音里听不出悔意,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归咎于那些无心之语。
江城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耐,推门而入。
客厅里,章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见江城进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仿佛江城只是个陌生人。
他随手将遥控器甩在茶几上,对楼上喊道:“妈,江城回来了。”
不一会儿,苏曼香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了下来,她抓着江城的手,仔细地打量着:“瘦了。”
江城听着苏曼香的话,心中毫无波澜。
他抽回手,声音有些冷淡:“你今天叫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苏曼香似乎被江城的态度吓到了,她支支吾吾地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好久没见你了,想你了。”
江城眉头一皱,断定苏曼香在撒谎。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被章正平伸手拦下了。
章正平看着江城,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小城,你这是做什么?哪有当儿子的这么对妈妈说话的?”
江城没有理会章正平,他再次看向苏曼香:“最后一次机会,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苏曼香急忙拉住他:“小城,能不能让你弟弟帮帮忙,扶你爸一把,这次我们是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江城冷笑一声:“不可能。”
听到“不可能”三个字,苏曼香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我养你有什么用?让你联姻你不同意,让你帮忙你也不帮。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生的是江渊。同为江海川的儿子,人家江渊是大总裁,动动嘴皮子几个亿上下。你呢。”
她眼中闪过一丝嫌弃:“这么多年,你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主任,连让你帮忙插个队看病你都不肯。”
江城直视着苏曼香那张刻薄的脸,沉声问:“妈,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不算是你的儿子?”
苏曼香愣了会,不等她答复,江城抬起手说道:“不必多说了。江渊有江渊的成就,我有我的底线。如果你需要江氏集团的投资,自己去找江渊谈。”
说完,江城毅然决然地走出了门,任凭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苏曼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追了出去,拉住了江城的衣角:“小城……”
听着苏曼香的语气,江城心底居然诡异地升起一丝念头,她会不会来跟自己解释?
江城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但苏曼香接下来的话再次让他失望:“江海川留给你的股份,你能不能……”
江城幽深的眸底划过无尽的冷意,任凭苏曼香怎么哭喊,他都没有再回头。
有的人,一出生,就是注定要被抛弃。
比如他。
江城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多余的人,只有在救治病人的过程中,才能找到些许成就感和自我价值。
然而此刻,他的内心却像被掏空一般,空洞无力。
他忽然想起江渊曾提起的苏渔家的位置,于是调整导航,在磅礴的大雨中驱车前往。
但当他真的到达那里时,却觉得自己的出现毫无意义。
苏渔现在过得安稳而平静,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打扰。
他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走进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瓶啤酒。
江城独自坐在长椅上,一瓶接一瓶地喝着啤酒,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但奇怪的是,他越是想要忘记有关苏渔的记忆,它们就越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拿起手机,在酒精的驱使下,迷迷糊糊地拨通了苏渔的电话。
他听见苏渔问他怎么了。
他张了张嘴巴,发出无声的气音。
可苏渔听懂了,他说的是:“我想你。”
这时,一辆卖炸鸡柳的小推车从江城身边经过,熟悉的叫卖声传入苏渔的耳中。
她立刻明白了:“你在我家附近?”
江城低垂着头,舌尖卷着咸湿的苦意,闷闷地发出一个:“嗯。”
苏渔不想重蹈覆辙,她和江城一样,都是高度敏感的人。
她低声叹了口气:“没什么事,那我就……”
“有事。”江城用力地挤出一句话:“我说我想你苏渔,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