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生那夜险些被发现,之后的两天都没再轻举妄动。
他盘算着那楼阁中的货物,有些苦闷的揉了揉太阳穴,“算一算,我到这夹浦镇上,已有七日了。可时至今日,我却还没能把常槊抓住,甚至连他在哪都没查到,还真是无能。”
“嘀嘀咕咕什么呢?把这个送去小厨房。”陈平提着一袋配好的药材走过来。
“哦。”苏连生点点头,正要起身过去,就听见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岑老头儿!岑老头儿你给我出来!”
都不须仔细辨认,苏连生就知道这是纪明开又来了,他有些纳闷,纪明开为什么又突然上药堂来打闹,是有什么线索吗?
后堂的伙计没敢大张旗鼓的过去看戏,却也一个个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竖着耳朵在听呢。
苏连生也装模做样的伸着脖子往前屋看,耳后响起了踩瓦片的响声,他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后院围墙上果然倒映着一个人影,正试图溜进屋里去。
苏连生盯着那围墙半晌,那人影果然又急急忙忙的出来了,这时陈平恰好下来找银子,脚步声噼里啪啦的。
看见屋里人安全离开了,他没再继续盯着,提着手里的药材往小厨房走。
“六哥,这是要做成药丸的药材,陈哥让我给你拿过来。”苏连生将药递过去。那人转身接过,正是那晚同他说话的人。
“还有事儿?”六哥熟练的将药材进行分离,余光看见一旁的李生还不离开,转头问道。
“哦。没什么,你们每日待在这小药房里,又闷又热,还挺累的。”苏连生其实是在观察他的动作,总觉得六哥这个人深藏不露。
“别管闲事儿,干你的活去。”六哥并不想与他多说,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苏连生点点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再进前屋时,纪明开早已跑走了。
是夜。
苏连生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实在想去那楼中再查探一番,身上藏着的油膏也没机会交给董回清,虽然中午有时间让他们出去吃饭,可他是住在药堂里的生人,不与人相熟,实在没有借口出门。
他思索再三,决定今晚夜深,要回聚欢楼一趟。
屋里依旧是连绵不绝的呼噜声,许是在药堂里待的久了,本就不透风的房子里流窜着药味,让他有些想吐。
“呕~”苏连生没忍住干呕,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随后急急忙忙的就往门外跑。
“这是怎么了?”有人声问道。
“呕~,咳咳咳,许是胃病犯了,打扰你休息了,我出去缓缓。”苏连生拉着门框,摆了摆手。
“哦,那你早些回来。”那人回道,之后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好像不是老六?’出门时,苏连生还呕了好几声,怕屋里人没听见。
今天夜色很好,就是月亮开始归家了,只留了一半弯钩。
云朵不少,稀稀拉拉的挨着月亮。
苏连生一边作出呕吐状一边向小厨房的后方挤过去,三两下就飞身到了后巷。
他不敢耽搁,飞速的往聚欢楼那头跑去。
月儿已挂头顶,清风吹走乌云。
为了不惊动他人,苏连生选择从马厩翻进去,行至房前,屋内灯未熄。
“屋外有人。”谭呈宏一向耳力不错,那人刚刚上了二楼,他就已经听见了脚步。
“你们还未睡。”苏连生推门而入,桌子旁只坐了董回清一人。
回头一瞧,谭呈宏和纪明开一人握着小刀,一人举着拳头,一副防备的姿态。
苏连生觉得若不是自己及时出声,这小刀和拳头就得落在自己身上了。
“捕头!”谭纪惊喜不已。
“你今日怎的有空回来了?”纪明开兴冲冲的走上前去。
“你们过来。”心中装着事情,苏连生无意寒暄,从怀里掏出了包裹油膏的布条,放在桌上,随后将油膏的事情娓娓道来。
谭呈宏秦楼楚馆的也进过一些,再加上平时查案也会涉足到灰色产业,只拿在手里瞧了瞧,十分肯定的说道:“这是鸦片。”
“鸦片?”纪明开瞪大眼睛,“你说这是鸦片?是吸人神志的鬼玩意儿?这么小个镇子,竟有那么多鸦片?”
“确实,夹浦镇不算大,占地是天河县的五分之二。可我这次来了夹浦镇以后,才知道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道理。”董回清接过话头,“有豪掷千金的花楼,有药价高昂的医馆,依山傍水,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那么多的鸦片,我只在洪碌坊见过。”谭呈宏眉头紧皱,“而且这东西要价极高,十两银子才得一两鸦片,堪比黄金。”
“这么夸张?”纪明开嘴巴越张越大,“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不该问的别问。”谭呈宏明显不想说。
“事情发展到如今,已经到了我们不能控制的范围,我需要回去请示县令以后,再做打算。”苏连生看着面前的几人,神色疲惫,“本想着尽快捉了那常槊回去归案,结果这镇中事故频发,数次搁置,若是再耽搁下去,我怕再有变故。”
“捕头言之有理。”董回清点点头,“不若你先回去,我与明开,呈宏二人在此留守,以待援军。”
“也只能如此了。”苏连生不放心的转过头看向纪明开,“你今日又去了回春堂?”
纪明开想起什么,激动不已地从衣袖中掏出那张票据,“我与呈宏兄今日此去,可谓是十分惊险,但好在收获颇丰。”
苏连生伸手接过,“这是何物?”
“这是岑万彬在首饰铺子订做首饰的凭证。”纪明开两眼放光的解释道,“有了这个,我们就能证明那岑万彬做了首饰送给了柯氏老板娘,这就代表他岑万彬跟老板娘的死脱不了干系!”
“什么老板娘?”苏连生听得云里雾里的。
“就是那个女尸啊!”纪明开期待的看着苏连生,“捕头,我今日算是办了件大事儿吧!”
“你先别急,你说那岑万彬做了首饰,送给了柯氏老板娘也就是那具女尸,可你手里的证据只能证明岑万彬与那老板娘有私情,如何能说那女子是被岑万彬所杀?”苏连生摇摇头打断他的畅想。
“腰带啊!那个腰带上有玉扣,还有血迹!我亲眼看见岑万彬埋的,他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把他埋起来?!”纪明开坚持己见。
“玉扣呢?”苏连生淡淡的质问道。
“咳,还没找到。”纪明开顿了顿。
“那这些只能是你自己猜的,你没有证据,你拿什么证明你猜的都是对的?”苏连生继续追问。
“我...”纪明开一下哑了火。
“有怀疑是好的,但也要自己找证据证明你的怀疑是对的。”苏连生语重心长的说着。
纪明开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眼中的斗志却又重新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