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生从街边的棚屋翻上去,走过不足两搾的院墙,最终停留在一处阁楼小窗外。
他慢慢贴向窗户,企图探知屋内人的动向。
出乎意料的安静。
就连一丝风声也无,许是门窗关的太紧的缘故。
他将小刀从夹角插进去,用着巧劲儿,小心翼翼的,总算是把窗户撬开。
窗户是向外开的,跟着他的动作,一股子裹挟着灰尘的霉味扑面而来,苏连生极力隐忍,这才没有咳出声来。
屋里空空如也。
之前看见的那许多木箱全都不翼而飞了,阁楼内干净的仿佛从来没放过东西。
越过窗台跨进去,即便是白日里,光线也是极差的。
还是他身后的小口为他带来了一处光亮,让不至于像个瞎子一般的乱转。
起初,他害怕楼下还有人待着。
动作局促,显得十分小心。
可当他溜到楼梯转角时,一楼的腐败之味更是明显。
他捻了捻手指,木头栏杆返潮,表面隐隐有些水分,粘在手上像是出汗了似的。
‘好像没人。’苏连生腹诽道。
潜在黑暗中四处摸索一番,苏连生越发坚定,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且他刚刚还不小心碰到桌子,那些碗碟受惊似的发出声响。
即便是心里认为没人会在,苏连生还是有些打鼓,反而被这声响吓得僵住。
他试着打开门,门外的锁链哗啦作响。
‘屋里没来得及收拾,门从外面锁上,看来是急匆匆跑走的。’
苏连生掏出火折子,摇曳地火光一丝一缕地描绘着屋里的摆设。
苏连生脚下是一块不知道哪来的抹布,黑黢黢的一团,踩着软绵绵的,左手边放着包东西的油纸。
那上面残留的油脂甚至引来了老鼠,因为那纸的四周有些破损,咬痕细细密密的挨着。
往前不过走上三四步,一张大桌,四条板凳,直愣愣地站在屋里中央。
桌上酒壶三两只,酒坛若干,或立或躺。
桌上只有空空的碟子,几个小菜均被一扫而空,只余了两块酥点,许是嫌弃它腻的慌。
屋里的酒味依旧浓厚,全都仰仗门窗四闭,将这些气味拦住,不许它们离开。
“谁买的下酒菜,挺没品味。”苏连生喃喃自语。
既然这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那再逗留下去也没意义。
苏连生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走了两步想着自己不能无功而返。
他从墙上跳下去,嘴里说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房子是租赁的,必然有主人。这房子的主人应当会对自己的租客有些了解啊。”
他出了小巷后,沿街打听了半晌,才从一个摊贩小哥的嘴里问出,这房子的主人乃是河对岸的曲家。
那小哥还说,曲家是夹浦镇的老人户,前些年凭着家里地大人多,沿街挨户的,分了十五六座房子,很是得意了些时日。
后来一家子搬到了河对岸更好的地界,自己出钱盖了座两进两出的院子。
说是两进两出,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分明与柯府的宅子不相上下。
也许是曲家正是避其锋芒,这才扯谎称是两进两出。
苏连生马不停蹄地赶过去,面前的大门足足两人号,烫金的对联死整整排列着,做派足的很。
“有人在吗?”他上前拍门。
“你是何人?”一位约莫四十的中年男人,半开着门,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哦,大哥,我是来此地经商,想着租上一个铺面,经让人介绍才找过来,不知咱家可还有房子?”苏连生来时卸下佩刀,那刀此刻只躺在房后的树下,单单看着他,确实不像个捕快。
“你且稍等,我得先问过主人。”男人打量着他,看他穿着不算破落,说话也谦逊,没再起疑。
苏连生聊聊道谢,站在原地等待。
一刻钟后,男人再次打开门,站在一旁恭敬道,“请。”
苏连生温和一笑。
男人一路陪在他身侧,指引着他进去。
大堂里仍是八仙桌坐首,四小桌排下位,几支白芍错落有致。
因着季节还早,并未开花。
但它的叶片实在特别,仔细看过去,一圈白色的细齿围绕着,像是锯齿般。
八仙桌两边,分别坐着一男一女。
“李某叨扰,还请老爷夫人见谅。”苏连生拱手,“听闻回春堂一旁的小楼,乃是您家中的产业。李某不才,想租一段时日,不知两位可否应允。”
“那处小楼?”女人先开口,语气迷惘,“不是已经租出去了吗?”
“夫人,此事我也不知。待我问过黄义。”家中的产业多,有时也是个烦恼,男人显然是不关心这些小事儿。
只见曲老爷吩咐着身后的丫鬟道,“你去,把黄管家找来。”
“仁兄莫急,还请上座。”随后语笑晏晏地对着苏连生道,“人老了,上了年纪,许多东西记不清楚,还请仁兄多担待些。”
苏连生忙起身说不敢。
黄管家来的极快,一身棕黄色长袍,头戴圆帽,圆帽上方团着一颗红色玛瑙。
只见他塌腰拱手,不卑不亢,“老爷,有何事吩咐与我?”
曲老爷憨厚地笑着,“就是那回春堂旁边的铺子,可租出去了?”
“回老爷,本是租出去了,前几日使手下人去收租时,才发现已是人去楼空。”黄管家末了补充道,“我本想着饭后与老爷汇报时一同提出来,没想老爷如此明察秋毫,是我疏忽了。”
“行了,叫你来又不是为了骂你。”曲夫人颇不耐烦地挥动着手里的帕子,“租金可有折损?”
“未曾。”黄管家依然恭敬,“因着东家说过,要我们提前收租,押一付六。仔细算来,那间铺子还有些盈余。”
“那就好。”曲夫人眉开眼笑,“喏,这位大哥说是想要租间铺子,指明说是那间,你便带他去看看。”
黄管家拱手退出去,“是,我这就去。”
苏连生也明白房子的事儿还数这位黄管家最清楚,索性与曲老爷致谢,而后从善如流的跟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