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爹也是老匹夫!”江山突然变脸,指着车帘喊道,“要不是他,我何至于躲到如此穷山恶水的地方来?非要给我安排那个什么张家千金蒲家小姐的,弄得我脑子都要炸了!”
谦玉搀扶着他胳膊,只装作自己没听到。
“谦玉,谦玉!”江山却不依,晕乎乎的往他身上趴着,“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哑巴了?”
谦玉支着他坐好,用枕头靠在一旁的车壁上,让江山可以舒舒服服的仰躺着,“公子,还喝水吗?”
江山咕哝了几句,摆了摆手,沉沉睡去。
“谦玉小哥,”车夫稳稳的停住,轻声喊道,“署驿到了。”
“知道了。”谦玉应和着,拉起江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你过来扶一把。”
车夫支开帘子,帮着把江山送进屋里。
——
苏连生留在楚河镇,就着给自家夫人买胭脂的名头,进了那胭脂铺里。
与旁的胭脂铺别无二致,式样繁多的一盒盒胭脂,姹紫嫣红的漂亮极了。
苏连生看不出什么名头,只能露出身份,点明自己要见老板。
伙计也不磨蹭,引着他到了后堂,与胭脂铺真正的老板—隋峎,见上了面。
“苏捕头今日怎的有雅兴来我这儿?”隋峎问道。
“隋老板,苏某有些事情想请隋老板帮个忙,不知隋老板愿不愿意?”苏连生轻笑道。
“苏捕头直说便是。”隋峎同样笑着,虽然这苏连生只是自己妹夫手下的一个捕头,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客气些总没问题。
“前几日,偶然与回春堂的岑掌柜碰见,说话间无意提起,说是他与你的胭脂铺还有些来往,且数量不小,不知是真是假?”苏连生斟酌着语气,半真半假的说道。
“哦,是有些来往。”隋峎爽朗的承认了。
“请恕连生唐突。”苏连生追问道,“胭脂还能卖给药铺吗?还需要这么大的量?”
“这就不得不提一嘴我隋氏胭脂的特殊之处了。”隋峎语气中不难听出得意,“南方有一种虫子,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大森林中,数量稀少难得。既可入药也可用作胭脂的辅料,以保证胭脂水粉短期内不变质,延长它的使用时间。另外,在胭脂中加入这类虫子研制的粉末后,胭脂的颜色会更加鲜亮,不容易暗沉。”
“这虫子还真是神奇,受教了。”苏连生恍然大悟,“岑掌柜是如何与您相识?”
“经商嘛,总要四处走走,比较比较,也好改进自己的商品,提高收益。”隋峎漫不经心道,“两年前偶遇了岑掌柜,便与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后来得知他急需这种虫子作为药材,这才把我独有的商线中与他共享。”
“原来如此,看来隋老板于岑掌柜而言,是有大恩之人。”苏连生站起身,“今日得隋老板赐教,受益匪浅,连生感激不尽。”
“苏捕头客气了。”隋峎摆摆手,唤来小二吩咐道,“你去柜上,拿一盒春水芙蓉来。”
接着转过头对着苏连生道,“送给苏夫人的一点小心意,苏捕头莫要嫌弃。”
“多谢隋老板。”苏连生没等伙计回来,抬脚往外走,“只是内子用不惯这些东西,便不劳隋老板破费,告辞。”
隋峎也不勉强,起身将他送去门外。
苏连生内心忐忑,他不能确定隋峎口中所说是真是假,因此,他只能再次找上黄师傅。
这几日仵作间挺安静的,没出什么新鲜的大案,也没人找到其余的残肢,黄师傅坐在院中的摇椅上,一晃一晃地晒太阳,好不快活。
苏连生几步上前,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黄师傅老神在在的笑道,“既可入药又能做胭脂的虫子?好大的名头啊?黄某生平未曾听说过。这样,你带我去看看,如何?”
“这,恐怕不太方便。”苏连生苦着脸,“隋峎毕竟是县令夫人的兄长,如此大张旗鼓的去查,若是得罪了夫人...”
黄师傅又是一笑,“小小年纪,想的还挺多。我一个老头儿去长长见识,他能拿我怎么样?”
“不妥。”苏连生抿着嘴,“黄师傅,若是我将胭脂拿回来给您,你是否能查出它其中用了哪些东西?”
“这,”黄师傅有些犹豫,“这个不好说,胭脂这类东西,我还未曾研究过。”
“我想请您试试。”苏连生懊恼自己刚刚没直接接下那盒胭脂,“您等等,我这就去买。”
“去吧去吧。”黄师傅也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虫子,能有这么厉害的奇效,属实难得。
苏连生再次去到隋氏,特意遣了一位女子替他买来了铺中最为抢手的颜值——春水芙蓉。
这款胭脂的颜值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嫩生生的水粉色,看起来好像芙蓉的花苞上面落了一层春雨。
黄师傅昏昏欲睡间,再次被苏连生吵醒。
他拿着胭脂走进了仵作间,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苏连生心急如焚,但黄师傅有个规矩,他那间小屋,哪怕是县令大人也不能进去,因此他也只能在门外翘首以盼。
“对了,还没去看看明开!”苏连生一拍脑袋,想着黄师傅可能还需要很久才会出来,自己不如先去看看明开和纪大娘。
听回清说,纪大娘昨日重病,被邻居送去了医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离纪明开家越近,耳边的哀乐声越清晰,苏连生满心疑惑,“这是哪家在办丧仪,怎么都没听人提起过?”
苏连生家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苏家庄,隔着两条街的距离。
“这是?”苏连生看着纪家院门围栏上一圈又一圈的麻布,整个人晕的站不住。
“明开!明开!”他想起纪母昨夜病重,今日纪家便挂起了孝布,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事实啊。
“捕头。”董回清循着声音走过来,“你来了。”
苏连生看着他头上缠着的那一圈麻布,仍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纪大娘,去了?”
董回清点点头,沉默不语。
苏连生接着又问,“那,明开和明若他们?”
“明开和明若经受不住刺激,在医馆便晕过去。”董回清声音沧桑,“此刻正跪在大娘灵前守孝。”
苏连生拍着他的肩膀,二人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