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小满看看燕朔,又看看张峰,放下茶杯,身子前倾,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你怕他?”
张峰一怔,猴子似的猛地蹿了起来:“真,真是笑话,我我我……我是谁,能怕他?!”
目光游移,眼神闪躲,又瞥了一眼燕朔,“天不早了,人家千里迢迢、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咱还是别打扰他休息了。”
项小满见张峰说话就往外走,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上一次见他如此惊慌,还是在马场时,他醉酒打断贺羽的几根肋骨,赫连良平吓唬他要赶他走,从那时开始,他就对赫连良平多了一分惧怕。而以刚才的情况来看,似乎又多了一个能镇住他的人。
也就是张峰的态度,让项小满几乎可以确定,他嘴里那位南荣的柱国上将军,就是眼前的燕朔。可要真是他的话,能让一国最高武将统帅称作主公的师父,又是何许人也?
“你也去休息吧。”燕朔突然说道,“不要多想,还是那句话,一切等主公回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考虑退敌之事。”
项小满点点头,强行压下心中好奇,与燕朔告辞,回自己屋休息去了。
月光如洗,村内逐渐静了下来,数千骑兵进驻村内,让众人都觉得多了一分倚仗,睡得自然也比之前安稳许多。
夜色渐浓,寒风刺骨。
与此同时,东北三百里外的草原,刘文康身穿环锁铠,手提偃月刀,领两万大军继续向西疾行。
“将军,更深露重,大军已连行六个时辰,是否休整一下?”一名副将策马来到刘文康身边,低声问道。
刘文康勒马站停,扫视着一个个士兵从自己面前经过:骑马的瑟瑟发抖,步行的佝偻着身子,无一例外,全都面容倦怠。
“如此行军,几日能赶到柳溪村?”刘文康问。
副将回道:“本来还需要六日,但您前夜下令加快行军速度,照此下去,能将时间缩短两天,只是……”
刘文康摆了摆手,打断副将的话:“你可知我一开始为何让大军缓行?”
副将想了想,轻轻摇头:“末将不知,还请将军指教。”
“敌人手中有一个不弱于密令司的情报组织,想来在我们出兵的那一刻,就已经有消息传到柳溪村了。”刘文康冷笑道,“对方人数虽少,却不乏勇武善谋之辈,我们必须出其不意,一战将其尽数解决。我需要利用他们自己人,将我军的行军速度告诉他,你明白了吗?”
副将眼前一亮:“天降神兵!”
“呵呵,不错。”刘文康吩咐道,“传令下去,埋锅造饭,不用节省粮草,把马和自己都喂饱。半个时辰后,加速行军,我要让两万大军,两日之内突然出现在柳溪村。”
……
项小满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一阵阵兵器碰撞声,在宁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他皱了皱眉,快速穿衣,刚一出门,就看见燕朔和张峰在院子里打得正酣。
“真不知你们哪来这么多的精力!”他嘟嘟囔囔,视线一扫,才发现院角还站着三个小家伙。打着哈欠上前,含糊着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小满哥,你醒了。”贺长柏眼睛不离院中二人,满脸激动,“我们听说燕大叔回来,来看看他。”
项小满点了点头,这三人与燕朔虽无师徒名分,却已有了师徒之实。早在文昌书院时,燕朔便时不时传授他们武艺以及合击枪阵,对此林彦章还很不满意,因为他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渐渐地连三个孩子都欺负不了了。
他望向仍在激斗的二人,又问:“他们打多久了?”
“已经一百三十多个回合了。”贺云松说道,“小满哥,你说他们谁更厉害?”
项小满刚想说自己也不知道,可见院门口走进来一道身影,随即笑道:“一百五十合,不分胜负。”
三人同时一怔,齐齐看向项小满,脸上写满了疑惑。贺云松又问:“一百五十合之后呢?”
项小满伸手指了指天:“那就得问它了。”
他刚一说完,打斗声突然停止,继而就听到张峰不满的抱怨:“大哥,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我马上就要赢了!”
项小满哈哈直笑,三个小子这才看见赫连良平进来,也恍然大悟,为什么一百五十合之后的胜负,只有天知道。
赫连良平没搭理张峰,对着项小满招了招手,等他过来才说:“所有人已集合完毕,我们一起去看看。”
又吩咐贺青竹三人,“正好你们也在,我在山脚下安排了十辆辐车,你们立刻回山寨告诉忠伯,让他命人将打造好的甲骑具装全部搬下来,送往草原练兵之地。”
三人应了声诺,一溜烟跑开,项小满几人也各自提了兵器,拍马往村北而去。
十几里外的草原,六千轻骑以及一千七百护卫组成的重甲铁骑已然整齐列队。队伍前方的一处斜坡上,站着几个熟悉的面孔:聂云升、何文俊、贺羽、贺先、贺霖、以及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贺朝和林如英。
项小满心里疑惑,拍马上前,径直来到林如英面前:“姐姐,你怎么也在这?”
“当然是练兵。”林如英笑道。
项小满可笑不出来,眉头拧了一下,一着急,直接厉声呵道:“你一介女子,练哪门子兵,赶紧回去。”
“你说什么?”林如英的笑容瞬间收敛,脸色沉了下来。
项小满顿觉头皮发麻:“那个,姐姐啊,清儿和宁儿还在家呢,林伯伯……”
“你少拿他们说事,孩子有奶娘照料,家里有老三老四看着,出不了事。”林如英打断道,一脸严肃,“小满,我问你,若你来日掌军,许不许我跟你一起?”
“这……”项小满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给予答复。
其实他内心是纠结的,或许说不愿更为准确。
战场凶险,他已切实感受到,古来战场上是有女子为兵为将,但毕竟是少数。且不说女子体魄天生不如男子,单是兵败被俘,受到的折磨也非常人可以忍受。
林如英是他的干姐姐,是他义子义女的母亲,他可不愿意对方受到任何伤害。沉吟良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咬着牙说了句:“不行!”
“你!”林如英秀眉紧蹙,紧紧盯着项小满,见他始终低着头,不与自己对视,无奈之下,只得冷哼一声,策马离开。
项小满望着她远去,立即转头瞪着何文俊:“你怎么回事?”
“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管得了吗?”何文俊也是无奈,“行了,人都让你赶走了,就别拿我撒气了。”
项小满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又将目光投向贺朝:“你呢,伤好了?”
贺朝抱拳:“谢公子关心,属下已无大碍。”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是有主见的。”项小满不冷不淡地丢下这一句,随即拍马走到一边,默默然自顾自生着闷气。
贺朝算是受了无妄之灾,讪讪一笑,没有说话。而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燕朔,心里不禁暗暗感慨,一年多不见,少主已初显统帅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