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项小满一声惊呼。
几乎在同一时刻,还在熟睡的张峰倏地跃起,本能的抓住床边那杆方天画戟,二话不说便向人影扫了过去,势大力沉的一击,破空声犹如狂风呜咽。
然而,想象中的惨叫与鲜血都没出现,黑暗中的人影手臂一探,顺手拿过另一边的「破阵枪」立在面前,向前一推,方天画戟就这么被硬生生挡了回去。
张峰心中大骇,刚才那一击他毫无留手,迷迷糊糊中可是运足全力奔着取人性命去的,不曾想却被人如此轻易拦下。
他凝聚心神,正要再行攻击,却突然听到那人咒骂了一句:“浑小子,你身边这都是些什么人?!”
项小满微微一怔,这声音是多么熟悉且亲切,耳听张峰画戟再度扫来,连忙大喝:“疯子,快住手!”
声音喊出的同时,已然蹿下床挡在那人身前。
帐内昏暗,却并非什么也看不见,最起码项小满的动作还是被张峰捕捉到,不由冷汗顿出,手腕回撤,身体凌空而起,方天画戟诡异的后收了几分,贴着项小满胸口划了过去。
滋啦一声,项小满的内衫被挑破,张峰也不受控制的摔在地上。他不顾疼痛,快速爬了起来,一把扯过项小满,怒吼:“你不要命了!”
项小满没有理会张峰,慌里慌张的点燃蜡烛,烛光微微晃动,帐内也缓缓亮了起来。
他转身,看着面前的老人,揉了揉眼睛,突然就傻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又流了出来。
他往前两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抱着老人的腿,先是啜泣,紧接着就是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夹着深深的思念,和委屈。
张峰愕然,目光在项小满与老人身上来回移动,良久,似是猜到了老者的身份,眼睛渐渐睁大。
“行了,浑小子,别哭了!”项谨把「破阵枪」随手抛在床上,一个劲拽自己的衣摆,那上面全是眼泪鼻涕,“老头子就这一身衣裳,你哭脏了,我还怎么穿?”
张峰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引起项谨的注意。
他转头看向张峰,打量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嗯,果然是屎壳郎跟蛆交朋友。”
张峰一怔:“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臭味相投呗。”项谨瞪了他一眼,“你就是张峰吧,年轻人出手倒是果断,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要不是还算有把子力气,可真被你一画戟敲折了。”
张峰面露尴尬,讪讪一笑,学着项谨的样子,把画戟往自己床上一扔。哪曾想他那杆画戟太重,他扔的时候又不像项谨那样抛出去,惯性冲击下,直接把临时搭建的床给压塌了。
帐内一时陷入安静,项谨与张峰面面相觑,项小满也不哭了,站起身,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疯子,你说你……”
“我怎么了?”张峰翻了个白眼,暗骂这一切不还是你闹的。他一脸正色,对着项谨抱拳行礼,“晚辈张峰,见过老人家。”
“呵呵,好。”项谨捋着胡须,笑道,“不用多礼,早年间,老头子我游历江湖,也听说过你父亲的事迹,只是无缘相见,却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会与我这不成器的徒儿成为好友。”
张峰看了一眼项小满,再度对项谨抱拳:“晚辈也从父亲那里听说过您,他对您也是倍加推崇,甚至曾告诉我,若日后北方再度陷入战火,我无路可去,可到南荣寻您,定会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
“哦?”项谨淡淡一笑,“看来,一切都是缘分啊。”
说完,便注意到项小满灼灼的目光,无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那么看着我,有什么问题,今日一并问完,日后少来烦我。”
项小满心头一颤,快速把床铺收拾干净,扶着项谨坐下,而后从帐门边搬来一个马扎,坐到他面前。
张峰见状,躬身说道:“老人家,您师徒俩久别重逢,晚辈就不在此打扰了。”
“用不着。”项谨摆了摆手,“这深更半夜的,外面风大,你就在这待着吧。”
项小满可没见过这样的张峰,何时对人如此恭敬,显然他是知道项谨的身份。越是如此,项小满就越发好奇,忍不住催促:“行了,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赶紧坐下,别耽误时间。”
张峰嘴角蠕动,念念有词,不断咒骂项小满。心里想着听听故事也不错,便也搬过一个马札,坐到项小满身旁,沉默不语。
“呵呵呵……”项谨笑了几声,又看着项小满,“行了,问吧。”
“您是谁?”项小满刚一问完,又马上想到以前师父的搪塞,连忙又说,“不对不对,我是想说,您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项谨凝视着项小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悠悠一叹:“以前为师给你讲各朝历史,也曾与你说过南荣。”
顿了顿,缓缓说道,“南荣至今立国已有一百七十二年,第七位皇帝,也就是肃宗皇帝,育有六子。肃宗初继大位,便将长子立为太子,二皇子立为襄王,其余几位皇子也都各自封王。”
“二十九年前,肃宗驾崩,四十岁的太子顺利继位,年号武成。武成皇帝文治武功,算得上一代明君,其中最为人道的,便是平定南蛮之祸。”
“时年南边有诸小国,觊觎南荣富庶繁华,常来犯边,武成皇帝调兵遣将,数次将南蛮击退,保证了南方百姓的安稳。”
“嘿嘿,这个将就是襄王。”张峰补充了一句。
“啧,你闭嘴,老实听着!”项小满捶了张峰一下。
项谨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可惜,天妒英才,武成皇帝忧国忧民,积劳成疾,在位十四年后,于五十四岁时龙驭宾天。”
“四十岁才承继皇位,在位十四年,也算不长不短吧。”项小满呢喃道,“不过,对于一代明君来说,确实有些可惜了。”
“是啊。”项谨微微颔首,叹道,“武成皇帝虽可称得上一代明主,却也有些过错,那就是刑法太过严苛,赋税徭役繁重,尤其是晚年,想要彻底解决南蛮,连年征战,致使国库空虚,百姓怨声载道。”
停顿片刻,又说,“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未立皇储,在其死后,引发了夺位之争。”
项小满倒还没有什么反应,一旁的张峰却又接过话来:“我虽然不喜读书,但也知道历朝历代,因为争夺皇位而发生的惨剧不在少数,可谓是老生常谈了。”
说完,不禁有些疑惑,“皇帝不立储君,理由是什么?稳固皇权?可他的皇权已经很稳定了。避免诸皇子相争?可他死了以后一样会发生。那就是没有中意的人选?还是说……”
项谨苦笑一声:“你想说什么?”
张峰沉吟片刻,不由脸色微变,试探着问:“难道,他根本没打算把皇位传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