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欧阳韶便想离去,可马贯却熟络的拉着他的手:“欧阳大人。”
“这是要去哪?”
“户部要去检查银行的仓库,身为户科都给事中,你不应该监督着点吗?”
“以免户部有些官员手伸的太长。”
“这是你的职责吧。”
“毕竟大家都知道,银行金库内,可有不少好东西。”
马贯明显是害怕他率先给陈雍报信,不让他私自离开拉着便去了中书省,丁玉调兵出营,众人带着兵马浩浩荡荡往银行而去。
通商银行。
严震直在核对账目,忽然一块板砖从外面砸烂窗户扔了进来,他赶忙查看,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什么异常。
那板砖上面还裹着一块布,布上写的一句话:“陈宁弹劾廖永忠,牵扯到徐正义和银行。”
“他们带人要去抄城外仓库,说那里藏着没入账的私盐银子!”
看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严震直想的是荒唐,因为银行内的每一笔钱他都看过,怎么可能会有没入账的私盐银子呢?
可转瞬他就脸色大变!
昨儿晚上钱实往仓库放了一笔钱,确实没有入账,因为现在还没找到人呢!
他们要抄的是这个?
这是蓄谋已久的栽赃?
严震直陡然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及说什么拿着信便向天牢跑去。
他刚刚离开,成群结队的兵马便将银行通往外界的所有道路全部堵塞,马贯这一次是铁了心的要置银行于死地!
天牢。
严震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见陈雍的第一时间将信递了过去,又将钱实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陈雍也立刻发觉,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栽赃!
风平浪静了一个月,胡惟庸一出手,立刻就是杀招!
“先生,怎么办?”
“我走的时候银行已经被团团包围。”
“现在就算将仓库里的银子运走都不可能!”
“时间不够了啊。”
陈雍问道:“那封仓单在什么地方?”
严震直从怀中拿了出来:“在我这里。”
“本来打算今儿一早就去寻钱实到仓库核对,所以没有离开身子。”
陈雍顺手就扔到火盆里面,眼见它烧成灰这才说道:“严震直,你立了大功。”
“没有辜负我将你放在监察股那个位置上。”
严震直道:“先生言重了。”
“若不是先生,绿珠早就跟着李修贤陪葬了,怎能重新回到我身边呢?”
陈雍言道:“现在,拿着我的信物去山陕会馆找晋王,让他守住仓库,别放任何人进去。”
“好!”
因为路口已经被官兵堵死,严震直走小路从后门进入山陕会馆,王文中差人快马将信递给晋王。
银行门口。
马贯押着徐正义说道:“你和德庆侯走的很近,德庆侯肯定是不行了,他贩卖私盐私设税卡,神仙都救不了他,但你不过是个商人。”
“我愿意给你个机会。”
“你也知道教坊司那是什么地方,女的进去...”
“哎呀呀呀,下场不好说啊。”
马贯看了身旁的徐飞一眼:“只要你答应在殿下面前指证你曾经帮助廖永忠运过私盐并且将银子存到了银行里面。”
“还为了方便通过银行汇兑给各地的私盐贩子。”
“我就答应保他们平安。”
徐飞哭着喊着:“爹,救我。救我啊。”
他之前就是个纨绔子弟,人生自从遇到陈雍之后彻底发生了变化。
徐正义看着马贯,道:“部堂大人。”
“这个承诺你要是就对我一个人说,没准我就心动了。”
“但现在我儿子也听见了,你确定你会保他平安?”
马贯一愣,冷啐一口:“对本官来说,他无足轻重。”
徐正义道:“是啊,他无足轻重。”
“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何以承受部堂大人的承诺呢?”
马贯神色一凛:“那你是不准备答应了?”
徐正义不再说话。
“也没关系,大理寺那些招数用在你身上,到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五大三粗的丁玉走到银行门口:“所有人,都出来!”
“扬州盐商顾正德举报,说你们与通过徐正义和廖永忠私通,并且为他储藏汇兑私盐银两!”
“本官奉太子殿下旨意现在领兵查看!”
“马上随我将银行仓库打开!”
“若是阻拦,以抗旨论处。”
看着门外那群来势汹汹的官兵,小个子贺强刹那间六神无主,所有的安保也都第一时间撤了回来。
若是和官兵发生冲突,那是谋反,可以当场斩立决的!
杨靖掐了大腿几下,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迅速思索对策:“走,我们都出去。”
银行职工从大门中走出,杨靖居首看了眼欧阳韶,却见欧阳韶也一阵惊慌,心里又沉了几番。
天街本就是繁荣之处,见银行出事,四周的商贾顿时将这里团团包围。
通商银行发行的银票非常方便,很多商贾也都换了。
但一张纸终究没有沉甸甸的银两实在。
如今,银行被户部团团围了起来,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的银票还能不能兑换,得到消息后立刻都来了。
丁玉本想将人拦在外面,可马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将人都放了进来。
他要打垮银行的信誉。
杨靖问道:“部堂大人,您这是干嘛?”
马贯言道:“我要查账。”
杨靖向前一步:“东家严令,银行账目不准让外人看。”
“您有明确的证据吗?”
马贯回道:“当然,顾正德举报,附着私盐贩子的口供。”
“铁证如山!”
“另外,我还有旨意。”
“太子殿下的旨意,杨经理这是要抗旨吗?”
欧阳韶说道:“部堂大人,太子殿下的旨意说的是查抄仓库,看看其中是否藏有赃物,没说抄银行账目。”
“您这有点假传圣旨了吧。”
马贯打了个哈哈就糊弄了过去:“欧阳给事中向来正直铁面,咱们就按你说的来,先抄仓库,看看里面有没有私盐银子!”
“杨经理,还请你带着银行账本跟我走。”
欧阳韶点点头,杨靖差人端着银行账本跟着官兵离去。
围观的商贾也蜂拥般跟了上去,假使真的抄到了,那银行绝对会迎来灭顶之灾,他们就要先将自己的钱给抢出来!
此时,一群衙役快速冲来,后面跟着一身穿四品官服的人。
应天府丞,张忱。
马贯问道:“张大人派出这么多衙役,是要亲自给银行站场子吗?”
他环顾左右看看是否有其他人。
经过工部那件事,胡惟庸一直怀疑张忱是刘伯温的人,此刻张忱又来掺和一手,让他们的怀疑再次加深。
但却并没有看见刘伯温的踪迹。
“我手里可有太子殿下的旨意。”
张忱说道:“部堂大人言重了,我没想过抗旨,只是这么百姓聚集到一起,万一有个风吹草动酿成暴乱,再伤几条人命,那就是我应天府的罪过。”
“我带人亲自看着,也没什么问题吧。”
看着张忱那淡然的神色,马贯点点头:“当然没问题,这本就是你的职责所在。”
“但不知,陶知府知道这件事吗?”
知府陶鹏兴一向习惯甩锅,怎么可能闲的没事凑上来。
马贯认为是张忱自作主张。
想着让人去通知一下陶鹏兴,让他将张忱调回去,以免节外生枝。
可张忱却拿出了知府的关防。
“知府大人当然知道。”
“这就不劳部堂大人操心!”
马贯静静的看着他,双方在天街上对峙:“那,咱们一起去看看?”
“请!”
“请!”
张忱留下一队衙役把守银行大门,以免被暴乱的商贾抢了金库,自己则和马贯向城外仓库而去。
通过朝阳门出城,又顺着护城河走了一段,过桥后不过三里地就来到仓库位置。
路上杨靖环顾银行职工,发觉严震直和钱实不在。
他稍微落后几步看向监察股股长,问道:“严震直呢?”
“不知道,没和我说,他一直住在银行宿舍,每天都去的很早。”
“可今儿早上我去上值的时候没有看见他!”
“钱实呢?”
“那更是从昨天晚上就没看见了。”
杨靖脑袋发晕,马贯却任他询问,在他看来,银行就是秋后的蚂蚱,死到临头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仓库门口,马贯丁玉杨靖欧阳韶张忱五人同时愣住,因为门口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他们。
现在是五月份,天气炎热,身旁还有两人给他打着蒲扇。
那蒲扇上面绣着五爪龙纹,分明是圣物。
朱元璋用的东西!
欧阳韶赶忙下跪:“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贯丁玉张忱也齐齐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年,自然就是晋王朱棡。
杨靖却看到了躲在一旁的严震直,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难怪没看到严震直的身影呢,他肯定是去找东家报信了。
他心中还有些疑惑,东家怎么会认识晋王呢?
还有,谁给严震直报的信?
朱棡感觉脖子酸痛,伸手捏了一下,又扭了两圈,这才说道:“诸位,大张旗鼓的来这里干什么?”
马贯说道:“扬州盐商顾正德举报,这座仓库里面藏着廖永忠贩卖私盐的银子。”
“太子殿下旨意,将仓库查抄,看看是否确实!”
朱棡问道:“旨意呢?”
马贯回道:“是口谕!”
朱棡满不在乎的坐在那里:“都收兵回去吧。”
马贯没想到弄了这么个拦路虎:“殿下难道是要抗旨吗?”
朱棡说道:“孤可没这个想法。”
“太子哥哥是我最尊敬的人。”
“但你们来错地方了,这座仓库是本王的,里面装着很重要的东西,不允许其他人看!”
“都...”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