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德很快派来一百兵丁,对于关厢的改造如火如荼进行。
关厢和盐城前门完全用甬道联通,甬道内部派人把守,负责核查余盐数量,防止走私。
市场内部拥有多个档口,档口后面则是仓库。
商人买盐之后前去中间的盐课提举司按斤交税,然后再到右边的税课司贴印花税票。
市场共有三个门,灶户经过甬道从后门进后门出,商人从左门进,统一从前门出。
走前门的时候兵丁检查余盐税票和印花税票,核验通过后放行。
这一套交易流程也就走完了。
陈雍对着方克勤安排说道:“您的任务其实很重,这么做到底能收多少的税呢?”
“其实谁心里面都没谱。”
“你要弄出一套标准化的流程来,让人有个参照。”
“后来人一说起,方克勤都收了三百万两,那还是市场没有全力开动的时候,你怎么就收了二百万啊,必定有偷税漏税之人。”
方克勤当即感觉到沉甸甸的压力:“我明白!”
两人在市场里监工,无聊之时在门口堆了个泥炉,悠哉悠哉的喝起酒来。
不多时傅友德也来了,本想和陈雍提一下傅白雪的事情,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妹妹的事情让她自己做主去吧。
“距离殿下回京已经过去十五天,这市场也马上修的差不多了。”
“您打算怎么让商人主动来这市场交易呢?”
“估计没有谁愿意交出自己的渠道!”
“还有...”
傅友德环顾左右:“先生,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投靠晋王的王文中正在四处串联,应该是想当扬州城第二个顾正德。”
“他背后可是晋王,那些扬州盐商因为靠山倒了正风声鹤唳,随便给个坡他们屁颠屁颠的就下去了。”
“不好弄啊,万一惹怒了晋王...”
陈雍噗嗤一笑。
傅友德不解问道:“先生您笑什么?”
陈雍说道:“他背后肯定不是晋王,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您为什么这么确定?”
“侯爷,你想,晋王为什么和我一起击垮顾正德?还不就是因为他们把持盐引和食盐的售卖渠道,导致开中法被破坏,运往山西的粮食减少吗?”
“对啊!”傅友德点点头。
“扳倒顾正德是为了恢复开中法,现在又来了第二个顾正德,晋王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给自己扶持了一个祖宗,您觉得这可能吗?”
傅友德说道:“可王文中是他的手下啊,若是晋王想要染指并掌控扬州盐场...”
陈雍笃定的摇摇头,说道:“绝无这种可能,要知道,晋王没有自己的班底!”
“就藩之后,鞭长莫及。”
“这是他的现状!”
“王文中要想当第二个顾正德,那就必然拉拢扬州本地的盐商,你说那些盐商站着挣钱习惯了,现在碍于风声太紧行事可能会收敛一些,可风声过后呢?他们还会老老实实往山西送粮换取盐引吗?”
“不会的!”
“假如成为第二个顾正德,他的根基就是这些扬州盐商,有道是经济决定上层,立场决定脑袋。”
“他也一定会走上顾正德的道路,这和他是不是晋王的手下毫无关系。”
“更何况,还有淮西勋贵在后面虎视眈眈呢。”
傅友德问道:“此话怎讲?”
陈雍说道:“早有传闻,两淮盐商背后是淮西勋贵,您觉得抓了一个华中就完了吗?”
“我敢保证,华中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罢了,假如王文中要当第二个顾正德,淮西勋贵一定会找上门去,到时候他更有恃无恐。”
“也一定会走上顾正德的老路。”
“就算他不走背后也会有人逼他走!”
“别看晋王行事大开大合,但这些事情他想的非常透彻。”
“顾正德是不是他的手下根本就不重要,没有顾正德对他才非常重要!”
“而这对朝廷也非常重要。”
“王文中走上那条路的时候,他就已经死定了。”
听完陈雍这一通分析,傅友德钦佩至极,拱手抱拳:“先生这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方克勤道:“王文中怎会这么快拉拢了那么多盐商呢?”
陈雍说道:“我离开天牢之时,顾正德说给我留了一份礼物,想必就是这个。”
“他将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告诉了王文中吧。”
“会是什么秘密呢?”
“无非就是自己经营许久的渠道,还有其他盐商的把柄。”
“利用把柄控制其他盐商,这是下乘,看似一呼百应,但其实连袁绍还不如!”
“哈哈哈。”
陈雍轻笑两声:“顾正德自信的和我说,我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银行就是个工具而已,说的就是想让王文中成为第二个他。”
“我的手下窃取了我扳倒他的成果,最后成了我的主子,他这是想要来一手杀人诛心!”
“可惜,幼稚了些。”
方克勤摸摸颌下的胡须:“假如顾正德的秘密都在王文中手里,那还真有可能对我们造成一点影响。”
“毕竟市场马上就要开市了。”
“难道还要我们看王文中的脸色不成?”
陈雍摇摇头:“有时候,用人长不如用人过。”
“扬州盐商正心虚呢,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好时候。”
“些许小手段,影响不了大势。”
“方大人,等市场开市之前,您以您的名义将所有盐商召集到盐运使司衙门,我有三张牌要打。”
方克勤问道:“哪三张呢?”
陈雍一个个说道:“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傅友德问道:“可盐业银行的账本里面并没有记载所有盐商的把柄啊?”
“顾正德明显留了个心眼。”
陈雍说道:“不需要有。”
“装作有便可以,盐商又不知道没有。”
“杀人很简单,可是要将他们的利用价值榨干再杀人就不简单了。”
“一个人明知道自己会死,当然不会配合我们。”
“盐商可以死,但扬州不能乱。”
“这是底线。”
方克勤爽朗大笑,道:“佩服佩服!”
陈雍也是回道:“承让,承让。”
“哈哈哈哈!”
三人齐齐大笑起来。
时间又过了五天,关厢已经全部整理成了市场,方克勤递出拜帖将整个扬州所有的盐商都请了过来。
盐商们不明所以,团聚在王文中身边。
“王兄弟,这...你知道方大人把咱们召集起来是要干嘛呢?”
“你和晋王爷关系密切,有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是不是和关厢有关?”
“听说兵丁围了那里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王文中现在还打着晋王和陈雍的名义瞒天过海行事,但他也不知道方克勤到底要干嘛,只能故作高深的站在那里,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
他虽然掌控了顾正德留下的东西,感觉自己胆壮了很多,言语中也多次藐视陈雍。
但真正见到陈雍时,却发现内心还是怂的要死。
盐运使司里摆了很多桌子,上面放着瓜果。
傅友德,陈雍,方克勤坐在上首,方克勤居中,陈雍居左,傅友德居右。
所有盐商进门之后把守的兵丁忽的一阵大喝,就好像过堂一样,吓的他们赶忙跪地叩首:“参见各位大人。”
方克勤道:“都起来吧。”
“今儿把各位叫过来,是有几句话要说。”
傅友德拍拍手,手下兵丁将他从华中那里缴获的银行账本端了出来,哗啦哗啦用力打开,所有盐商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里。
随后,陈雍站起身来,故作高深的向前走了两步,开始将他的三张牌挨个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