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料想的没错,力吉里城的守军的确因为缺粮,不得已丢弃城池转进。
西夏在李元昊称帝建国之前,就表现得相当有侵略性,在陕西、陇南与前宋互相攻战的同时,又不断出兵向漠南扩张。
李元昊称帝后,当时的辽兴宗耶律宗真认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便顺水推舟,将宗室女嫁给了李元昊。
李元昊便认为西夏与辽的地位是平等的,要求辽国出兵协助攻宋,但辽兴宗派兵至幽州便不再前进,让李元昊很是不满。
不久辽国统辖的阴山地区夹山部起义,辽兴宗要求西夏出兵协助,平定起义后却将掳获全部归为己有,这让李元昊更加愤怒。
于是李元昊便唆使本受辽国统治的山南党项诸族投奔西夏,激得辽兴宗御驾亲征,发起了对西夏的进攻,却两次皆大败,让西夏彻底在河套地区站稳了脚跟。
汉武帝命卫青修筑朔方城,迁徙百姓、设置郡县,河套平原从那时起就变为汉人的农耕区域。到了西夏占据后,认为贺兰山东部的平原离河套太过于遥远,若仍旧以农耕为业,万一辽国再度杀来,国内救援不及时,不如不做。
于是河套平原就沦为了西夏的牧场,这里的骆驼、马匹十分有名,被宋人称之为党项马。
西夏国内也推行土地皇家所有,这一点表面上看与王伦的宣称是一样的,但王伦是真的在认真推动均田令,而西夏皇室则占据了大量御庄,贵族们也有样学样,四处占据土地。
河套平原就被西夏贵族们瓜分,彻底从农耕区域变为了放牧区域,无节制的放牧,尤其是放养大量羊群,让河套平原的荒漠化愈发严重。
这也是为什么辽国、金国都不去争夺河套平原的原因,实在是被西夏糟蹋得太厉害了。
因此力吉里城与兀剌海城两座城池,与其说是西夏的军事堡垒,不如说是西夏的驿站和管理牧奴的衙门机构所在地。
在得知黑山威福军司的守军主动撤离后,韩世忠丝毫不慌张,他就是从阴山南下的,知道道路的情况,也不怕被切断了后路。
果然与他料想的一样,黑山威福军司的撤军还未走出河套平原,就因缺粮逃亡了数百名士卒,狼狈地逃向兀剌海城时,又被王禀追了上来,西面又冒出了李纳摩的一支军。
李纳摩击破黑水城后,原本打算沿着黑水杀向甘州宣化府,这条路马灵曾经走过,也是相当难走,故而行军到半路的李纳摩,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严重的问题:从黑水城劫掠而来的粮草,恐怕支撑不到他杀至宣化府城下。
他这一路的后勤补给线更长,所以粮草都是漠南诸部凑出来的,李纳摩便发了狠,找了位向导,从黑水城南数百里处调头向东,经沙漠向克夷门方向奔来。
这又是一次苦难行军,艰难钻出了沙漠的李纳摩直奔黄河,打算沿着黄河南下,然后半路上就遇到了狼狈的黑山威福军司守军,以及紧追不舍的王禀。
那还等什么?打他狗日的啊!
饿的眼睛都绿了的李纳摩部下,拦住了这支无路可逃的西夏军,迅速与王禀取得联系后就发起了进攻。
虽然同样又渴又饿,但李纳摩部有信仰加持,况且还有友军在侧,李纳摩与王禀一西一北同时发起进攻,士气低落的西夏军队,被一个冲锋就击溃了。
搜刮了一番后发现一无所得,李纳摩顿时怒了,叫嚣了起来:“筑京观,筑京观!”
王禀自无不可,事实上自朝廷发动对西夏的战争后,似他这样的高级将领,都收到了王伦口头上的传话,针对西夏党项人的处置,“一如女真故事”。
什么是女真故事?汉军在东北,只针对女真进行屠杀,凡俘虏、地方归降百姓,军法官、地方官员们都要做民族自我认知调查,也就是询问一句话:你是不是女真人?
如果认为自己是女真人,那么战场上就直接提出来一刀砍了,首级叠为京观;若是寻常百姓,那么就被捉了发为官奴,送到矿场挖矿,或者去修路。
一旦否则自己是女真人,而且能编造出一个蹩脚的、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汉军便不会屠杀,俘虏身份的则给予寻常待遇,百姓们则分给田地、山林。
所以此次汉军攻打西夏,也用了同样的办法,若是死咬自己是党项人,那就一刀砍杀了,若是说自己乃是西夏汉人,就可以饶过一命。
王禀不反对,李纳摩便亲自动手,将被捉的俘虏排成排,挨个询问,旁边就有排着队的漠南牧民,但凡有人自称党项,就有牧民提刀上前负责行刑。
在连杀了几十个党项士兵后,剩余的西夏俘虏们都慌了,纷纷自称是汉人。李纳摩看着一个留着党项特有发辫、汉话都不会说的士兵,以刀击其面颊:“便你也敢冒充我汉人?拖下去砍了!”
几十个党项如何筑京观?于是李纳摩硬是从俘虏中凑了一千余首级,这才心满意足。
剩余的俘虏被吓破了胆,饿了一个晚上,便被王禀领兵押着,朝力吉里城返回。王禀的任务是安抚河套,重建五原府,也就是维护韩世忠大军的后勤路线,所以他并不打算继续南下。
攻破了兀剌海、力吉里城,并不意味着河套就此安定,他和钮文忠要忙碌的事情还有许多,并不是在前线打仗才有军功的。
李纳摩便厚着脸皮拼凑了些粮草,先奔平胡寨,休整了两日,便继续向克夷门而来。
韩世忠一看李纳摩领兵前来,顿感头疼,又多了万余张要吃饭的嘴,还能怎么办,都撒下去抢吧!
李纳摩的半路加入,让汉军“就食于敌”变得更加残酷,定州以北被抢掠一空,在粮食的压力下,韩世忠又试探性地向定州方向推进,嵬名建德再次调头逃跑。
没办法,西夏国内已经凑不出足够的兵力支援北面,国内精锐重兵都被吸引在了耀德城那里。
嵬名建德这一次一口气逃到了怀州,从当地一名西夏贵族官员口中,得知了一个被西夏朝廷隐瞒了数日的消息:吴玠在耀德城再次大胜西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