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庭权当自己没听见,再者说,自己不喜欢男人,莫非喜欢女人么?
只是这些话,她可不敢袒露,否则别人还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目光看自己。
王青彦仍不松口,即便亲闺女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也没给出半个反应,兀自道:“没事,这水一时涨不上来的,我歇歇再走。你们先行一步吧。”
而且这里也停了很多人,拖家带口的,又不只他一个。
但紧接着,却听杨培风道:“怎么,莫非在你眼里,我杨培风,竟是如此无礼之人?”
此话一出,王青彦立即想起,站在他面前的是杨氏后人,更是东篱书院的读书人。
自己出堂城主府指证对方剑杀窦牝,对方却以德报怨,帮自己卖出了那些香蜡纸钱,如此忠厚之人,结交的朋友,又怎么能是登徒浪子。
至于别人要说闲话,那就由他们说吧。
王青彦惭愧不已,抱拳道:“是我多心了,给杨公子赔罪个。”
杨培风指着江不庭说:“慷他人之慨的事,我可不做。你该谢谢这位大侠。”
王青彦侧过身,又要道谢。
江不庭一摆手,表示无所谓,紧接着便微微蹲下身子。
一瞬间,正是芳华之年的少女,脸颊升起两团酡红。
几人继续赶路。
王青彦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见对方背着自己近百斤的女儿,一连爬了半个时辰的山坡,竟连一口粗气都未喘,顿时惊为天人。
“老王,等一段时间我可能要走,到时候你帮我照看酒垆,收入都归你。松花酿的配方我一并给你,就一个要求。”
杨培风走在后面,忽然对王青彦讲道。
不消对方多说,王青彦心领神会道:“杨公子不必说这些,是我对不起你,木奴丰我肯定给你守住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那天你虽然出堂指证,我也不傻,听得出来。”杨培风意有所指道。
五年前,窦牝追杀一对程姓夫妇至木奴丰,并非巧合。他们正是前来寻找杨老太爷,移交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他们有惊无险跑了上万里,却倒在最后几十步距离,未尝不是命中该有此一劫。但就因为多跑了上万里,天公就不会太过绝情。
杨老太爷没在,但他却养了一个喜欢耍剑的少年,并救下了他们唯一的女儿——程箐。也就是沈掌柜带着的孙女,小名芽儿的那个。
所以,杨培风所说的,他抱过对方,并非胡诌。
王青彦出堂指证时,耍了一个小心机,将那对夫妇的女儿说成儿子。太子一脉,即便因为沧渊大妖的事追查到沈隗,也不会怀疑,那个小女孩竟是程氏余孽。
王青彦叹了口气,杨培风越是表现的风轻云淡,他心里便愈发不好受。
他忽然问道:“你伤好了吧?”
杨培风哈哈一笑:“烂命一条,老天爷不稀罕收。”
他一句话刚说完,抬头便看见好多道熟悉身影。这里已经是栖霞寺的山门,距离最大的宝殿,只差这最后一百零八层台阶。
杨培风最先看见的,是一对年轻眷侣,柳新及她夫君乐望舒。
隔得很远,腰悬长剑的乐雨银怀抱小白狗。
杨培风头皮一阵发麻,三两步追上江不庭,低声道:“乐氏在,太子一脉应该都在。杀死慧空的锅我们背了很久,小心为上!”
江不庭轻哼一声,满不在乎道:“他们行事不为自己家人考虑,莫非奢望我手下留情?胆敢惹我,就先捏死你的老相好。”
杨培风整个人呆愣住,还能这样?
江不庭面露怀疑道:“你莫不是舍不得吧?”
杨培风呸了一口,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们若心怀鬼胎,你就敞开了杀,给我面子即是看不起我。”
“有你这句话。”江不庭吃了一颗定心丸。
两人一言一语,听得王氏父女目瞪口呆。
怎么杀一个人,就跟捏死一只鸡似的?
王法呢?城主府官员呢?怎么没人管的吗?
其实,是管的。
无论什么境界的高手乱杀无辜,都有专门的人去处理,这个时候,往往就能体现一个王朝的底蕴。
早年,大虞也不太平,很多高手自恃实力惹下不少乱子,也就是守阁人所说的那段日子。
最开始由各自宗门清理门户,或者当地望族主持公道,但久而久之,这些人往往沆瀣一气。
就在这危急存亡时,杨老太爷横空出世,与当今陛下联手施以雷霆手段,总算给濒临崩溃的王朝续上半条命。
一个普通人,提着菜刀冲入闹市,最多砍死七八个人,就会被轻易制服。
但九品武夫之上,造成的破坏就难以想象了。
所以,一味的打压肯定行不通。在大虞国境内,只要跻身天心便可在户部挂名,一是方便统治者管理,一是可以按时领到一笔银子。
这还仅仅是明面上的好处。
譬如徭役、赋税,天心境修士享有的特权,和有进士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比,只高不低!
在他们两个人嘀嘀咕咕时,乐氏的人也已投来视线。
乐雨银更是没好气道:“咋的,这扶风是没人了啊,哪里都能碰见这厮?”
他正郁闷,紧接着陆氏的人又在另一处山坡出现。
人群最前方,有一位身段高挑的貌美少女,乐雨银心跳加速,不禁多看了两眼,在对方也投来目光时,下意识躲过。
少女自然就是陆禾。
而她的探花郎哥哥,现在还要死不活地躺在担架上,两侧各有几名仆人撑伞。
倒也有个小丫鬟要给她献殷勤,吃了一个白眼,立即缩了回去。
陆健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有气无力道:“咳咳,娘,我饿了。”
陆禾美眸一瞪,“怎么不饿死你?”
乐柠便去拧她耳朵,嗔怪道:“没大没小,怎么对哥哥说话呢?”
陆禾翻了个漂亮的白眼道:“没见过这么大的人,饿了还叫娘,娘……我也饿了。臊死人!”
陆健受伤的这段日子,一下子仿佛年轻十几岁,挺大一男人,倒像是扶风弱柳般的小姑娘,每天隔一会儿就叫一次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