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间,微凉的夜风吹拂长发,伴随着森林自然的气息。等斯内普借着月光看清周围,发现是那片少女曾带自己来过的森林。没有开口追问,斯内普默默跟在伊比利斯身后深入丛林。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在一片湖泊处停下。夜风吹拂湖面,月影映在波光粼粼的镜面,各色花朵绽放。宁静,安逸且美好,却显得虚假。
伊比利斯抬手伸向虚无的空气,好像接触到了什么屏障,空气激起波澜,“那时我将这里用力量掩盖,到底是为什么呢....或许是不敢直视过往。”
遮掩景象的魔咒解除,进入斯内普眼帘的,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焦土与狼藉。一切生机消失,自然的气息被绝望吞噬,万物丛生的森林变成了一片死地。
“我与他在这里相识,也在这里结束,很讽刺吧?”手中出现人骨水烟,随着烟雾再次笼罩上空,千年前的景象再度重现。
被硝烟笼罩的城池,淋漓挥洒的画面,被推上绞刑架的神明,以及.....悬于天地间的漠然身影。
万千民众在脚步哭嚎,无力的扯动斯内普的衣角,却他伸手触碰时直直穿透。那样的真实,那样的,难以入眼。那样的,无力。
望向血色月圆下的身影,讥笑、讽刺、冰冷——恶魔。
这种想法出现的一霎那,斯内普猛得摇头,他看向身侧平静的少女。
“接受这一切。”
伊比利斯的目光仍望着空中显现的画面,不曾逃避与抗拒,“我接受了。”她缓缓看向男人,挤出淡淡的微笑,“只有我接受这一切,才能面对现在的一切。我接受人类,接受梅林的信仰,接受霍格沃茨,接受身边的你们。”
再次看向天空,梦幻般的湖泊再现。失魂落魄的青年与心中的救赎相遇,而视角,却躲在一片绿茵下。无能为力地,看他爱上了别人。
银色双眸变得空洞、死寂,而麻木。梦幻般的相遇被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遮掩,身心再次受到打击的青年被最大的弱点封锁。心爱之人带着他所有的价值,永远的离开。
看向守在古树旁的身影,像在与过往的自己对话,“你的时间无穷无尽,为什么当时不继续等待,真的非要分出个胜负吗?”
伊比利斯深深望向那棵古树,眼底的凄凉与孤寂再也无法遮掩,“你说就算我什么都不去做,他最终也会在自我囚禁中死去。或许的确是这样,但是啊......”
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她的喉腔,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这是伊比利斯第一次对别人诉说内心的真实感受。
“但是啊,他是我唯一可以救的人。不是两千年,不是一万年,是自我出生后唯一一个我有能力救下的人啊。我真的向命运与神明妥协了吗,真的,屈服了吗......”
画面再次改变,一座隐于丛林的精灵国度出现。美好,昌盛且富足。湖中仙女带回了无上的魔法与功绩,坐于王座带领人民走向繁荣。死神带着怨念与怒火降临,将王座上的身影一把扯下。同时,成为了毁灭王国的凶手。
“你知道为什么如今只有很少一部分精灵敢出现在巫师界吗?”
少女自顾自说着,她无需回答,画面已经给出了答案。巨型镰刀斩破城池,百年、千年以至万年的辉煌彻底被摧毁。死神提着他们王的头颅从王座走下,走过焚毁的城堡,走过没落的街道,走过每一位民众的面前。接触人间的罪孽与警告,化为巨大的阴影充斥在每一位精灵心中。
“薇薇安恐惧厌恶梅林的血统,却对他的强大所吸引。她学会所有梅林的魔咒与知识后设下黑魔法将其禁锢,为自己的王国带去了繁荣。一国之君,万人之上的存在,她是族人眼中敬仰的王。而我,是将精灵的命运就此改变的罪徒。”
从此,精灵彻底隐于丛林,在恐慌下永远躲避着死神的再次降临。死亡的恐惧让他们不敢再提及历史,但对离开森林与人类接触的想法被彻底革除,影响了一代代精灵。
地狱之火燃遍整座森林,湖泊之上是悲剧的源头。
“那是我教给他的第一道魔咒,也是最后一道魔咒,只有恶魔可以施展的地狱火。”伊比利斯缓缓闭上了双眼,烟雾尽散,唯独内心的迷雾久久不能散去。
“斯内普教授,现在,你明白了吗?”她缓缓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抬手抚在胸口,神情平静的可怕,“我便是至暗,是深渊,是万人憎恶罪该万死的恶鬼。”
“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都是如此。”
梅林是拯救世人于水火的神明,每当伊比利斯提及他的伟大,就会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是如此罪孽深重的罪人,不值得原谅。
但她没有发现的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次提起这位神明了。
“你猜猜我看到了多少所谓的救世主,多少所谓背负罪孽的人?”少女轻笑一声,眸中满是讥笑与无奈,“但他们的故事总会有结局,或许会不甘,或许是释怀与解脱......”
对上深沉的黑眸,愈发笑得肆意而悲凉,“那我呢?”
紧抓在胸口,体内跳动的心脏每跳一下都会传递刺骨的疼痛,“时间不曾在我身上刻下痕迹,但我知道,现在的我早已溃烂。”
抬眼望向天空,“我不会向神明妥协,但会接受罪孽。完成一切后我会不惜一切的将祂从神坛扯下,就算再次坠落地狱也要带上祂一起,如果彻底死亡,我也接受这一切。”
一直沉默的斯内普感觉全身无力,他的声音沙哑,思绪凌乱。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一句话。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伊比利斯带回了办公室。
“斯内普教授一直很坚韧,所以不会被这些事影响的对吗。”伊比利斯缓缓走向大门,她已经没必要再留下了,“你有你的事要去做,而我也有我的。就像以前一样无视掉吧。”
斯内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知道了。”声音越来越近,“我了解你所需要去做的一切。”
抬臂抓住伊比利斯的手腕,毫不留力的紧紧擒住,双眼晦暗不明,话语平静,“疼吗?”
突如其来的这番动作让伊比利斯来不及反应,就在她疑惑沉默时,手腕的力道再次加重。白皙的手腕逐渐泛红,斯内普却不准备放手,他再次发问,“回答我,格里姆。疼?还是不疼?”
“不是无法忍.....嘶!”手腕处的力度突然消失,下一秒又全力的一握,伊比利斯不禁倒吸一口气。紧蹙起眉,略显恼火的看向斯内普,“疼疼疼,行了吧。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双眼被遮盖,手腕被他放开。男人的声音不大,却让伊比利斯的内心震慑不停。
“我不看。如果感觉到疼,就算只有一点。可以感到不甘,可以挣扎。可以有想逃避的心,可以....发泄出来。”
未曾有过的酸楚自心中翻涌,沉浸的痛楚苏醒,不断侵蚀压抑情绪的封锁。身侧的手紧抓衣袍,伸展,再握紧。
五指绷的很紧,覆在遮挡双眼的手上,很轻地将之推离。嘴角上扬,挂起柔和的笑容。明明在笑,却像在哭。
“我没事。”
她看了眼墙壁的挂钟,在男人又要说什么时上前一步,语速很快,“已经过了宵禁,我可以回去了吧?”
“格里......”
“可以了吧?”
斯内普看着少女泛红的眼角,心底像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刺痛急速的蔓延全身。声音干哑,像是缓了很久才吐出。
“走吧。”
望着伊比利斯离开的背影,他视线落在隐隐发麻的手掌,我到底怎么了,做这些毫无逻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