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还想再说什么,我掉头离开。
姐姐去与萧逸谈,直到下午也没回来,我觉得事情不对劲,便给她打了电话。
我连续拨了好几个,她最终接了电话。
电话里,姐姐的声音,带着沙哑,明显压抑着情绪。
“没谈好?”
我问。
阮南南默然。
她越沉默,我越着急,“说话啊!”
可能是见我急了,阮南南才缓缓开口,“怎么可能谈得好?”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阮南南顿了顿,终于说了地址,“石榴果季。”
石榴果季,是姐姐与萧逸初相见的地方,我打车抵达果季,已是半个小时后的事。
明明这时候,并不是石榴花挂的季节,然而,有几株的石榴树,却开满了石榴花,火红的石榴树旁,是阮南南细长又唯美的身影,那身影,寂寞又萧瑟。
我轻踩着落叶,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后,阮南南转身,一眼就看到了我,她眉眼间满是落寞,看着我,没说话。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仍旧没说话,我不知道什么,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说多了不好,说少了又不到位。
所以,只能沉默,而姐姐低落的情绪,我明显感到了又有新的事情发生。
莫非她知道萧逸喜欢的那个女人是我?
可是,从她的神色,并没看出对我的反感。
我可能是多想了。
我抚着阮南南,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下。
顿了好一会,阮南南终于说话了,“萧逸说,有个女人,为他生过一个孩子。”
我如晴天霹雳。
半天找不到意识。
阮南南继续说,“他说,如果我能接受,就与他继续过,如果不能接受,明天办离婚。”
我很想说,姐,你不是都决定要与他离了吗?
可是,我看得出来,姐姐嘴里说要离,其实,心里对这段婚姻,还是有倦恋与不舍的。
显而易见,她对萧逸还有感情。
我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狠狠吸了口气,“姐,离了他,又不是活不了,就算单身过,也比与他这样纠缠着强。”
阮南南看着我,眼神有些许的迷离,眼眶里,渐渐就有水汽氤氲,吸了吸鼻头,“深深,他这叫欺负人啊,你说,他爱别人,为什么要与我结婚?”
阮南南抬手,捂住了血红的双眼,“杀他的心都有了。”
是不甘心,不甘心被这样欺负。
我想了想,安慰,“姐,你说,有没可能是他找的借口,原因,只是想与你离婚而已。”
阮南南止了哭,“说有鼻子有眼,那个孩子五岁了,也就是说,他在与我结婚之前,那孩子就有了,深深,我被骗得好惨。”
不止阮南南,估计是我,或者,任何一个女人,受了这样的欺负,都会找萧逸拼命。
太不是个东西了。
“姐,离吧。”
我伸手抱住了她,我为姐姐的婚姻,感到痛心,同时,我也无能为力。
阮南南吸了口气,“离是肯定的,只是,我好想把那个为他生孩子的女人找出来,我想知道,我到底输在了哪里?”
阮南南的思维,是正常的。
只是,都决定离婚了,又何必,把那个女人揪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算了,姐,别再给自己添堵,萧逸真不值得你爱,你值得更优秀的男人拥有。”
阮南南不再说话,她扑在我怀里,任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
然后,我们都不再开口讲话,耳边回旋的,只有冷冷的风儿,以及阮南南低低的嘤泣声。
我知道姐姐的性子,哭过后,她会振作,会把萧逸给忘了,然后,开启崭新的生活。
可是,我到底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回医院后,阮南南情绪一直很低落,父亲睡下后,我怕她想不开,连忙又回到了江安宁病房。
江安宁吊完点滴,睡下了。
而阮南南没在房里,我怕她出事,出病房去找她。
刚出病房,就看到她站在风口处,仰着头,把手里的东西喂进了嘴里,我眼尖,看到她喂进嘴里的东西,不是零食,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而是药丸。
阮南南在吃药?
还偷着吃?
难道是病了?
一连串的问题,在我脑子里浮现。
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阮南南转过头,看到我,眼睛里的讶异,一闪而逝。
她脸上的表情,局促难安,“深深,这么晚了,该休息了。”
她向我走了过来,脸上刻意挤出来的笑容,有些难看。
我走过去,从她衣兜里摸出了那版药。
看了药名,我惊呆了,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姐,你……生病了?”
阮南南从我手上夺过药,“只是有些心理问题,身体最近不舒服,所以,吃两片缓缓神。”
我是学医的,自然知道这药并不是简单治抑郁症的药。
我估计,至少中度抑郁。
压下心头的慌乱,我说,“姐,这开不得玩笑,如果你精神抑郁,一定要系统治疗,千万不要随便吃药。”
阮南南见瞒不住,她抚了抚额角的发,红唇扯了抹尴尬的笑,“其实,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是怕你们担心,深深,这病……已经有两年了。”
两年?
也就是说,与萧逸结婚后的两年,她就抑郁了。
我仔细看了看阮南南的神色,才发现她的眉眼间,的确有戾气,眉头也总是紧锁,抑郁的人,从面相就能看出来。
都说相由心生,一点不假。
我不禁捏了把冷汗。
百感交集时,我抓住了姐姐衣袖,“姐,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萧逸这种男人,不配,真的不配。”
看着姐姐受罪,我好想哭。
见我担心得要死,阮南南连忙说,“没事,你别担心,又死不了人,我出去这段时间,一直在治疗。”
我恍然大悟,“你出去游玩是假,其实是去治病了?”
阮南南点了点头,“我与他呆在一起,就会吵架,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我想把他给杀了,也想自杀。”
情根深种,想要拔出来,谈何容易。
老天对我们姐妹太苛刻,太薄情。
让我们遇不到好男人。
“姐,你老实告诉我,你的抑郁症,几期了?”
阮南南眼睛眨了眨,“重度。”
“有段时间,特别想跳楼,尤其是萧逸不回来的那些日子,其实,我与他分房睡,已经好久了,深深……”
她顿了顿,艰难地吐了句,“别告诉咱们妈……”
她往江安宁病房那边看了眼,“她们经受不起。”
我的心,慢慢地往下沉。
我终于明白,阮氏为什么会垮?姐姐没有精力去经营公司了,因为,她生病了。
等姐姐歇下后,我给萧逸打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萧逸的声音传了来,带着一丝惊喜,“深深,你有事?”
我很不想听这个男人的声音,但是,为了姐姐,我想我有必要与他长谈一次。
“有时间吗?我想与你谈谈。”
萧逸,“有有有,当然有,你找我,就算有天大的事情,我也能搁置,现在吗?”
我抬腕看了看表,“现在。”
我走出医院,正要打车,对面停靠的那辆车,车灯闪了闪,我望过去,就看到萧逸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男人身上穿了件黑色的风衣,里面是烟灰色正装,与他见面的几次,他似乎总爱穿烟灰色。
他站在车前,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我只好穿过马路,向他走了过去。
萧逸的眼神,一直落到我脸上。
对于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爱意,我是憎恨的。
萧逸瞥了我一眼,又上了车,很明显,他不想在这儿谈,我打开车门,爬上了后座。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进入辅道,车子熄火,世界安静如寂。
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
路灯灯光,落到萧逸的脊背上,透着说不上来的邪魅。
咔嗒。
男人点了支烟,安静地吞吐着云雾。
我找萧逸,他当然清楚是因为什么事。
我没有开口,任他径直抽着烟,一支烟燃尽,他捻来了烟头,“说吧,什么事?”
“姐姐得了抑郁症,你知道吗?”
萧逸转过脸,眸色很沉,“最初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我继续后面的问题,“你与别的女人生过一个孩子?还是在与姐姐结婚前?”
萧逸目光闪了闪,清晰的声线,落入我耳朵,像是把锋利的利刃,“对。”
忽然,我就愤怒了,“萧逸,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萧逸看我的眼神,说不上来的复杂,“深深,你先不用为你姐姐抱不平,如果那个孩子与你有关系呢?”
萧逸的话,我压根儿不信。
慌乱中,我吼,
“你少放屁,萧逸,你明明喜欢别人,却要娶我姐姐,你与别的女人,连孩子都有了,又为什么骗她,说你爱的人是她?你把她伤成这样,良心不会疼吗?”
萧逸扯了扯唇,“我与她结婚时,就对她说过,我曾经很喜欢一个女孩子,对于过去的情史,我并没有隐瞒她,我还让她考虑清楚,是她执意决定要嫁我的。”
阮南南当初爱萧逸入骨,即便是他坦诚过,她也会嫁他。
这个我不用怀疑。
我抓住问题关键,“你与别人生过孩子,婚前,你也与她说过?”
萧逸,“那倒没有,这件事,我知道自己有错,可是,我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我冷笑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尤为响亮,“苦衷?你为什么不说是自己骗人的借口?你这个到处留情的烂人,我姐姐如果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萧逸的目光,狠狠盯着我,“深深,如果那个女人是你呢?”
“如果那个孩子是你生的呢?”
我的手,扬起,毫不犹豫给了他一记耳光。
耳光声又重又响亮,萧逸的脸重重往一边偏。
他鼻尖颤了颤,伸手扣住了我的手,“阮深深,其实,你失忆过,只是她们瞒得紧,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心口猛地被狠狠拉址了下。
我怕萧逸说出更多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出来,我打开车门,要上车,萧逸扯住了我手臂,把我死命往他怀里拽。
“萧逸,放手。”
“不可能放,这辈子,都不会放。”
“深深……”
他落入我耳朵的声音,深情又带着无奈,“如果我知道,你为我生过一个孩子,我不会娶你姐,更不会允许你嫁给陆宴臣,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绝不可能再让你离开我。”
萧逸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生没生过,自己还能不清楚。
生孩子,还是为他生的,特么的,想想就恶心,更觉得是无稽之谈。
或许……我是失忆过,但是,我绝不会为他生孩子。
我奋力挣扎,不让萧逸的唇,落到我脸上,我怕他吻我,更怕他有其他不恰当的行为。
“深深……”
他深情地呼唤着我的名。
“你冷静点,这件事情,如果你姐知道了,她的病,会更严重,你想让她死吗?”
提到姐姐,我的情绪更激动了。
“萧逸,你就是个人渣,我不会相信你说的。”
萧逸气笑了,“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我感谢老天,上苍知道我太爱你,不能没有你,所以,它没有抛弃我,你知道吗?查到五年前,与我共度一夜良宵的女人是你,我真的好激动,我恨不能马上告诉你,可是,我怕,怕你不信,果然,你真就不信。”
“深深,我们已经浪费了五年时光,不能再浪费了,等我与你姐姐离了婚,你也赶紧与陆晏臣离了,然后,我会给你一个盛天的婚礼,让所有海城的女人,都羡慕你,此后,我会把你捧在手心,会给你所有的幸福。”
萧逸情深,又信誓旦旦的话,似魔咒一样,敲击着我的脑神经。
我感觉眼前的男人,不止是魔鬼,更是撒旦,是从地狱爬上来的夺命阎王。
男人力气太大,大手紧紧缠着我的腰,我挣脱不开,伸手抓住了他头发,凶狠地扯,我低吼,“萧逸,老子要杀了你。”
吼完,我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咬得很用力,直到牙根酸软,我才松了口,然后,我的口腔里,满是腥味。
我后悔过来找他谈了,真的好后悔。
而我也绝不相信萧逸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