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把马车赶离英王府不久了正道,街行人不少,车速自然慢了下来,明珠见敬松跟了来,便问道“走了?”
敬松恭敬地道“您一走,他们也跟着走了。 ”
明珠叹道“真是不省心啊,我是睡了个懒觉,给人堵在了家里,殿下真是英明,颇有先见之明。”
敬松无奈地想,殿下若是不英明,今天大概要惹出另一桩祸事来了。崔彤若是被马踏伤踏死,别说是去了大关的别庄,哪怕是去了月亮,隆盛大长公主也要打门去讨个说法。隆盛大长公主再怎么不讨人喜欢,到底身份不同,又多年经营,在宗室里颇有一批追随者,朝也有不少应声虫,真要找起麻烦来也够呛。
却又听明珠笑道“我早知道杨典军会及时出手的,索性吓他一吓,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耍横!”
敬松不再说话了,好吧,他被物尽其用了。不过还算欣慰的是,王妃还是知道分寸的。
马车很快出了城门,驶官道,正是一年里最好的季节,秋高气爽,气候凉爽却还不那么热,草木开始变黄却还没有凋零残败,因为秋收刚过,所以连遇到的农人脸也平时要多了些喜意。
明珠隔窗看着郊外的秋光,心痒得要不得,好想出去骑马,过了这一段是严冬了,骑马都吹得脸疼的。可惜,最爱玩的人,偏偏玩不起来。
车行良久,明珠正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得素兰道“殿下赶来了。”
明珠赶紧揭开窗帘往后看,只见宇初穿着放灰尘的罩衣,带着一大群人骑马疾驰而来。约莫是看到她回头了,他立刻朝她微微一笑,腾出手来朝她了个动作,再用力一夹马腹,加快速度流星似地冲了过来。
明珠知道他是要她赶紧把头缩回去,别给人看见,虽然百般不愿,也只好缩了回去。所幸没过多少时候,宇初赶了来,都不要马车停的,他直接甩了马镫,一手抓住车门框,一手掀开帘子,闪身跳了进去,身手十分利落。
明珠给他吓了一跳,随即很感兴趣地道“殿下身手真不错,能不能再来一次。”
一直紧跟在车旁的敬松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喷了,好不容易才忍住,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地把眼睛看向了前方。
宇初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十分认真地回答道“不能。”他又不是耍把戏的,偶尔来那么一次哄哄她还可以,接着多来几次,以后他在下属面前还怎么保持威严?
“好吧。”明珠从素兰手里接过湿帕子给他擦脸,撒娇道“我想骑马。”
“行,到了庄子里什么都好说。”宇初擦了脸,再把罩衣脱了扔给素兰,素兰明白他的意思,让车夫停车,收拾干净水盆和帕子退下去了。
宇初走到明珠身边挨着她坐下来,抓了她的手握在掌,指给她看窗外的景色“没有去过大观吧?你看前面有一大片荷花田,宫的莲藕、莲蓬都是由这里供给的。北方不能种植大片的荷花莲藕,还是皇父让人引了大观那边的温泉水过来才有了这一片荷花,自此宫才能吃最新鲜的莲藕。这个季节正好吃冰糖藕,大概还能找到几个菱角芡实尝尝鲜,要不要下去看看?”
明珠自然是想去的,问题是她这样子如何能去?只怕下去游一圈,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装病了。
“这有什么难的?”宇初拍拍手,马车便停了,魏天德讨好地凑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宇初低声交代了几句,魏天德很快抱了个包袱过来。宇初示意明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明珠结了包袱皮,只见里头是一套雪青色的男儿袍服,还带了幞头纱帽,看着简朴,做工和用料却极精细的,绝对出自尚衣监,便笑了“原来殿下早有准备。”
宇初道“带你去庄子里,原本是为了让你松活些的,不然又和关在府里有什么区别?只是你穿着女装不好到处走动,我便让人给你备了几套男装,这样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得。快快穿戴起来吧。”
明珠要叫素兰进来伺候她穿衣戴帽,宇初掩住她的口低声道“叫她们进来做什么?本王伺候你。”
大白天的这样,明珠抓着袍子扭捏了一会儿,豁出去似地点了头。宇初差不多是惊喜了,然而一点都没表现出来,照旧一本正经的,还特意把脸板得更严肃了一点。
先给明珠去了簪钗,再小心翼翼地替她绾发髻,可是他怎么都弄不好,因为觉得堂堂英王居然连个简单的男儿发髻都弄不好,实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便道“你头发涂了什么,这么滑,还有你的头发太长了,太多了。”其实是想说,你自觉点儿,快快嫌弃我,自己绾吧。
明珠只当他是换了一种方式夸赞她,垂着眼低声笑道“殿下真会说话,每次夸我都不带重样的。”其实她是怀疑他平时说话太少,所以对着她的时候拼了命地换着花样说,以表示他的口才极好。
他认真夸她的时候,她说他不要脸,他希望她嫌弃他的时候,她却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的夸赞。宇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鼓起勇气重新给明珠绾发,好几次不小心拉疼了明珠,他以为她将要烦躁嫌弃他了,结果她居然都不叫疼,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唇角含着笑意,静等他给她梳头。
宇初的心突然间软了。明珠未必是不疼,只不过因为她愿意陪着他玩,所以她宁愿忍着疼。像是从前她明知道宇佑不喜欢她,每次宇佑薄待她时她也很疼很难过,而她仍然愿意等待,愿意付出一样。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明珠十分值得人心疼,他放弃了替她绾发,转而轻轻搂住她的肩头,把她拥入怀,轻声道“我不会绾发,但我怕你笑话,所以无数次地拉疼了你,现在,请你教我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