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派师徒六人正在浮云堂内叙话。只听得老雪翁问道:“鹤儿,你今年多大啦?”
白鹤鸣听师父突然问起他的年龄就是一愣,却还是很快回答道:“回师父,弟子再过几天,就年满十九岁了。”
“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晃,鹤儿你已经长这般大了!”洪世烈感叹道。
少顷,洪世烈又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么?为师今天就全都告诉你吧!”
白鹤鸣师兄弟几个都是洪世烈收养的孤儿,而不同的是,前四名弟子都随他姓洪,只有白鹤鸣例外。所以,他一直就想知道,自己与师兄们有什么不同,自己的父母是谁,自己的身世又是怎么样的?
“师父,我……”白鹤鸣有些忐忑地道。
老雪翁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而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那是十九年前,也就是大明万历三十二年的三月初五,为师我下山访友归来,路过九华山下,正巧碰到你生命垂危的母亲。她带着刚刚出生两天的你,在躲避他人的追杀,而那时,你的父亲已经因伤势过重去世了。
你的父亲姓白,名叫白剑锋,字如霜,他是当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年剑侠,一手“白虹剑法”出神入化,有“青锋三尺鬼神惊”之称。同时,他也是武林中着名的美男子,曾令许多女子趋之若鹜,故又有“玉面白虹”的美誉,世居扬州城外三十里的白家庄。
而你的母亲姓云名华,她是京师官宦人家的大小姐,你的外公和舅舅,都是朝廷命官。但她却从小就修习武艺,喜欢游历江湖,仗义行侠,几年下来,竟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声。
白剑锋与云华有一次在江湖上相遇了,因为一件小事闹了一点误会,两人相约比了好几次剑,结果每次都是你母亲败。
最后一次,你父亲故意让着她,结果却被你母亲刺伤了,她心里愧疚,照顾了他好几日,没想到却因此生情,竟回家禀明了父母,说三个月后要与你父成亲。
而你的父亲也是带着万般诚意,备足了聘礼,亲自随着媒人上门提亲,并将世代相传的“白家庄”改名为“白云山庄”,足可见对你母亲的感情与重视,此事轰动一时,成为武林中的一段佳话。
后来,你的父母联袂闯荡江湖,就并称为“白云双剑”。对了,鹤儿,你脖子上一直带着的玉牌,就是白云山庄庄主的令牌,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
当今天下武林南、北对立,白云山庄地处扬州府,白云双剑是南七省武林的魁首人物。白剑锋还有一位结义的兄长,他就是南七省武林盟主、仁义山庄庄主东方仁。
东方仁为人行侠仗义,济困扶危,公正无私,人送外号“仁义无双”,是倍受大家拥护尊崇的人物。
那年的八月初十,中秋节将至,东方仁派人到白云山庄送信,邀请你的父母一起诗酒赏月,共度中秋佳节,二人自是欣然前往。他们于十五日清晨,就来到了位于杭州西湖旁的仁义山庄。
画鼓喧街,兰灯满市,皎月初照杭城。仁义山庄“听雨轩”内,中秋家宴氛围正浓,桌上荤素搭配共十个凉菜十个热菜,寓意十全十美,阖家幸福。
东方仁与他的夫人周梦蝶端坐于主位之上,白剑锋列于东方仁的右首,云华则坐在了周梦蝶的旁边。而最下首,坐着的是东方仁夫妇年方六岁的小公子东方子衿。
东方仁举杯道:“如霜与弟妹一路舟车劳顿,愚兄和你大嫂先敬你们一杯!”说罢,夫妇二人同时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多谢大哥大嫂!”白剑锋和云华也是满饮了杯中之酒,两家人欢声笑语,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酒至半酣,月上中天分外明。白剑锋兴致极高,举杯吟道:“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东方仁闻听,也击箸而歌道:“中秋月。月到中秋偏皎洁。偏皎洁,知他多少,阴晴圆缺。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好时节,愿得年年,常见中秋月。”
白剑锋哈哈大笑,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场中秋晚宴,宾主尽欢,兄弟二人,大醉而眠。
白剑锋夫妇一连在仁义山庄盘桓了数日。期间,兄弟二人比武论剑,诗酒花茶,好不快活!
这一日,二人又于演武场上比剑正酣,东方仁却突然面色大变,蓦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仰面倒地不起。
白剑锋惊得赶紧扔下了手中长剑,一面扶起东方仁往旁边的“凭栏阁”而去,一面大叫道:“来人!快来人!快去请嫂夫人过来!”
仁义山庄的管家东方福见状,一溜烟似的直奔东方仁夫妇居住的“克己轩”跑去。
东方福到了门口,只见周梦蝶与云华二人正在叙话,他也来不及见礼,急急大喊道:“夫人!不好了!庄主吐血昏厥了!您快去看看吧!”
周、云二人听完,面色一变,赶紧跟着东方福往凭栏阁而去。
周梦蝶家世代杏林,精通医术,她迅速地上前为东方仁把脉,须臾间脸色大变。
白剑锋急道:“大嫂!大哥他到底是怎么了?”
周梦蝶看了他一眼,才道:“夫君他中了剧毒!”
白剑锋闻言大惊,连声问道:“什么?怎么会这样?大哥他中了什么毒?在自家里,谁又能悄无声息地给大哥下毒?这毒大嫂可能解得?”
周梦蝶点了点头,道:“此毒名唤‘千机’,毒性一日一变,七日之内若无解药,神仙难救!我也是早年在家中藏书中才偶然得知此毒,真是天可怜见!”
白剑锋夫妇听得周梦蝶如此说,齐齐松了口气。
周梦蝶吩咐管家去准备解毒用的物品药材。千机毒的解毒之法乃是药浴法加针灸法,将大锅熬制好的药汤置于浴桶之内,病患坐于其中,医者施以金针刺穴,药汤需一个时辰更换一次,以保证其温度和药性,须经过一天一夜不断施针,如此,方得圆满。
第二天,东方仁终于清醒了。周梦蝶与东方子衿陪在床前,白剑锋夫妇也已闻讯赶了过来。
白剑锋上前道:“大哥!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吓煞我也!”
东方仁有些茫然道:“我这是怎么了?”
“大哥,你中了千机剧毒!幸好有大嫂妙手回春!”白剑锋庆幸道。
东方仁转头看向妻子,眼中满是幸福之色。
“可是大哥,你想想谁能在家里对你下此毒手?莫非是山庄里出了奸细?”白剑锋又道。
东方仁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
云华接过话道:“不管是谁,其心可诛!必须要把他找出来!”
周梦蝶却道:“这千机剧毒,我虽然能解了它,可是中毒之人一年之内却不能擅动内力,否则必定心脉尽损,轻则终身残疾,重则绝脉身亡!”
白剑锋气道:“果然恶毒!究竟是谁?让我查出来,必定将他碎尸万段!”
白剑锋话音未落,管家东方福进来禀报道:“庄主,北边儿的梅家堡堡主派人送来书信一封。”说罢,双手递上了书信。
梅家堡,号称天下第一大堡,位于北京顺天府宛平县,是北六省武林盟主梅思远的宅邸。梅家兄弟共有三人,梅思远行二,江湖人称“枪剑双绝”梅二爷,他的上下还有大哥梅思平和三弟梅思安。
当前的武林格局是南、北分裂对立,而今梅思远却主动给东方仁写信,又所为何事呢?
东方仁带着疑问,打开了书信,看罢,他又把书信递给了白剑锋。
信中所写内容如下:东方吾兄,中原武林南北对立已是多年,同室操戈,兄弟阋墙,长此以往,害莫大焉。而今,国家边关狼烟四起,内忧外患不断,你我二人忝为南北武林掌舵之人,为后世子孙计,俱应摒弃前嫌,竭力促成南北武林之一统。九月初九,重阳佳节,九华山巅,登高赏菊,诚邀东方兄前来一会,晤面详谈,万勿推辞!谨启。落款署名梅思远。
白剑锋看完了信,皱着眉头道:“大哥,梅老二他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半晌方道:“中原武林分裂这许多年来,南北对立,为名为利,互相仇杀,不知枉死了多少无辜之人!自我接任南七省武林盟主以来,虽严令下属不得主动向北边寻衅生事,只是南北积怨已深,私仇甚重,我纵然身为盟主,也不能过多干预盟中兄弟的私仇。南北武林一统虽是我辈多年之夙愿,然而阻力甚多,恐怕一时难以实现。而今,梅思远主动写信,难道他竟然也是吾辈志同道合之人?亦或,他是另有目的?”
白剑锋道:“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中原武林能够一统固然是好,可是,最后谁任盟主之职?还有,大哥你这个时候突然中毒,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梅老二他这个来信的时间,也未免太过微妙了吧!”
周梦蝶也道:“夫君,如霜说的有道理,你前脚中毒,梅思远的书信紧跟着就到了,很难说二者之间没有一点关联。况且,你从来都是与人为善,不曾与谁结下仇怨,我实在想不出谁会对你下此毒手。但你身在南七省武林盟主之位,北边对你动手,却是在情理之中了!”
云华气道:“管他梅老二有什么阴谋还是阳谋,咱们只管赴会便是了!就算到时候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难道咱们还怕他不成?再说,此去还能顺道查查大哥你中毒是不是跟他们有关系,要让我查出来真是他们那边下的毒手,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四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由白剑锋云华夫妇二人代替东方仁去赴重阳之会,由东方仁的管家兼心腹东方福带人跟随接应。谁知,这一去,白剑锋夫妇就再也没能见到东方仁一面!
正是:前尘往事不可追,一层思念一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