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道:“缐国安,我以领队军官的身份命你向苦主赔礼道歉,赔偿三倍损失。鉴于罪行轻微,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我判你暂缓十军棍,战后将功折罪。你可心服?”
缐国安道:“末将心服口服。”
孔有德道:“去吧,苦主就在那里。”
缐国安向王家管家鞠个躬,掏出一块碎银,没管大小就递过去,道:“适才多有得罪,请您多包涵,这是赔偿金,您收好。”
王家管家大怒,心道:“什么狗屁军法,根本就没有处罚。一只鸡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整出这么大事,就为这一块碎银?我还要不要脸,该死的山东狗贼。”他一巴掌将银钱打掉,道:“你这是徇私枉法包庇手下,我不服。”
腺国安大怒,冷笑道:“钱已经是你的啦,你爱扔哪扔哪。”
山东兵面有愠色,心道:“腺兄弟已经服软赔偿,你还给我们耍横,讲不讲理?你打他的脸就是打我们所有山东兵的脸,真当我们山东兵好欺负?”
孔有德道:“你不服可以去兵部衙门控告我。”
孔有德为人死板并不蠢笨,他的处罚手段是软钉子,完全符合国法军纪,任谁都说不出一二三,就算将包青天找来也不能将他怎么着。
王家管家道:“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我就不走。”
孔有德道:“这里是街道,是公众场合,待在这儿是你的自由。我们不想管,也管不着。”
王家管家怒极,发现自己居然无言以对,来软的不好使,来硬的又不是对手,他心念疾转想出一个非常下流的办法,道:“没有错,待在这是我的自由,在这里拉屎撒尿也是我们的自由。”解开裤子就对着孔有德尿尿,接下来他准备让所有人对着山东兵洒尿,恶心死他们。
欺人太甚,孔有德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而且是对弱者的宽容招致的羞辱,不禁怒发冲冠,抬手就要将王家管家打碎,转念想道:“杀不得,这人虽然讨厌毕竟罪不至死,再者,在这里闹出人命还怎么到前线打仗嫌功劳。”孔有德道:“我们马上就要召开军事会议,依照军法:‘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
山东兵们早就被辽东人激起一肚子怒火,王家管家的得寸进尺无理取闹,更使他们的怒火达于极点,恨不得将他乱刃分尸杀一儆百,听到他即将犯下杀头大罪,右手不由伸向刀把。
王家管家大恐,道:“算你狠,我们走。”
汉族村民既讲良心又怯懦,实在不想将军队惹火,跟着一窝蜂地离开。
孔有德道:“赶紧吃饭,吃完后立即收拾行装离开这里。这地方有刁民,惹不起咱们躲得起。”
打狗都得看主人,狗败了主人就会现身。举人老爷王象春儿子就在后面督战,鉴于手下无能,他亲自出马接管村民指挥权。命令他们,如果不想惹麻烦就得跟着本少爷喊口号,本少爷喊什么你们喊什么,否则后果自负。
地方土豪的效率相当高,山东兵饭还没有扒拉几口村民们又来了,这一次人更多,在举人家庄丁带领下统一行动。山东兵突然发现各个巷子涌出无数百姓,黑压压地不知道有多少人,他们排着密密麻麻毫无秩序的队形向自己走来。走在队伍前面的头领高呼“打倒土匪流寇,申张国法”,“严惩误国军队,为民除害”等口号,老百姓跟在后面随声附和,乱糟糟吆喝。
山东兵暗道不妙,随即大怒:“这些人绝不是这个村镇居民,他们早有埋伏,存心跟我们过不去。我们上前线去出生入死保家卫国,这些辽东人反而蓄谋已久制我们于死地,你们真该死。”
山东兵想得既对也错,这些人确实不是这个镇子百姓,他们是举人老爷王象春从邻近村庄召来壮声势的棋子,至于早有埋伏显然过头。
村民们愿意来围攻军队吗?当然不愿意,他们又没有吃撑。这些军队正在赶赴前线保护国家,村民是国家的一分子,更加不愿与自己的武士为难,可是县官不如现管,王家是当地大族,祖上出过无数文武举人,权倾一时,掌握着方圆百十里的生杀大权,是他们头上的天,老天爷开口老百姓就得跑步赶来向山东兵施压,不愿意也得上。
鲁迅小说里的举人老爷打残孔乙己,间接致他死命,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可见封建时代地方豪强的蛮横残暴,明朝末年的举人世家肯定更加嚣张,老百姓自然惧怕王家。
山东兵立即布成防御阵型,一排排枪口指向来人。
举人少爷不断在腹中给山东兵鼓劲:“开枪,开枪,快开枪,多打死几个,把事情搞大,最好直达六部闻之圣上,让全山东都吃不了兜着走。”
孔有德上前一步对士兵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火。”向走近几步道:“乡亲们,你们想干什么?冲击军队吗?依照大明律法,‘擅闯军营者处死,’你想死吗?”声音不响却压住嘈杂声响清清楚楚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老百姓们不傻,无理取闹同军队对抗的后果他们很清楚,军队受不受惩罚他们不知道,自己肯定先倒霉。他们看到山东兵迅速结成阵势,一排排火枪指向自己,队前的就开始压住步伐向后退,后面的拼命挡住要他们顶在前面。孔有德神功小试更是将他们慑住,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前进一步。
孔有德道:“你们想干什么?出来个代表,乱哄哄地怎么交流。”
王家管家无功而返,适才受到举人少爷斥责,现在戴罪立功的机会来了,他要努力表现自己,上前道:“我们不想干什么、我们要在这里聊天办庙会,控诉某支军队的不法行为。”
非暴力不合作,堵住路不准你走。
孔有德冷哼一声,道:“带着人离开这里。”言语中用上“天道仙音”催眠术。
王家管家头脑立即晕晕沉沉,不由自主叫道:“大家都回去吧。”后面王府家丁一拳将他捶倒在地栽入雪堆,道:“你个脑抽胡说什么?”
王家管家立即清醒过来,跳起来叫道:“你是妖人,你会妖术。”
孔有德道:“胡说八道,光天化日哪来的妖人。看来你不是头领,和你说话是浪费我的时间,你滚下去,叫你身后的人来。”
王家管家立即跑去找举人少爷,心道:“这个山东将校太诡异,不是普通人。圣人有云:‘敬神鬼而远之,’我还是远之地好。这次可能惹到不该惹的人,趁现在还没有闹到不可收拾赶紧收手。”
面对管家提出的警告和建议,举人少爷半信半疑,心道:“若是就这么收手王家颜面何存?不能罢休,我再去试他一试。”亲上前来,道:“你们在我们吴桥横行霸道,抢劫衣食,必须接受惩罚,不然我们就和你们耗,看谁耗得过谁。”
孔有德被慧目教导成脑残,服膺“惧法朝朝乐,欺公日日忧”,认为有理走遍天下,带人接物讲究有理有节,不敢依仗暴力肆意妄为,手下兄弟抢劫衣食违法在先确实不对,不禁气短三分,决定谈判解决。按照慧目教导谈判讲究公平公正,用“天道仙音”催眠术赢取谈判非常不公平非常不公正,自感理亏的孔有德根本作不出那种事情。
孔有德真个脑残,他也不想想如果对方行事公平公正讲道理还会有这档子烂事?可惜慧目没有教导他面对无理之人就应该以十倍的无理相对。
孔有德道:“前线正在打仗,救兵如救火,我没有功夫和你瞎耗,说出你的要求。”
举人少爷道:“依军法,打四十军棍。”孔有德原说暂记十军棍,他变为四十,瞬间涨了三倍。
孔有德不想再纠缠下去,道:“如你所言,腺兄弟,趴下,立即执行军法。”
杖刑有相当技巧,专门训练过的行刑人手下留情,可令受刑人皮开血流不伤肌骨。行刑人下死手,只需三五棍,寻常受刑人皮肉不破骨断筋折,八九棍五脏受损危在旦夕,二十棍后死于当场。孔有德打算用这一招,虽然丢脸,至少解决了眼前的问题。
孔有德的退缩令举人少爷大喜:“那个没有用的管家自己胆小说你是妖人,原来你不过是个受气包,没有什么好怕的。”道:“为防止你们行刑弄私,由我来打军棍。”王家出过多代举人,行刑的把戏自然知之甚稔。
孔有德微一思索道:“可以,打吧。”上前握住腺国安手掌,道:“兄弟忍着点。”
举人少爷抓起军棍暗运内功,心道:“我自幼习武膂力过人,只需十棍你这个山东狗就得毙命。”将棍棒抡圆后大喝一声拚力砸下,木棍与皮肉相交响传出十数丈远,腺国安惨叫声传出数十丈远。
这是赤裸裸地打脸,再加上物伤其类的情感,山东军无不对举人少爷攥拳怒目,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举人少爷才不将这些山东窝囊废的愤怒放在心上,他一棍一棍又一棍拚命打下,十数棍后累得气喘如牛。他突然发现腺国安叫声洪亮,臀部无血渍,脸上无痛感,似乎没有挨过打,心道:“不好,刚才我咋没注意这山东官用真气抵消了我的杖击,我白打了,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他抡圆挺杖一棍打在孔有德手臂上,心道:“这一杠还不得让你手臂碎断终生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