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千初电话打来的时候,江年正准备回宿舍休息。
她说想见他时,他直接沉声拒绝了,可他没想到印千初此时正在他们部队的门口,从上海飞来北京铁了心要再见他一面。
这个时间,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见到站在庄严的部队正门外单薄孤零的身影时,江年下意识皱了皱眉,迈步走上前,“你怎么来了?”
印千初看到他,直接上前将他抱住,红了眼圈闭上眼,“因为我想见到你。”
江年薄唇抿起,目光温度渐冷。
印千初起身放开他,注视他的眼睛,开口定调:“江年,我真的好喜欢你,从小到大一直喜欢你。”
江年沉默。
“你和乔欢在一起甚至订婚后,我知道自己已经出局所以没有再来打扰你,但你们婚约取消了,你知道我得知这个消息事有多激动吗,我以为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让我重新有机会和你在一起。”
江年看着她,波澜不惊的开口:“千初,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那陶桉呢?”她苦笑着,染着越加哽咽的声音问他。
江年面色不改,挺拔的身影笼罩着月色,眼神却被路灯映出了真诚,他一字一顿,“我爱她。”
“你爱她?”印千初自嘲的笑着,“爱……江年你跟我说你爱她?”
“是。”他不折不扣的承认,“对不起,千初,我希望你能找到适合你的人。”
印千初情绪激动的抱住头哭喊,“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她上前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直视他的目光:“你就没有喜欢过我吗?上学的时候你一直那么照顾我保护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哪怕一刻,一秒?”
江年对视着她,低淡的肯定:“从未。”
简简单单,直接了当的坦诚,像是给印千初判下了“死刑”。
这一刻,印千初终于彻底无力的松开了手,看着他的七分袖,笑得满面讽刺,“原来我始终是个笑话……”
她呵呵地笑着后退,直到最终踉跄跌倒在地上。
江年皱眉去扶她,“我先送你去酒店。”
印千初抬眸,用布满泪痕和红肿的眼圈去看他,脸色绝望而苍白,哽咽凄凉的声音一字一顿,她道:“江年,从此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
纽约。
左家庄园刚刚结束了一场郑重瞩目的家族会议,左老爷子正式宣布将集团最大股份交予左旋,确定了她为最新继承人。
虽然不止一个两个人愤恨不平,但已成定局,他们在老爷子面前没有反驳的权力,并且在老爷子毫不留情的肃清了打左旋主意的人后,他们也已经明白,老爷子是铁了心的偏心,他这块“心头肉”左家的人是谁也不能轻易碰的了了。
而老爷子的霸道还不只体现在这一点,他命令左旋搬回左家庄园还说得过去,但让她成为继承人这件事他丝毫不管左旋的想法,也没问过她是情愿还是不情愿。
好在,左老爷子身体硬朗,左旋现在只需要继承个名分,不用继承掌管左家的实权重担。
隔天一早,左旋照例开车去了微隐维和总部。
目前,组织高级负责人只有秘书长、她和陶桉,秘书长协理各方事务还要兼联联合国维和总部,本身事情就很多,陶桉在中国请了假,组织的分管工作自然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微隐维和虽然内部结构简单一切从简从效,又有着国际公益维和组织的自愿性和自觉性,但终究是一个庞大的运行整体,统筹运作是免不了的。
左旋觉得,是时候进行系统优化了,比如将联络联合国维和总部的固定职责交给“有关系”的陶桉。或者,让她在纽约“扎个根落个户”,省得她在这里总是待不住。
车子开了一半的路程,手机响了起来。
她按下车载电话接听。
是医院打来的病危通知。
祁言爵母亲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恐怕熬不过几小时了,护士打来通知家属去见最后一面。
挂了电话,左旋迅速调转车头,朝医院驶去。
踩着逐渐用力的油门,她边打给了祁言爵。
无人接听,她拧眉,又打给了他的秘书。
“您好,左小姐,请问有……”
“祁言爵在干什么?”听到接起后左旋径直问道。
“祁总正在会议室开会,大概还有四十分钟结束,您……”
“让他马上去医院,立刻。”
秘书顿了顿,“对不起左小姐,公司有规定,我没有权限在祁总开会时进去打扰,您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先和我说……”
左旋一脚踩下刹车停在路边,“把电话拿给他听你能办到吗?”
秘书很是为难,低低回“抱歉。”
左旋出着气点头,“他在顶层会议室?”
“是的左小姐。”
左旋挂掉电话,转了方向盘朝祁氏大楼驶去。
二十分钟后。
座无虚席的会议室,大门被毫无征兆的打开,左旋顾不得别的,甩开一直试图拦着她的秘书,直接走向主席位,拉起祁言爵道:“跟我走。”
两旁会议桌上是满脸莫名其妙的参会成员,齐刷刷的看向他们。
祁言爵皱眉,低声道:“不要闹,我在开会。”
左旋靠近他,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开口道:“现在,立刻跟我去医院,别逼我在这里说什么让你下不来台面的话,生死关头,别赔上自己一生的遗憾。”
发生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祁言爵闻言没再推拒,被左旋拉出会议室,直到出了门。
他顿住脚步停下,撤下被拉起的手臂,突然冷笑道:“你真是不计前嫌,照顾她,紧张她,怕她死吗?但就在不久前,她可是想弄死你来着。”
左旋看着他,“祁言爵,她是你母亲!”
“嗯,从生物学上算是。”
站在他的对面,左旋听着他说着这些冰冷的话。下一秒,她忽然牵起祁言爵的手,用温热对抗着他掌心的冰凉,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软了下来:“你恨她,可她在等你,无论如何,你和她血脉至亲,这是你们生命中的最后一面了,你都该去见她。
我不是怕她死,而是心疼你。”
心疼你内心其实被刀锋割裂,心疼你一旦错过以后会有无尽的自责和后悔。
……
两人赶到病房时,吊着最后一口气的Laura已经卸下了所有医疗器械,当确信看到祁言爵出现在门口时,她无声的笑了。
“你来了。”
她看着祁言爵走进病房,走向她的床前。
“嗯。”
“当年,我也是在这家医院生下了你,也是这样靠在病床上看着护士把你一步步抱到我的面前。”她看着祁言爵,气若游丝,声音干枯,“一切恍如昨日。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们……”
对不起,她的孩子,还有她的丈夫。
祁言爵站在她的床前,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认真的听她说话。
Laura用最后的力气盯着他,看的深深重重,直到剩下最后一丝力气,她将目光转向左旋,笑了笑:“谢……谢你。”
然后,闭上了双眼和身体,再无生机。
祁言爵看着她,面不改色,眼角一瞥,却有一行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