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忱抱着姜淼离开了葛家。
葛癞子、梁永安、葛建业、刘慧安四人犯的事没有瞒住,当天蹲守在葛有根家门口的群众们在警车离开后沸腾了,各种版本的流言甚嚣尘上,极为离谱。
醉酒睡到中午的葛花花醒来得知这一切,天都塌了,每日以泪洗面,不知该懊悔喝那半杯酒还是该懊悔爱上梁永安。
葛建设看不过去,痛斥她一顿后带着她去公安局见了刘慧安和葛建业一面。
刘慧安这些日子以来接连遭受打击,醒来后变得浑浑噩噩,面若枯槁,葛花花喊她的时候要好半天才能反应过来,回应一句,“姜丫头,是婶子错了。”
葛建业状态更加不好,被梁永安欺骗拖下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下半身彻底废了。
原本按照医嘱养着,虽然精气神比不得以前,但好歹能正常用。
偏偏葛建业作死,出院才几天就强行想做那档子事,刺激过了头,红肿出血,彻底不行了。
葛建业恨啊!
他将这一切归咎到梁永安身上!
见到葛花花的时候,葛建业朝着她嘶喊:“葛花花,找到梁永安,弄死他!弄死他!”
葛花花钉在原地,许久回不过神来。
回过神后又蹲在地上只会哭。
葛建设跟看守的公安同志打了招呼,带着葛花花回家。
他对这个妹妹的感观很复杂,关于她和梁永安那些事情他也不愿再去深究,只希望她能好自为之。
年后前进大队大队部会议上,葛有根请辞了葛家湾生产队长一职,干部们决议开选举大会投票选出新任生产队长,会后选举结果当场出来,葛大爷的小儿子葛有家(葛慈生的小叔)成了葛家湾的生产队长。
葛二爷和他老太婆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三个月闭门不出。
迎春花开满山野的时候,队里再一次出现开着铁皮车的人,下车的人一身齐整的中山装,由大队长领着去了牛棚。
姜淼正跟陈美和游文仙几人在河里捞螺蛳,听到这个消息吓得装螺蛳的木桶都打翻了,来不及管什么螺蛳,姜淼赤着脚奔向养殖场找以忱哥。
社员们不知道赵以忱跟牛棚的人的关系,队里干部们是知晓的,姜淼扑了个空,猜到应该有人已经跟赵以忱通过消息,连忙撒着脚丫又往牛棚跑去。
到达新牛棚矮屋门外,恰好看见穿着中山装,年过半百的男人面向白爷爷弯腰鞠躬,起身时眼睛都红了,白爷爷身后的韩庭生走出来对着中山装男人崇敬地敬礼,几人的氛围看着格外严肃。
赵以忱远远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白爷爷和中山装男人低语说了几句,中山装男人目光投向身姿挺拔的赵以忱。
赵以忱被喊过去又说了会话,姜淼无心刻意去听他们的话,但一些字眼还是钻进了她耳朵里,“审批已下来”“教育结束”“有工作名额”“回城”之类的。
姜淼低头站着,两只裹了泥灰草的白生生的脚丫攀在一块,地面刚钻出来的不知名小花被她右脚无情地踩倒,不安的小姑娘没有察觉到,她只是失神,目无焦距的,呆呆望着坑坑洼洼的地面。
尽管只有几个关键字,但她融会贯通能明白,那个中山装叔叔要带白爷爷和韩叔回城了,他还叫以忱哥一起回去……
也是……
以忱哥也是城里人,终究要回去的……
姜淼想起跟刘慧安住招待所的夜晚,她说的那些话。
以忱哥若回去了,那她呢?她又将何去何从?
五年前李兰离开前让她选择,她坚定地选择了留下来。
而今,她好像对这个小村庄已没了当初那样强盛的执念。
以忱哥会带她一起走吗?
姜淼头一回迷茫了。
赵以忱送爷爷上车后途经牛棚时才发现这个孤零零,浑身上下透着悲伤的小姑娘。
他心里隐隐抽痛了一下,快步走过去,伸手将她提了起来。
姜淼被赵以忱火热的大手掐住腰提起放在了一边的一处石头上,石头有点高度,站在上面她几乎与赵以忱视线相平。
脑海里想的人蓦然出现在眼前,还是从未体验过的视觉角度,凝视着放大版的俊美五官,前一秒还难过的心脏变得不受控,不顾死活地在她身体里敲锣打鼓,震得她耳膜发疼。
以忱哥好像开口说了什么,菱形的红唇开开合合。
直到眼前一黑,眼皮碰到温热的肌肤,赵以忱用手盖住了她眼睛。
姜淼回神,听见他问:
“发什么呆呢?鞋子都不穿。”
“以忱哥……白爷爷走了吗?你不跟……白爷爷一起吗?”
姜淼小心地问。
盖在眼前的大手落到她头顶,毫不客气地蹂躏。
“小没良心的,这么盼着我走?”
姜淼慌里慌张地别过头,视线不敢看他。
“我哪有。我就是……”怕你走,怕你留我一个人。
赵以忱了然一笑,“我不走,爷爷先回去了,他惦记着他实验室的那些东西,急得午饭都不想吃,直接跟着那些人走了。爷爷才是没良心的,对不对,也不跟我们可爱漂亮的淼淼姑娘告个别。”
姜淼感觉轰一下,脑门都热了起来。
以忱哥怎么说这种话。
什么可爱漂亮……真是的,她哪有他说的这样……
她别扭的睫毛乱颤,眼神飘忽。
不过还是嘴硬地回了一句:“走了就走了,以后没人跟我抢鸡蛋吃。”
姜淼没有追问以忱哥为什么不跟着白爷爷一起回城,但以忱哥好像知她心中所忧所想,开始拉着她进入他的生活。
每次跟京城的爷爷奶奶打电话会叫上她一起,对着电话那头聊了几句就把话筒塞到她手里,说爷爷想她了,又说奶奶想认识她。
姜淼硬着头皮交际,起初聊得一板一眼,后来已经能自如地跟奶奶分享村里听来的那些八卦,逗得奶奶在电话那头惊呼连连。
这一年年底,赵以忱带着她去文书记家做客,从文书记家回来,又去了市里小舅舅家里。赵
寂和夏洁见两人上门欢喜得不得了,尤其是夏洁不知是不是想生闺女了,拉着姜淼天天逛街,给她买衣服鞋子,还带她去友谊店买从没吃过的巧克力。
怎么说呢,又苦又甜。
离开前,夏洁神神秘秘喊着姜淼进屋子,拿出几条红色布袋比划,告诉她女同志这个年龄身体会发生的变化,以及月经带的使用方法。
不仅如此,夏洁还拿出了一件碗状形的小布料,告诉她这是女同志穿的胸衣,哄着她脱下衣服一步一步教她怎么穿……
离开屋子的时候,姜淼面若桃花,脚步发虚。
赵以忱关切的眼神飘过来,姜淼凶巴巴地瞪回去,愈发抱紧怀里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