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能不能看出这些骨头都是何时所烧?”裴谨目光沉沉盯着炫白问道。
“仵作说应该是近段时间烧的,这两日夜里下过雨,那焦炭里也渗进了不少水。至于其他的仵作说还要稍等一段时间细细验证。”炫白只觉得裴谨的目光似要将他的脑袋打出一个洞来。
“你再去找找那几个搬运的人,或许会有新的线索也说不定。”裴谨声音冷冽,沉沉说道,“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炫白答应着遁入黑暗。
书房窗棱外响起几声轻微的咕咕声,裴谨打开窗子一只灰色的鸽子飞了进来停在书案上,侧着毛茸茸的脑袋看他。
裴谨伸手将鸽子握在手中,从它右脚的铁环里取出一张纸来。
借着琉璃盏中的烛火,裴谨迅速浏览完了纸片上的内容,然后将那张纸投入烛火中,看着它烧成蝴蝶般的灰烬。
他从铁盒中取出一小把小米粒,放在鸽子面前。那鸽子熟练地啄食着小米粒,偶尔发出咕咕的叫声。
裴谨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仔细端详了一番,等墨迹干了之后,小心翼翼地将纸折成一小片,重新套在那鸽子的脚环上。
推开窗棂,看着灰鸽子咕咕叫了一声,扑棱棱飞向了漆黑的夜空。
数日后,裴云山收到了来自青云山的书信,信中提到裴询的状况不佳,时常动手打人,道观方面不堪其扰,希望裴云山能将裴询接回去。
这可不行,好不容易找到的老道士,裴询的眼睛才刚有好转,岂能轻易让他回来,那岂不是前功尽弃?更何况那老道士已经收了他一万两银子。
“侯爷,您还是去一趟吧?询儿定是因眼盲而心中烦闷,这才会想要动手打人。侯爷您去开导他一番,说不定他就会好起来。”柳婉儿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前往安抚。
“也只能如此了。”裴云山皱着眉头说道,看着柳婉儿有些不放心,“只是这里的事还没有一个结果,我担心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娘儿三个应付不了他们母子。不过我会给你留几个人,你也不必害怕。”
“侯爷,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和韵儿只在自己的院子里,不会出门,至于谦儿,他天天去学堂,也不碍着他们什么事。”
柳婉儿就怕裴云山不去,忙展开笑颜说道。
“那好,你现在替我收拾行李,至于去青城山这件事,你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我等下去与王氏说一声,就说我在外面有些事要处理,顺便问她要些银子。”裴云山点点头说道。
“侯爷,您放心,我们不会乱说的,妾身都听您的。”柳婉儿满脸依恋地看着裴云山,眼中满是对他的钦慕之情,看得裴云山心里很是自豪,这个女人离了他是一刻也不行的,哪像王氏,从来不依赖他。
当日下午,裴云山好说歹说从王氏那里拿了三千两银子就急匆匆出了门,只说是与太子妃母家的生意有关,要先去江南看看。
王夫人怎会信他,不过是为了稳住他,先将慎之的婚事办了再说。眼见着儿子渐渐恢复了正常,王夫人的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那日一大早,儿子来请安。看着他脸色不错,王夫人小心翼翼地说道:“慎之,这会儿说起你的婚事,虽说对蝉衣和安儿很不公平,可是活着的人总还是要生活下去。舞阳侯府那边还等着我们过去请期呢,你看如何?”
“母亲,这事不急。”裴谨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出去十几天,两家的婚事已经到了请期这一步,可见母亲与舞阳侯府都急着要推进这门婚事。
裴谨的目光不禁在母亲脸上扫了扫。
王夫人见儿子不上心,连忙清了清嗓子说道:“舞阳侯夫人说他请人算过,说是你们两个的生辰八字适合在秋天大婚,至于日子倒是可以求着宫里的钦天监算一下,你看可好?”
“母亲我说过这事不急。”裴谨断然拒绝,看着王夫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您可与舞阳侯府说,儿子这几年不适合大婚,三年五载都不会成婚。”
裴谨原是想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成婚了,可看着母亲殷切的目光,他还是退缩了。总要给母亲一个接受的过程吧,裴谨心里想。
蝉衣和安儿都死了,他活着就如同行尸走肉,白日里有其他的事情分心,漫漫长夜对他来说就是煎熬,他的脑子里总是浮现着蝉衣与安儿的面容,让他夜夜无法成眠。
说什么让他娶妻生子?这辈子他都不会了。他现在只想尽快查清蝉衣他们的死因,再亲手为他们报仇,至于其他的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什么?慎之,为什么?”王夫人惊声说道,“婚事都已经谈妥了。你这样让我如何与舞阳侯府交代?人家舞阳侯府的大小姐怎可能等你三年五年。母亲知道你因为蝉衣和安儿的事很自责。可这并不是你的过错,这都是他们的命啊!”
“是吗?母亲你信吗?他们居然会染上天花?”裴谨苦笑一声说道,“这件事还请母亲与舞阳侯府说一声抱歉。”
“慎之,你真是这样想的?可人死无法复生,难道你就为了蝉衣与安儿这辈子再也不成婚了?”王夫人急道,“这样吧,这件事暂缓,你再好好想一想,或许过段时间你会想明白。”
“母亲,不必了,我心意已决。陆大小姐也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候,我不想耽误她。”裴谨缓缓说道,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一步,不如就全部说出来吧。
“慎之……你……”王夫人颓然坐倒在圈椅中,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裴谨躬身退出主屋,走到半道上遇到了一个小丫头。
“世子爷,海棠院那边像是出了什么事。”她退到路边的树丛矮下身子小声说道,“柳姨娘她今日一整天没有出内间,连饭菜都是红儿送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