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必忧心,那些婆子收了钱,早已离开京城,世子爷是寻不到她们的。”张妈妈面色沉稳地说道,“奴婢找的都是外乡人。”
“如此甚好,你考虑得甚是周全,我也可安心了。”王夫人颔首回应道,“只要我们一口咬定蝉衣他们是病死后送出府外火化后下葬的,慎之他是绝不会起疑的。”
二人正悄声议论着,忽闻屋外冬青轻声禀报:“夫人,吴妈妈求见。”
“吴妈妈?”王夫人看向张妈妈,面露惊诧之色。
“夫人,她此番前来,想必是为了淡竹的事。”张妈妈若有所思地说道。
“淡竹?哦,对了,这丫头口出狂言,忘恩负义,我还未曾责罚她呢!”王夫人沉着脸说道,“上次,舞阳侯府派人去巷子口询问蝉衣的事,旁人都未多言,她却跳出来说蝉衣仗着世子爷的宠爱,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府上毫无规矩可言。”
“竟有此事?夫人您也太过宽容了。”周妈妈气愤地说道,“不过她也是咎由自取。”
“何出此言?”王夫人面露惊诧之色。
“前些日子,她不知何故,竟然掉进了茅坑,被捞起来时已半死不活了。”张妈妈摇头叹息道 ,“她平日里骄横惯了,对婆家人也十分苛刻,如今婆家人自然不肯散尽家财去救她,能否救活也未可知。”
“那她此番前来,定是来讨钱的。”王夫人冷着脸说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夫人,您对她们一向仁慈宽厚,她们却如此恩将仇报。好在老天有眼,要收了她。”张妈妈低声说道,“夫人,这事就由奴婢出面对付。”
张妈妈站起身抬高声音说道:“冬青,你这丫头愈发没有规矩了,夫人府中事务繁忙,岂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拜见的,莫要让夫人知晓了责罚于你!”
“妈妈,是冬青的错,冬青再也不敢了,请妈妈责罚。”屋外的冬青很是机灵,连忙应道。
她怎会不知张妈妈话中的意思,赶忙推搡着吴妈妈向外走去。
“冬青,让我见见夫人吧。”吴妈妈满面愁容,几近跪地地拉住冬青的手苦苦哀求。
“妈妈,你也听到了,夫人近日很忙,实在没有时间见你,你再如此纠缠,连我也要一同受罚了。”冬青一脸严肃地说道。
她本以为吴妈妈毕竟是夫人的陪房,或许夫人会念及旧情见她一面。
“哟,这不是吴妈妈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白苏向来与淡竹不和,故意阴阳怪气地说道,“淡竹可还好,听说嫁了个不错的人家。”
“别提了。”吴妈妈哭丧着脸说道,“她都快不行了,前日里不知为何,突然头晕掉进了茅坑,至今仍昏迷不醒呢!”
“啊,吴妈妈,那你赶紧去找大夫医治啊,夫人又不懂医术,你找她又有何用?快去,快去,莫要耽误了病情。”白苏一边说着一边捂住口鼻,皱着眉头说道,“怪不得您老人家身上有股怪味,原来是屎味!呕……”
冬青也急忙取出帕子掩住脸,气急败坏地说道:“吴妈妈,你快些走吧,你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浑身沾满屎味就进了侯府,幸而张妈妈没让你进去,要不然这味道非得把夫人熏坏不可。”
说着便厌恶地将她推出了主院,对着领她进来的婆子厉声呵斥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带进来拜见夫人的。今日我替你们担了责任,日后你们可都要长长记性。”
那几个婆子听了冬青的话皆是一惊,明白吴妈妈已被夫人弃用,赶忙惶恐地陪笑道:“冬青姑娘辛苦了,日后我们断不敢再如此了。”
言罢,一人揪住吴妈妈的衣领便往外拖,将一腔怨气尽数撒在她身上。吴妈妈见此情形,大气也不敢出,乖乖地被拖着走了。
“冬青,你就是心善。”白苏看了眼冬青,缓缓说道,“你呀,明知世子爷最厌恶淡竹,你却还这样……实在是……”
“啊……难道说……”冬青说了半句,急忙捂住嘴。
“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白苏看着吓得脸色发白的冬青,轻轻摇头,“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看着吧,这些欺负过蝉衣的人,迟早会自食恶果。”
是啊,那些仗势欺人、骄横跋扈之人,迟早会遭到报应。想到这里,冬青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只是一想起蝉衣、安儿还有周妈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心里又沉重了起来。
世子纵然是有情有义,可对于已死之人又有何意义呢?只愿来生,蝉衣不再受苦。
探春院里此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默默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柳婉儿前两日还闹得厉害,不是哭哭啼啼地指责王夫人冷酷无情,就是哀求侯爷救她。可这两日却再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众人更加提心吊胆,生怕她病入膏肓,一命呜呼,同时也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传染,像她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入夜,门“哐啷”一声被打开,众人侧耳倾听,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主屋内间,柳婉儿又怕又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里喃喃叫着:“侯爷,侯爷……”
这两日,每天只送来一碗稀得像水一样的粥,就算是好人也会饿死。她现在被关在屋里,红儿这个小贱婢每次送粥进来,见了她就像见了洪水猛兽一样,放下碗就走,根本不顾她的死活。
柳婉儿紧咬着被角,泪水早已流干,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在饮食上已经如此小心,为何偏她和韵儿染上了这倒霉的红疹。此时此刻,她悔恨交加,懊悔没有随裴云山去青城山。
“如何?刘府医?”
外间屋子,张妈妈轻声问道,一脸肃容的裴谨站立在一旁。
刘府医沉默地摇摇头,看向裴世子,试探地问道:“张妈妈,情况似乎不太乐观,老夫才疏学浅,医术不精,不如……不如……报请宫里头的太医……”
“刘府医,这,若真是天花,您说我们侯府每个人会不会……会不会被烧死啊?”张妈妈颤抖着声音问道,“夫人的意思是想等侯爷回来再做定夺。”
“可……”刘府医支支吾吾看向裴谨说道,“世子爷,若真是天花,老夫怕……若是在侯府蔓延,这京城……老夫担不起这个责任。”
好一个担不起这个责任。
“刘府医,你对这病也算是有些经验了。”裴谨淡淡说道,“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