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若有人欲取你性命,你是否还愿让他活命?”裴谨压低声音说道,“母亲,你可曾想过,与其如此忍辱负重地偷生,不如鱼死网破,至少我们还能活得舒坦些。”
“慎之,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害死我?”王夫人扬起脸诧异问道。
“儿子没什么不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柳婉儿一直想取代您成为父亲的嫡妻,只是父亲一来担心扶正妾室会被外人耻笑,二则柳婉儿也没有能力掌管侯府家业。但如今裴韵即将及笄,她的野心很大,如果成为侯府嫡女,她的亲事就不用被您拿捏,对象也会不一样。我知道她迫不及待地天天撺掇柳婉儿想办法害死你,好让她扶正。否则,儿子这一回也不会下决心废了她。”裴谨苦笑着说道。
“慎之,果然府里什么事都瞒不了你。”王夫人抬头看他,神色逐渐平静下来,“可你尚且年轻,又仕途光明,岂能为他脏了手?要有人动手,就让我来吧,我已活够,只要你日后安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裴谨心中一暖,看着王夫人近日苍老许多的面容,轻声说道:“母亲,您多虑了。请放心,对付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心怀叵测之人,根本无需我们亲自动手。”
“当真?慎之,莫要骗我。”王夫人诧异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她忍辱负重活着就是为了他。
“嗯,自然是真的。”裴谨点点头,笑着安抚道,“母亲,为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赔上自己的前程。”
“如此甚好,甚好。”王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当务之急,我们要先找回蝉衣和安儿,让她们住到安全之地。”裴谨沉下脸,心中烦躁不堪,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她们的消息,他恨不得立刻飞往洛城,亲自寻找。
“是母亲对不起你。”王夫人垂下眼帘,心痛难忍,明明每一步都计划得天衣无缝,可为何她们到了洛城,却会无缘无故地失踪?
这两日,她日日在佛堂祈求菩萨保佑蝉衣她们平安无事,一想到安儿那可爱的小脸,她的心就一阵阵地绞痛。
“我这病已大致控制住了,胡太医说,只要坚持服药,就不会再有大问题。待我明日入宫向太子殿下禀报情况后,便去洛城寻他们。”裴谨轻声说道,苍白的脸颊上微微泛起一丝血色。
“好。”王夫人知晓拦不住他,只得颔首应道,“明日,我也正要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谢恩,谢她的救命之恩。”
正交谈间,张妈妈从外间走了进来,神色间似有慌张。
“出了何事?”王夫人心中一惊,忙蹙眉问道。
裴谨深知张妈妈若无大事,绝不会贸然进屋打断自己与母亲的谈话。
“夫人,世子,”张妈妈躬身行礼,“适才宫中来了传话,说是请夫人您明日进宫觐见皇后娘娘。”
“哦,宫中何人来的传话?人可还在?”王夫人理了理衣襟,诧异问道。
“来了一位公公,传了话就走了,说宫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张妈妈低声答道。
“不知又有何事?”裴谨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母亲,退婚之事可有进展?”
“媒人那边去了好几趟,舞阳侯府都没给个准信。”王夫人沉声道,“这两日,我又为了柳婉儿母女之事烦心,更无暇顾及那头的事,难道说……”
“母亲,或许你我所猜不错,舞阳侯夫人应是已将此事呈报给了皇后娘娘,说我们出尔反尔,背信弃义!”裴谨面色凝重地说道。
“这……”王夫人心中忽地有些慌乱,这舞阳侯府竟然不通气就将此事告知了皇后娘娘。
“母亲,此事的确是儿子之过,儿子不该对婚姻大事思虑不周,出尔反尔。退婚之事对舞阳侯府陆大小姐实不公平,她本可嫁与更好之人,如今却要因为退婚之事承受外间的风言风语。”裴谨低声说道,“明日我与母亲一同前去,儿子甘愿承受皇后娘娘的责罚。”
“慎之啊,此事当真无法挽回了吗?”王夫人见裴谨如此说,心中仍抱有一线希望,仰头问道,“陆大小姐温婉端庄,实乃难得的佳妻人选。你莫要因一时冲动而错失了这样一个好姑娘。”
裴谨断然摇头,苦笑着说道:“此生我恐再难成婚,有蝉衣与安儿伴我一生,我已心满意足。”
“可是……”王夫人的目光黯淡下来,缓缓说道,“我也深知蝉衣乖巧懂事、温柔体贴,我也很是喜欢她,我也曾想过成全你们。可她的身份实在难以匹配你正妻之位。即便千方百计改变了她的身份将她娶进门来,日后偌大的家业她又如何操持?更何况你娶了她,难道不怕被外人耻笑?若是她因此自卑抑郁,战战兢兢度过一生,那对她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啊!”
“母亲,这是后话。”裴谨清了清嗓子颓然说道,“人海茫茫,如今他们身在何处我们都还不知。”
“哎!真是冤孽啊,都是我的错啊!”王夫人捂住双颊,低声叹道。
“母亲,不必自责。”裴谨扶住王夫人的手臂轻声安抚,“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们。”
转塘镇农家小院,蝉衣捏着白色绸缎正细细查看,突然鼻子一痒,打了好几个喷嚏,将一旁摇篮中睡着的安儿吵醒了,小娃娃不满地哇哇哭起来。
“哎呦,姑娘,你可别贪凉,这两日下过雨,可是凉快了不少。”周妈妈一边将帕子递给她,一边手忙脚乱地跑进屋里取了粉色披帛围在她身上,“你瞧瞧,把我们姐儿都吵醒了。”
“妈妈,你就疼她,一点都不疼我。”蝉衣拿了帕子摁了摁鼻子,俏皮地眨眨眼睛说道,“也不知是谁在骂我呢。”
她抱起小安儿轻轻哄着,奶娃娃闭着眼睛在娘亲怀里拱来拱去。
“我们家姐儿是饿了,姑娘,你呀多给她喂几顿。”周妈妈笑道,又对着奶娃娃故作严厉地说道,“安儿乖乖,可不许咬你娘亲,要不然,你娘可不给你喂奶了。”
安儿这几天许是要长牙了,牙床发痒。这几日每回蝉衣给她喂奶时,她都喜欢用硬实的牙床冷不丁咬一下娘亲的乳头,疼得蝉衣呲牙咧嘴。
“坏宝宝,不许咬娘亲,乖乖。”蝉衣抱着安儿往内间走去。
“嘛嘛嘛……”安儿咂着小嘴巴无意识地喊着妈妈,仰着湿哒哒的小嘴往蝉衣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