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汤药浓重的苦涩味道,让人不禁皱起眉头。
李太傅默默走到裴谨的床榻前,低头查看了半晌,抬手在他的腕间摸了一摸。
“太傅这是不信孤的话?”景皓嘴角挂着淡淡笑容,眼神却冰冷如霜,“今晨发生的事大半的人都知晓了,太傅难道没有收到消息?”
“裴谨这是怎么啦?”景佑打断景皓的话狐疑问道,“本王离京时还是他相送,怎如今就成了这副鬼样子,不过他这人向来有些神出鬼没。”
“神出鬼没?”李太傅默默念叨着这句话,眉头微蹙,两眼紧紧盯着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裴谨,心中涌起一丝疑虑,“顺王爷何出此言?”
景佑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镇定。他轻咳一声,嘲讽地笑道:“他这人不是一向身强体健,怎这会儿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本王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他这副软趴趴像死鱼一般的模样。”
谁人不知这位四皇子与裴谨向来不对付,李太傅无言以对,只好看向一旁的胡太医。
“两位殿下,太傅大人,裴世子的病……”胡太医捋了捋胡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想来他这回发作,应是父亡母病,太过煎熬,一时间体力不支昏厥过去,幸而刚刚喂了汤药,这会儿虽说他还是昏昏沉沉,但应该就会很快醒来。说起来他这病啊,也算是旧疾复发。”
景皓颔首,目光变得柔和。
“胡太医,裴世子可有醒来过?”李太傅目光咄咄逼人。
“太傅这是什么意思?裴世子若是醒了怎还会躺在这里,这毕竟是东宫。他这药还是老夫和王太医带着小童勉强喂下去的。”胡太医一脸疑惑地望着李太傅说道。
“太子殿下,老臣想见一见王太医。”李太傅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这有何难。”景皓瞥了一眼胡太医说道,“快去把人叫来,这件事关系重大,总要查个一清二楚。”
“李太傅,依本王之见,你家公子这是说胡话吧?你还信了。裴谨与他无冤无仇怎可能会给他下药?再说了东宫又不是无人之地,还有太医守着他,他就是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来去无踪无影吧?”景佑轻哼了一声说道。
刚刚他在父皇那里,听到顾清风说这李赞本是与他一同出来散散酒气,哪知路上遇见了浅浅,恨不得调戏一番,顾及她的身份,只能看着她走。
随后他又色迷心窍,出言猥琐,顾清风因听不下去,这才独自回去。
景佑一边听一边恨不得立马将这色中饿狼暴打一顿。所以他才向皇帝自告奋勇,要与太子殿下一同查清此事。
“顺王爷,话可不能这么说,为何犬子一口咬定受裴谨陷害,而不说是其他人?”李太傅瞬间有些失态,梗着脖子说道。
“那谁知道呢。”景佑不怒反笑,“太傅这是想把罪过都推给裴谨吧?也是,他反正昏昏沉沉,也没办法醒过来辩驳,找他做替罪羊正好。”
“你……”李太傅颤抖着手说不出话来。
景皓有些奇怪,自家这四弟历来最是讨厌裴谨,今日倒是破天荒为他说起话来,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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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听雨轩内,蝉衣正趴在案头画图纸。
“姑娘,您先歇一歇。”初月端着一盅燕窝放在小案几上,“夫人说了,要是您老是这样耗费精力,她可要阻止您开铺子了。”
蝉衣画好最后一笔,侧头看了看,满意地放下炭笔,擦了擦手说道:“知道了,小姑奶奶,你可比夫人还管得紧。”
初月红了脸,打开燕窝的盖子嗫嚅道:“姑娘,奴婢可不敢。这燕窝的温度刚刚好,您赶紧趁热喝。”
蝉衣端起燕窝喝了一口,这燕窝炖得不错,香滑软绵,里头还加了冰糖梨汁。
这是母亲特意让她喝的金丝燕窝,是打南边进贡的贡品,皇后娘娘赏赐的,母亲自己舍不得喝,全都留给她了。
这段时日,母亲把名下的几家铺子都给了她。蝉衣只挑了两间铺子亲自打理,如今那喜服铺子已经大张旗鼓地开了起来。
吃过晚饭,蝉衣抱着安儿去母亲那边请安。
“安儿,乖乖,外祖母抱。”林夫人见到安儿,笑得合不拢嘴,虽说宝宝长得像裴谨,可架不住他长得好看啊,她每次抱着安儿总是不肯撒手。
“母亲,您别老这么宠他,他如今可机灵着呢,我看他这几天脾气也大了,一不如意就哭闹。”蝉衣故意朝着安儿瞪起眼睛。
“哇……”安儿不高兴地撇开嘴假哭,一边还委屈地将脸藏在外祖母怀里。
“浅浅,你没事干嘛说他。”林夫人哄道,“我们安儿最最聪明了,谁都比不了,谁也别想把我们家安儿抱走。”
蝉衣抿唇笑道:“母亲您说哪里的话?安儿还能去哪里?”
“浅浅,你跟母亲说实话,外头都在传裴谨身体有亏不行了,他若是知道了安儿是男娃娃,你就不怕他们来抢。”林夫人有些担心地说道。
“母亲您想多了。他如今连自己都顾不上,哪有心思想安儿的事。”蝉衣一听母亲提起裴谨心情有些低落。
昨日里,她来这里,刚好听到大哥与二哥两个说起裴谨这两天昏迷不醒一直住在东宫,见她来了立即收住了话头。
她原是想私下里问问大哥,可一直找不到机会。姑母生辰宴那天裴谨明明行动如常,怎这两天又不好了?蝉衣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这里头有玄机。
林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儿的情绪变化,女儿这是担心裴谨啊。
“浅浅,裴谨他这两日病情好转了,听你大哥说他已经回永安侯府了,想来再休息几日就好了,你不用担心。只是听说王夫人身子每况愈下,我想着抽个时间去探一探,毕竟我与她也是姐妹一场,况且当初她对你也有救命之恩。”林夫人看了眼怀里的安儿低声说道。
她这两日想过了,女儿对裴谨应该是有情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担心他的身体。
昨夜里她说服了夫君想让浅浅与裴谨见一面,将有些事当面说开,毕竟安儿越来越大了,又是男娃娃,外祖父与舅舅们终究代替不了身生父亲。
蝉衣无声地点点头,良久她说道:“母亲,若是你什么时候去,女儿想陪您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