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想明白了,想明白了!”高起潜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重重地磕着头,地上已经有了血痕。
“本王给你个机会,你把握的住,本王就用你,把握不住......”
“奴婢把握得住,把握得住,求监国赐与奴婢一个机会吧。”
高起潜哭哭啼啼道,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丧家之犬,曾经他倚仗着崇祯皇帝的宠信,手握大权,高高在上,可是当皇帝没了,他这样的阉人便什么也不是了。
南京那么多投降的重臣勋戚,人家有投降的资本,有向新主子邀功的底牌,而他这样的人,连投降,人家都看不上。
自从那日回到馆驿,他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卢象升的音容笑貌,还有当时杨廷麟千里求援的泣血哀求。
高起潜终于后悔了,他在心中不断地自问,若是当时自己发兵救下卢象升会怎样呢?
“本王任你为特使,往清军多铎处送一封信。”朱常淓淡淡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高起潜脑中顿时嗡嗡作响,去给清军主帅送信?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啊,别说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鞑子可不讲这个。
但高起潜知道,这是考验,只要自己活着回来,就会得到潞王的任用,若是不去,自己只能四处流浪,身无一技之长,只能讨饭吃,可这年头,连讨饭都不易啊。
索性不如搏一搏!
“奴婢领命!”高起潜心思急转,拜受王命。
李宝上前将那封已经装在木匣中的蜡封信件交给了高起潜。
“高起潜,害怕的时候多想想卢督师,去吧!”朱常淓说道。
“是......监国。”高起潜额头鲜血直流,模糊了他的双眼,站起身来,声音颤抖地回答道。
站在王府门口,高起潜擦了擦脸上的血,面无表情地回望一眼,这潞王府不大,却让他感到深不见底。
正一瘸一拐的陈洪范捂着屁股艰难的走来,见王府门前站着一布衫男子,仔细一看,嚯,这不是高起潜吗?
“哟,高公公,您还活着呢?”陈洪范故意尖着嗓子打趣高起潜,想当初高起潜风光的时候,没少腌臜他,现在风水轮流转,他高起潜这只飞天小鸟成了走地鸡,自己多少出出当年受的气。
没想到高起潜一转头,满脸血迹,吓得陈洪范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冷漠地看了陈洪范一眼,高起潜也不生气,远处一队王府侍卫组成的卫队正等着他出发。
陈洪范感到无趣,便嘴里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着,入了王府,向朱常淓呈上了马士英的奏章。
而在此时,杭州知府衙门,张印立接到了巡街衙役的飞报,说是在百井坊巷发现了清军谍子的窝点,正忙着协助总督衙门做后勤保障的张印立登时就坐不住了,立马放下手头的活计,带着人直奔百井坊巷。
此时,百井坊巷,除了巡街的总督标营一部已经控制了现场外,还有知府衙门的班差,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卢若腾也赶到了现场,还有按察使的任天安与都司指挥使林武德悉数到场。
肃谍之事,自打潞王监国开始,就一直在三令五申,如今忽然发现了一个窝点,瞬间惊动了各个衙门。
等到张印立赶到,发现是一座小院,院里,齐刷刷躺着十几具尸体。
左布政使卢若腾正蹲在尸体前,仔细的查看着。
按察使任天安与指挥室林武德站在远一点的地方低声密语着什么。
“下官张印立,见过卢藩台,任臬台,林指挥使。”
看到整个浙江的大员们基本都到了,张印立心中一沉,知道都是来撇清责任的,自己这个知府恐怕要背下这个失察的黑锅了。
一想到这里,张印立不禁感到有些冤,这肃谍本是锦衣卫的事情,可是杭州的锦衣卫衙门早就人去楼空,这事儿你让衙役们去干,属实是赶鸭子上架。
“张知府,这些鞑子都是军中好手。”蹲在地上的卢若腾翻看着死去的清军谍子的手掌,虎口与指肚上满是老茧,一看便是常年捉刀射箭所致。
“呵,杭州城很早就严加管控了,为何还能让如此多的鞑子混进城来?”都司指挥使林武德冷哼一声,诘问张印立。
“也许是在这之前就已经入城了呢?”一旁的任天安肥头大耳,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说道。
张印立没有回答,上前仔细地瞧着尸体,金钱鼠尾,膀大腰圆,看来果真是鞑子无误。
“张知府,这里除了这些窝藏的鞑子,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可疑的东西,我已经命人查了城门的进出记录,半个月中都无记载,这些人应是很早就入了城,又或者......”卢若腾没有把话说完,沉吟起来。
“或者是有内贼!”林武德接话道。
正在院中勘查的几人,全然没有注意到院门外的动静。
此时,朱常淓正按着腰间宝剑,站在门口,静静看着。
他的身后,陈洪范的脸上满是惊讶。
这时,任天安忽然瞥见了不知道何时到来的潞王,身上的肥肉一抖,急忙跪拜。
其余人也反应过来,连呼失礼。
“都起来吧,本王听说城中发现了鞑子,特地来看看。”朱常淓龙行虎步,走上前去,围着地上的尸体转了起来。
始皇帝看着地上的鞑子,不禁想着,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将朕铸就的华夏江山肆意蹂躏,真是令人难过。
看了良久,众人都以为是潞王监国没见过鞑子真容,所以好奇。但张印立注意到,今日的潞王腰中悬着长剑,看上去不像是本朝样式,很是奇特。
指挥使林武德微微皱眉,心中暗道,这潞王的佩剑怎么看上去向是记载中秦剑的样式,真是怪哉。
“看来还有内贼不少啊,他们藏在此处,竟然一直没有被发现,堪称奇迹。”朱常淓似笑非笑地说给在场众人听。
“启禀监国,无论这些鞑子何时入的城,城操军都逃不了干系!大战在即,臣请立即解除城操军武装,严加看管!”卢若腾拱手道,城操军中有大问题,这么多鞑子入城,是如何躲避城操军检查的,自清军南下以来,各地的城守都十分谨慎,进出城都会严查。
“不可!若是如此,定会使军心动摇!”指挥使林武德出声反驳道。这城操军隶属于都司,说白了也就是他的部下,卢若腾这么做,就是在打他的脸。
卢若腾正要争辩,却被朱常淓拦下。
“林指挥使,本王听陈洪范说,你麾下的卫所一片糜烂啊......”
正假装透明人的陈洪范忽然被点,登时一怔,心中叫苦连天,这话他可没说啊!
林武德瞬间看向了陈洪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为了堵陈洪范的狗嘴,他可是出了不少血,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敢拿钱不办事!
陈洪范只觉得被瞪得头皮发麻,可是他又有口难言。
“陈洪范,你所言可否属实?”朱常淓回头看着陈洪范问道,这一问,直接贯穿了陈洪范的灵魂。
他只能颤抖着嘴皮,小心翼翼道:“属......属实......”
林武德的眼神就像是要把陈洪范生吞活剥一般,可是当朱常淓那摄人心魄的锐利眼神投来时,他顿时便泄了气,后脖子感受到了一丝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