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地上的牛三听到卢若腾的话,竟然缓缓地站了起来。
周遭卢若腾带来的兵迅速上前,将其护住,手中的长枪对准了牛三和他的手下。
牛三很平静,从替鞑子做事的那天起,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要为清人卖命??”
“因为他们给的钱能让我全家活下去。”
卢若腾沉默,伸出手,轻轻拨开了护住他的士兵。他已经调查得知,牛三是应天府淳化镇人,家中还有老母一人,弟弟妹妹三人,家徒四壁,十分困苦,全家上下,就指着牛三的月银吊命。
“可你是大明的小旗官!”卢若腾低喝道,他同情牛三的苦难,可是这不能作为他叛国通敌的理由。
“呵呵,大人,南京城的国公们叛国降敌依旧荣华富贵,我这种无名之辈叛国通敌就是死路一条,大明给了我几两银子,又给了那些贵人们几两银子?”牛三看着眼前这个身穿着崭新绯袍的大官,不禁有些好笑。
话毕,卢若腾无言以对。
这时,一架马车疾驰而来,兵部尚书朱大典手忙脚乱地从马车上下来。
“奸贼,竟敢通敌!”朱大典边走边指着牛三骂道。
与他同行的还有陈洪范,翻身下马,来到了卢若腾身边。
“大人,与这叛贼无甚好说,末将直接将其明正典刑,以儆效尤。”陈洪范低声道。
牛三只是瞥了一眼朱大典,便将其看的心虚不已,急忙对着周遭的士兵喝道:“还等什么?!速速将此贼就地正法!”
“且慢!”卢若腾急忙制止道:“朱部堂,此事乃是监国交予下官全权负责,您这样做下官不好给监国交待啊。”
朱大典捻了捻八字胡,沉声道:“这等叛贼还有何好交待的,区区小旗,杀了便杀了,监国不会在意的!”
“是啊,卢大人,此时更需要从快从重处置,以安军心,以正法纪!”陈洪范帮腔道。
一炷香前,陈洪范得知卢若腾带着王府直卫奔着凤山门去了,他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便急急忙忙将此事告知了朱大典。
朱大典一听,顿时便坐不住了,虽然不知道卢若腾去凤山门干什么,但那晚他可是自凤山门将阮大铖送出城的。
心虚的朱大典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亲自来看看。
到了现场,才知道了这守城门的小旗官竟然通敌。
再仔细一看,竟然正是自己送人那晚当值的小旗,瞬间就不淡定了。
卢若腾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眼前急切想要杀了牛三的两人,心中渐生疑云。
这时,陈洪范扭身,走到了牛三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牛三,你都帮鞑子做了什么?从实招来!”
牛三眨了眨眼睛,看到了陈洪范的眼神飘向了正在劝说卢若腾的朱大典,顿时心领神会。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我帮清军送人送信。”牛三大声道。
正说着话的朱大典感到了不妙,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什么陷阱,有些疑惑地转身看向了陈洪范。
“哦?送什么人,什么信?”卢若腾见牛三主动交待,急忙转身问道。
“我帮清军给首辅大人送了信,又帮朱大人送了个人出城。”牛三看着朱大典,眼神玩味道。
“放肆!你敢污蔑本官?”朱大典大怒,指着牛三尖叫道。
卢若腾则是赶紧追问道:“谁写的信?出城的又是什么人?”
“豫亲王的劝降信,出城的叫阮大铖。”牛三假装想了半天,才缓缓回答道。
陈洪范退到了卢若腾身后,冲着牛三微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可他不知,就在远处,一直默默旁观着的祁彪佳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动作,手中轻摇的折扇瞬间闭合,轻轻拍打着手心,表情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陈洪范。
朱大典哑了火,狠狠瞪了牛三一眼,说道:“哼,小贼,此事必会查清,届时你污蔑本官也一并治罪。”
“不过一死罢了。”牛三呛道。
卢若腾挥了挥手,众士兵一拥而上,将牛三和他的手下全部押走。
“朱部堂,下官就先告辞了。”卢若腾一脸礼节性的笑容,弄得朱大典有些尴尬,只能无话可说地点点头。
陈洪范则是看着被带走的牛三心中暗暗窃喜。
“陈九畴,你想干什么?!”朱大典意识到陈洪范有鬼,走上前,咬牙问道。
“我一个小小的参将,我能干什么?”陈洪范一脸委屈,看着肥嘟嘟的朱大典无辜地说道。
“你莫不是牛三同党?”朱大典小眼睛中闪着精光,大脑仿佛忽然开窍,盯着陈洪范冷笑道。
“哎哟~朱部堂你可不能吓我,吓坏我了,牛三的嘴可就要乱说了。”陈洪范笑呵呵的低语道。
朱大典听得脸上肌肉不住地颤抖,顿时又惊又怒,自己被算计了,彻底被算计了。
惊怒过后,恐惧涌上心头,朱大典狠狠咽了口口水,稳住心神,小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见朱大典识趣,陈洪范面色一变,冷冷说道:“想办法让我守凤山门。”
“不可能,这事我这个兵部尚书管不了,现在都是张国维说了算!”朱大典直接摇头道。
“那得您来想办法啊。”陈洪范见聊得有些久了,说完便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只留下朱大典一脸憋屈的站在原地,他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应该沾上陈洪范,自己贪那个银子干什么!
此时,祁彪佳从朱大典身边走过,佯装才看见他,行礼道:“不知朱部堂亲临,在下失礼了,失礼了。”
朱大典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哦,本官......就是来看看城门加固的情况。”
“启禀部堂,这城门在下保证加固的结结实实,只是......”
“只是什么?”
祁彪佳故意停顿片刻,引得朱大典疑惑不已。
手中的折扇轻轻点了点陈洪范离去的方向,幽幽说道:“这红衣大炮打不穿城门,可这糖衣炮弹却打得穿人心,您说清军这炮弹是铁做的呢还是金银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