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
炮响若凌霄崩碎,只一瞬,孔有德眼前的炮阵上,就腾起了冲天的焰火与爆炸。
孔有德被巨大的爆炸气浪直接从马上震飞出去,摔在地上,来不及伤心便昏死过去。
清军大阵忽然开始骚乱起来,珠玛喇的心沉到了谷底,看着岿然不动的明军,心中忽然生出了不好的念头。
和托在一旁气的七窍生烟,大声道:“不能再等了,我往左,你往右,狠狠冲破敌军!”
说完,不等珠玛喇回答,和托便拍马朝着自己阵前跑去。
珠玛喇面前的是蓝田营,和托面前的是虎贲营。
很快,清军就开始动了起来,和托领着本部万余骑兵开始直冲明军大阵。
珠玛喇见和托率先发起进攻,无奈只能率军出击。
见清军全军压上,王翦面露微笑。
这里,是他早就预设好的战场,也是他为清军选好的坟墓。
西有山岭,东为太湖,明军背靠香兰山,正好一个大口袋。
明军两营兵马将战线拉开,清军在此,骑兵根本无法迂回,只能跟明军正面硬碰硬。
“传令,各部随机应变,全歼鞑子先锋!”王翦大手一挥,潇洒说道。
传令的快马迅速奔往两营中军。
王翦身后的胡一青看着主帅镇定自若的样子,暗暗咋舌,这位大将军越看越深不可测。
原以为他与那大秦王翦只是重名,现在感觉,竟真的有些相像!
大将何世熊与陈子升等人纷纷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出战的渴望。
清军疾驰,骑兵洪流惊天动地,气势十足。
陈邦彦麾下的士卒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慌张之色。
“开炮!”陈邦彦见状,一声令下。
各部炮手迅速抽开鹰扬车上的炮口挡板,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
正在冲锋的和托发现了明军的变化,瞬间浑身汗毛竖起。
“火炮!明军火炮!”
身后的大小将领惊呼起来,正在冲锋的清军骑兵见状,面色惨白。
随着百门火炮啸叫,平射的炮弹就像是镰刀割麦一般,瞬间清空了数排敌骑。
炮弹成排飞过,人马俱为肉泥。
明军的火铳也响起,对那些侥幸躲过炮弹,靠近阵前的骑兵进行集火。
陈邦彦大呼过瘾,激奋不已地喊道:“从今往后,攻守异形啦!”
和托见己方瞬间没了上前骑,心中滴血,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他处在中间位置,侥幸没有吃到炮弹,存活下来。
“快,冲过去!冲过去!”
清军也急了眼,在和托的呼号下,加速冲锋,他们知道,只要冲到了跟前,明军的火炮就没招了。
和托知道火炮再次射击是需要时间的,趁着这个空档,他催促大军猛冲。
“长矛手,上前!”
“佛郎机霰弹准备!”
陈邦彦在阵中不断发号施令,明军可不止有能远程打击的火炮,还有可以打霰弹的佛郎机,这玩意那可是大杀器。
一发出去,成片成片的死,死了的还好说,没死的那才叫一个痛苦。
明军各哨迅速将轻型佛郎机炮车推上前,准备招呼鞑子。
霰弹射程在两百步左右,再远效果就不是那么好了。
清军骑兵很快进入了射程,明军毫不客气的送上了霰弹的问候。
瞬间,近前的骑兵近乎死绝。
这一趟冲锋,万余清骑伤亡小半,尽管他们的长弓也对明军造成了损伤,但比起火炮的威力,那就相差甚远了。
此时,清军步卒也压了上来,明军重炮再射一轮,清军步卒硬是顶着巨大的伤亡开始冲击鹰扬车。
凶悍的清军八旗步卒以人为梯,迅速的涌入了鹰扬车内。
双方开始拼命搏杀,明军就如海岸边的礁石,任由清军拍打,我自岿然不动。
王翦见状,亲操明军战旗,高呼道:“秦军威武!”
霎时间,应者如云。
清军气势为之一沮,但很快便杀红了眼,发起了疯。
和托领着残余的骑兵在战场边缘游走,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战机。
另一边,对阵蓝田营的珠玛喇已经率军冲毁了明军鹰扬车,双方交织在一起,生死肉搏。
王翦领亲卫精骑三千,坐镇中军,稳如泰山。
张渚镇,陈子壮的锐士营正在稳稳向北推进。
清军巴布泰部步骑五万,正在宜兴城西对峙踏羽营。
巴布泰没有主动进攻,因为他的任务是守护大军侧翼,防止明军袭击主力侧后。
在宜兴城东,叶臣督着中军六万在此待机。
原本的右翼博尔辉部五万人马留在了钟溪,守备大军后方。
叶臣终究是听从了济席哈的建议,选择了稳妥的方式。
就算南下不成,也能安然退守宜兴或是钟溪,若后路被断,则可西向溧阳,回师南京。
此刻,叶臣已经得知了先锋部队失利的消息,正一言不发地盯着舆图。
宜兴城西,也传来了明军大队人马活动的消息,叶臣的眉头都快拧出水了。
济席哈心情有些沉重,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此番宜兴会战,明军准备的十分周全。
光火炮就有数百门,孔有德也算是命大,被亲兵从战场上捡了回来,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他已经感到了十足的不妙,如不能速克敌军,则有后路被抄的危险。
“都统,遣人去南京吧!”济席哈建议道。
叶臣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犹豫,他心中清楚,济席哈是对的,但是如此一来,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刚统军不过数日,便向南京求援,这要是传到了多铎和博洛耳朵里,那还不被笑话死。
正在叶臣纠结之时,钟溪的博尔辉部发来了快马。
一封来自无锡汉岱的书信被送到了叶臣案上。
黄田港,明军还在持续登陆,汉岱已经脑子已经懵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明军。
驻军杨舍的巩阿岱反应机敏,及时的撤出了杨舍,击退了进犯的明军张名振部三万人,引兵南下,与汉岱汇合。
两部合兵八万一齐退守常州府。
原本收复常州的阎应元果断撤离,返回了江阴守备。
“屁股算是保住了!”济席哈感叹道。
“江南人心在明啊......”叶臣终于明悟。
“苏松已失,伪总督张国维部十三万大军进至江阴与无锡一线,不日便会进攻常州府,咱们时间不多了。”
“眼前的明军怎会如此精悍?”
叶臣正在疑惑,忽闻战报飞至。
西边的巴布泰部与明军交上了手,明军万骑突现,打了巴布泰一个措手不及,险些被破了军阵。
叶臣大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都说明军缺马,江南骑兵更是羸弱不堪,明军哪里来的万骑?
济席哈顿时急得团团转,口中喃喃道:“这支明军不对劲,不对劲,太怪了!”
叶臣二话不说,捧起头盔,风风火火地出了大帐。
他要亲自到阵前去看看情况。
宜兴城已经被巴布泰拿下,济席哈陪着叶臣登上了宜兴的西城墙,了望着战场情况。
只见明军骑兵赤旗林立,宛如半天红霞,无边无沿。
巴布泰正在阵前设置拒马壕沟,准备靠城坚守。
方才他派了偏师试探明军,结果竟被明军杀到了阵前。
叶臣拿着千里镜观察着,发现这些明军马上都携带着至少两杆火铳。
在这些骑兵之后,似有明军大队步卒在奔走。
城南的高地,巴布泰也已经派步卒抢占。
“敌军似乎在等待什么!”济席哈轻声道。
城下,一名斥候夺路而来。
“报,都统,发现明军大队人马正绕山而来!约有三万之数!”
叶臣心中一阵恶寒,他征战这么多年,头一次在明军身上感受到了压力。
很快,无数推着鹰扬车的明军绕出了大山,出现在了战场正面。
明军骑兵开始后撤,步卒缓缓朝着宜兴推进。
进击巴布泰的,正是明军陈子壮部锐士营,后方有张家玉的踏羽营策应。
孔有德部的火炮已经废了,巴布泰所部并无多少火炮,但手中握着五万大军,他还是有信心守住侧翼的。
锐士营步卒推进至距敌一里开外止步。
叶臣举起千里镜往远处一望,脸色瞬间灰白,急忙冲着城下的巴布泰部大喊道:“小心火炮!!!”
话音刚落,明军火炮开始轰鸣。
巴布泰愕然,他压根没想到面前的明军还有这么多火炮。
叶臣更是气的大骂:“明军火炮怎如此之多!”
锐士营的士卒看到了己方火炮舔地,那场面,就像是老天爷发威,降下了雷霆之力,将鞑子军阵轰成了渣渣。
百门火炮分为两拨轮射,明军在清军头上下起了弹雨。
锐士营士气大振,陈子壮举剑振奋道:“秦军锐士,所向无敌!”
“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诸军奋起,战鼓响彻原野。
炮火停歇,明军向清军发起了冲锋。
此刻的巴布泰耳鸣目眩,呆若木鸡。
环顾己方,军阵残破,士卒惶恐,死者层叠,血肉成海。
明军炮兵甚至连山头都没放过,一轮炮火覆盖下去,山上埋伏的清军差点没崩溃。
叶臣愣了,济席哈也半天说不出话来。
巴布泰列在城下的士卒有三万,山上布置了一万,城内留守一万。
现在城下站着的士卒不足一半,痛苦的哀嚎声响彻城头。
惨叫声令济席哈打了一个冷颤,这,就是火炮吗?
都说明军善用火器,可他从军多年,从未见过今天这般明军。
激昂慷慨的喊杀声传来,巴布泰回过神,双目通红的带着残军朝着明军开始冲杀。
山上幸存的清军也杀向了明军南侧。
陈子壮见状,毫不畏惧,督军奋勇向前。
清军伏兵自有人料理。
大地开始颤动起来,明军杀来千骑,直冲清军下山的伏兵。
为首之人,正是张家玉,手握长剑,以带束发,一身曳撒外,穿着胸甲。
两方接战,明军炮兵开始炮击宜兴城头。
济席哈与叶臣仓惶下城,准备返回中军。
临走,叶臣向巴布泰传令,命他若是难以坚持,就退入城中坚守。
整个宜兴周边,都沦为了战场。
炮火连天声不绝,白骨红肉阎罗殿。
秦军十万方出世,便叫天地风云变。
香兰山御营王帐。
前线的战况不断地传回。
朱常淓在舆图前来回踱步,眉关紧锁。
“殿下,您歇会吧。”李宝轻声道。
“此战,关乎国运,歇不得啊。”朱常淓面色凝重。
首战即是决战,一战定江南。
朱常淓心中清楚,收复南都的意义对于大明太重要了。
江南几省,更是富庶,坐稳江南,才有北顾之力。
前线鏖战之时,远在南京的洪承畴与勒克德浑已经接到了巩阿岱自江上送来的急报。
惊天的消息瞬间震动了南京。
勒克德浑紧急紧急召见众人,商议对策。
豫亲王多铎称病,没有参与。
勒克德浑的大将军府中,气氛有些低迷。
“诸位,事态紧急,莫要再惜字如金了!”勒克德浑看着闭口不言的众人,微怒道。
“大学士有何高见?”博洛开口问道。
洪承畴叹息一声,他也没想到短短几日,形势竟急转而下。
“明军意在南京。”洪承畴说道。
“叶臣部眼下危急,是否驰援?”勒克德浑问道。
“叶臣三十万对二十万,优势在我!何须救援?”博洛冷哼道。
勒克德浑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洪承畴。
巩阿岱是老成持重之将,若不是真的情况危急,绝不会惊扰南京。
博洛这些人是想看叶臣的笑话,所以才不愿发兵增援。
多铎称病没来,这是彻底不想掺和军事了,他麾下的尼堪和屯济两人都一言不发。
勒克德浑心中有些憋屈,关键时候,也就洪承畴能依靠了。
洪承畴沉思一阵,开口说道:“大将军,臣以为当取溧阳,以策应大军,保障退路畅通。”
“若叶臣都统大胜,则两军汇合,回头攻取苏松。”
“若我军失利,则可自溧阳接应大军后撤。”
“除此之外,我军水师疲软,江防堪忧,大将军当早做准备,防止明军水师直取南京。”
“臣已命龙江船厂昼夜开工,但缺乏物料,还需奏请朝廷援助。”
洪承畴话毕,勒克德浑连连点头。
环视其他八旗将领,见无人发表意见,勒克德浑也不再多言。
“既然如此,就按照大学士的话办,着满达海领兵五万,奔赴溧阳驻守,策应宜兴。”
满达海正要起身领命,却被博洛的话打断。
“我看不妥,满达海若有个闪失,大将军如何向礼亲王交待?”博洛阴着脸问道。
满达海是代善的儿子,勒克德浑派他去救援策应叶臣,这不是明摆着坑叶臣一道。
叶臣是多尔衮的人,满达海能尽心救他?不在背后捅刀子就不错了。
博洛不忍心因这种朝堂斗争葬送前线大军,所以坚决反对。
勒克德浑与洪承畴对视一眼,洪承畴不敢言。
他是聪明人,虽然是大学士,但这种事还是不插手为妙。
多尔衮重用了他,对他可谓是礼贤下士,信任有加,他的心中自然是偏向多尔衮的。
可他最懂一个明哲保身,别看现在多尔衮权势滔天,指不定哪天就会倒台。
洪承畴可不想把身家性命压在他的身上,就像他也没有将身家性命压在大明身上一般。
“既然如此,不知贝勒觉得谁人合适?”勒克德浑反问道。
“让图赖去吧。”博洛说着,便看向了一直低着头的图赖。
自从在江阴两败之后,图赖似乎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起来,回到南京更是深居简出,不愿见人。
听到博洛点他率军出征,图赖有些惊讶地抬头,目光直射坐在对面的拜音图。
拜音图冲他眨了眨眼,图赖急忙起身。
“大将军,我愿率军前往,接应大军!”
勒克德浑瞥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拜音图,心中冷笑,这家伙对图赖还真是呵护有加,也不知是图个什么。
洪承畴心眼子多,稍一细想,便察觉到了其中微妙之处。
拜音图的弟弟巩阿岱备受多尔衮器重,拜音图按理来说也应当是站在多尔衮一边的。
但奇怪的是,拜音图强力支持的图赖曾经支持过肃亲王豪格登基,所以图赖绝不是多尔衮一派。
此二人能绑在一起,不禁让宦海沉浮多年的洪承畴看出了端倪。
这京师朝堂之上,除了在较劲的多尔衮、代善、济尔哈朗之外,还有一股势力在暗处。
“也罢,图赖,望你此去能戴罪立功!”
“多谢大将军!”
图赖大喜,急忙行礼退去,心中又燃起了一团火。
这回只要确保叶臣部退路安全,便是大功一件,自己在江阴的败绩也能被稍稍遮掩。
否则自己真的是无颜回京。
“洪学士所说的水师之事,镇国将军,你怎么看?”
自上次田雄率领的南京水师被施琅击溃后,南京的江防力量变得极度虚弱。
这也就导致了明军能肆意出入长江,如入无人之境。
更堪忧的是,明军控制了江面,使清军如芒在背。
江阴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明军登陆黄田港,直接扭转江阴形势。
这不由得让勒克德浑重视起水师来,说不得哪一天,明军便会直接登陆应天府,直捣南京城。
拜音图曾在扬州之战中,指挥过水师,所以算是一群八旗贵族将领中,略通水战的人。
“镇江乃锁钥之地,需派重兵岸炮驻守,水师亦不可或缺。”
“眼下明军水师势大,不可硬碰,只能加强警讯。”
明军的水师实力他们见识过了,以现在南京的百十艘战船,根本不是其对手。
拜音图觉得江防还是以守为主才行。
说完,两人看向了洪承畴。
洪承畴摸了一把胡须,说道:“奏请朝廷,发天津水师南下吧。”
众人沉默起来。
天津水师,是摄政王多尔衮编练而成,用来拱卫朝廷的水师,也是他扩充实力的产物。
正在众人沉默不语之时,忽然传来一阵炮响,惊得众人纷纷站起。
不多时,驻防南京的耿仲明麾下士卒慌张跑来。
“发生何事?”
“明军水师炮轰城头!”
众人色变,眼珠子瞪得溜圆。
这时,隐隐有声音传来,越来越响亮。
“先帝君恩深似海,亨九臣节重如山!”
“先帝君恩深似海,亨九臣节重如山!”
闻声,八旗诸人看向了洪承畴,见他掩面垂首,羞愤不已。
这两天有点卡文,今天先一章五千字,望大家理解,虽然扑街,但是大家再看,丝毫不敢水,容我理一理后续故事线和情节。
顺便我把当前剧情态势图发到评论区,大家可以指点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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