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朕之所在,即是国门!
“苏州府吴县人,吴有性,字又可。”
“吴又可,此人现居何处,可否召来?”
“臣听闻他正隐居家乡,明日臣便派人往苏州府寻之。”
“好!野有遗贤,悉数举之。”
朱常淓点头道,他深知人才的重要性,哪怕他用不上,那也不能叫敌人用了去。
这,也是一场战争。
秦四海招贤,千金买骨,正是如此。
二陈拱手称是,心中赞叹潞王当真是贤王!
随后,朱常淓又往虎贲营巡视一番,便返回了香兰山大营。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新的军功爵位。
上千年沧海桑田,日新月异,自然是不能照搬秦之制度。
大明的卫所,营哨各种军职混杂,后期更是各地五花八门不尽相同。
上级指挥一旦失陷,则余部解散,无有接替。
你是哨长,他是千户,于是乎,谁也指挥不了谁。
反观秦军,则大不相同,因为二十级爵位,下级服从上级,即便是军官阵亡,则可依次替补,继续指挥作战。
就算是不同归属,也可按爵位大小自行编组,形成战力。
一路沉思,回到了御营。
入营,便得侍卫来报,说是工部尚书夏允彝正在恭候。
朱常淓命人将其请至王帐相见。
夏允彝满面风霜,进来时身上还带着一股冷风。
“李宝,上热茶,彝仲啊,你怎么来了?”
“回监国,臣此来是为大军输送弹丸火药。”
“交由下面人办便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臣想亲自来看看新铸火炮的实战效果,以便回去如实报给韩侍郎改进。”
见夏允彝一副苦哈哈的样子,朱常淓莞尔一笑,原来是给韩霖跑腿的。
夏允彝也是无奈,韩霖那家伙是个呆子,醉心于研制改进自生火铳,但又十分关心前线火炮情况。
一人无法分身,便只能他这个尚书代劳了。
毕竟现在工部的人全撒到浙东督建水利去了,整个工部衙门,就只有他们二人。
“本王还是头一次见到侍郎指挥尚书,真是稀奇事,哈哈哈。”
“雨公能耐大,臣愿意给他跑腿。”
夏允彝深知韩霖的本事,所以也乐意为他效劳。
李宝端来了热茶,让夏允彝去一去这秋夜的寒气。
“那你可发现军中火炮有何缺陷?”
“回监国,新铸一千五百斤重炮,炸膛的倒是没有,只是炮身开裂的倒是有几门,虽在料想之内,但尚需改进。”
朱常淓微微颔首,他知道铸炮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眼下这一批火炮在韩霖的指导下已经算是相当合格了,上百门只有几门开裂,质量十分了得。
“尚需改进技艺,告诉韩雨公,莫要心急,此非一朝一夕之事。”
“谢监国体谅,臣一定转告!”
“说起这个,本王倒是想起,此前玉笥举荐了一人,或可为韩雨公臂膀,也不知有消息了没有,回头本王差人问问他。”
“敢问监国,乃是何人?”
“薄珏,张先生说此人亦长于火器器械。”
“那还真是能帮一帮韩侍郎。”
夏允彝一声长叹,韩霖整日窝在小黑屋里钻研,人都有些憔悴了,他又帮不上忙,只能看在眼里忧在心里。
朱常淓见夏允彝一副关心的样子,心中暗道:这彝仲与雨公搭档,还真是相得益彰。
“彝仲倒不像是雨公的上官。”
夏允彝一愣,面露疑惑。
“像极了韩雨公的娇妻,哈哈哈哈!”
朱常淓开起了玩笑,令李宝惊诧不已,他很少见潞王能开一两句玩笑。
闻言,夏允彝也是一怔,没想到潞王会这般说笑,回过神来,相视开怀一笑,感受到了潞王发生的些许改变。
因部中还有繁杂事务,夏允彝喝了茶,稍坐片刻,便向朱常淓告退,他还要连夜赶路,返回杭州。
毕竟韩雨公没了他送饭,可能会把自己饿死啊!
送走了夏允彝,朱常淓腹中空空,李宝弄来了饭食,简单吃了些,便又在舆图上谋划起来。
这时,帐外脚步声响起。
“报~”
朱常淓眉头一皱,来人是直卫,直入王帐报事。
“有张总督奏疏送到!”
“快,呈上来!”
张国维的奏疏,朱常淓心下一喜,又忙问道:“何人送到?”
“回殿下,自太湖送来,太湖水师将领吴易、黄蜚二人正在帐外候命。”
朱常淓闻言,轻轻一拍额头,怎么就把太湖水师给忘了呢?!
忧心大战,一时竟忽略了太湖的水师,这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让他们进来吧。”
侍卫领来了两人,正在速览奏疏的朱常淓抬头一看,见一人身穿麻衣,额系白带,另一人清瘦些许,身着薄衫。
“臣吴易、黄蜚拜见监国!”
“平身,赐座!”
二人恭敬坐下,朱常淓有些奇怪的问道:“吴易,如此扮相,是为何意?”
吴易乃草莽出身,纵横于湖海之间,若是以往,称他是水贼也不为过。
只不过风云突变,国破家亡,他这般水贼也为家国大义所感,奋起抗清。
眼下第一次见潞王,心中不免万分紧张,有些失语。
黄蜚见状,急忙帮腔道:“回监国,吴首领乃是为大明先帝披麻戴孝,矢志杀虏报国。”
朱常淓顿时对吴易有些刮目相看,不禁问道:“你可曾见过先帝?”
吴易摇摇头,他这等人,又怎会见过天子。
朱常淓点点头,颇为感慨。
一介草莽,尚知千秋大义,想那洪亨九,饱读圣贤史书,满口忠孝仁义,到头来,竟不如水泽匹夫。
思之令人发笑。
“黄蜚,太湖水师如何?”
“回监国,太湖水师长期困顿于方寸之间,实在是......”
见黄蜚欲言又止,朱常淓心中也大概明白了,太湖水师定然是情况堪忧。
张国维的奏疏中也提及了太湖水师,被无锡的汉岱追剿了数日,虽大部得以保存,但久无补给,士卒饥病困苦,十分可怜。
好在眼下张国维已经逼退了汉岱、巩阿岱两部清军,救济上了他们。
张国维在奏疏中向朱常淓汇报了目前大军的战果,言明清军已经合兵退守常州府,自己恐难速下其城。
朱常淓放下奏疏,清军合兵八万退守常州,张国维部又没有携带多少火炮,短期内定然不能克城。
如此一来,清军退路应当是堵不住了。
揉了揉眉心,朱常淓微微叹息一声。
沉思片刻,他写下了一份手书,命李宝蜡封装匣。
又对吴易和黄蜚说道:“你二人水师合为一部,黄蜚任总兵官,吴易任副总兵,仍号太湖水师。”
“驻军无锡,巡弋太湖,保障两军联络畅通。”
“本王会让兵部尽快补充你部战船。”
“可有异议?”
两人俯首拜谢,感激还来不及,怎敢有异议。
黄蜚算是弘光旧臣,现在潞王以原官相任,他也算是成为新朝廷的总兵官了,眼下潞王还未登基,自己或可混个从龙之功!
至于吴易,那更没意见了,转眼成了潞王亲任的副总兵,他已经很知足了。
与黄蜚搭档,也算不错,他二人算是不打不相识。
原本他是贼,黄蜚是官。
黄蜚的水师本是来剿他的,结果两人打着打着,啪!大明没了,鞑子入关了!
两人一看,这还打什么,于是便引兵自去,各据太湖一角。
及至弘光新立,二人受南京之命,握手言和,调转矛头,一致抗清。
自清军进军镇江开始,他二人便与鞑子在长江上时有打斗,但那时清军的水师实力很强,最终他们也只能退入太湖自保。
朱常淓派了一名小内侍,持着自己的信匣,随同黄蜚的舟船前往张国维处送信。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泛白。
“今日大战,乃是胜负手啊。”朱常淓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脸,强行打起精神。
“殿下,要不先小憩片刻,待会儿奴婢叫您。”
“不必了,取我衣甲,今日本王率直卫,为全军压阵!”
朱常淓昂首,目光如炬,心想朕也要做马上皇帝,朱棣那后生,当真是不愧大帝之名。
五征漠北,驱强敌于草原,七下西洋,扬国威于异域。
何其雄哉!
皇帝自朕始,怎可负其名?
李宝见劝不住自家殿下,只得唤来几名婢女内侍,为朱常淓更衣披甲。
此时,大营号角响彻,薄雾漂浮。
各营开始陆续出营列阵,队官的尖锐的哨声交杂混响,不断震颤着每个人的耳膜,令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长风渐起,拂过山岗。
香兰山的密林中,传来了凄厉的啼鸣。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三军进发,剑指叶臣。
清军也早已出营,昨日珠玛喇与和托两部四万人,仅剩一万人,今日叶臣下了决心,不顾济席哈的反对,将中军六万人全部压上,准备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击溃明军。
济席哈苦劝无果,只能率昨日败军残部一万人以为后援,随时准备策应。
巴布泰依旧死守宜兴,他手中尚有四万人。
但今日,负责主攻宜兴的陈子壮部锐士营也发了狠,从张煌言的松山营又拉来了百门重炮,准备直接轰塌宜兴城墙。
巴布泰的斥候夜里便发现了明军的动作,仓惶报给巴布泰。
可巴布泰知道了又能如何,只能在心中求天神保佑,在宜兴城破前,叶臣能击溃明军主力。
还是昨日的战场,这回,清军精锐尽出。
叶臣阵前督军,向诸将勉励道:“斥候探得,此番乃是伪王朱常淓亲征,此等好事叫尔等碰上了!”
“诛杀伪王,何等泼天的功劳?尔等就不想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吗?”
“传我将令,生擒伪王者,无论何人,我亲自向摄政王保举他!”
清军上下,闻叶臣慷慨陈词,骚动起来,纷纷呼战。
见士气振奋,叶臣意气风发,他没想到伪王还敢亲征,自己送上门来,刚好省的自己劳师远征杭州。
这也是他今日执意想一战破敌的原因,前日斥候未能探得详情,昨日夜里,才发现了明军的香兰山大营竟有王旗飘扬。
叶臣兴奋的一夜未眠,磨刀霍霍,只待天明出战。
鹰啸九天,明军大阵忽然爆发出喝彩声。
叶臣远望,见王旗伞盖出现在了明军阵中。
这令叶臣有些惊讶,随后嗤笑着对身边将领说道:“伪王倒也有些胆气。”
诸将哄笑起来。
忽然,明军阵前出现一骑,身穿龙纹金丝罩甲,头顶缨盔,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吾乃大明潞王朱常淓,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明军高呼,潞王临阵,三军血气激发。
王翦今日亦披甲,领数员上将在侧。
叶臣目冷,心中暗道:伪王竟非草包,颇有其祖之风,看来不可轻视。
朱常淓脸色涨红,胸中血气激荡,勒马在阵前兜转几个来回,帝王之气,只在剑锋之上!
朕之所在,即是国门!
“杀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