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呕!
呕!
满天星瞬间腹中翻江倒海,站在墙垛上,开始呕吐不止。
其余几架云梯上,率先登城的士卒看到了城上的景象,也止不住连连干呕,说不出话来。
田见秀在千里镜中看的真切,瞬间脸色剧变。
“快,大军火速后撤!”
“满天星部一千人原地待命!”
“速去向各部传令,今日登城者,全部与大军分隔!不得有误!”
下完命令,田见秀策马疾驰到军前,朝着城头的满天星大喊道:“老八,你若是死了,老子给你请功请赏!”
满天星差点没把肠子吐出来,两眼泛着泪花,大声应道:“老子知道怎么做,妈的,弟兄们,进城!”
说完,便跳到了城墙上。
整个城墙甬道上,躺满了清军的尸体,其状十分怪异,有的尸体已经腐烂,上面有被啃食的痕迹。
地上,满是各种污秽,红黄交加的不明汁液散发着腥臭。
清兵死状各异,大多脸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的肉核,十分恐怖。
满天星捂着口鼻,踮起脚尖越过城上的尸体,带着麾下士卒从下城的甬道来到城门处。
这里也躺着不少尸体,满天星一靠近,竟有几只啃食腐肉的老鼠惊散,吓了明军士卒一跳。
“娘的,好死!”
满天星怒骂道,派了一队士卒把守城门,又派了一部人马焚烧清军的尸体。
明军士卒将清军准备用来守城的火油顺着城墙甬道浇了一遍,然后一把火,将整个城头点燃,将城上的尸体全部焚烧。
满天星带着人朝城内搜索,目光所至,无有人影。
大街上,甚至还有横七竖八的百姓尸体,同样也腐烂的不堪入目。
纵使忠贞营的士卒早就见惯了各种凄惨的死相,眼前的烂城肉坨的景象也让他们感到了极度的不适。
静!
静的可怕!
满天星只觉得自己像是到了阎罗殿,四周阴森不已。
“娘嘞,成了死城啊。”
“遭了瘟疫,咱也活不了了!”
身后,两名士卒的对话令众明军士卒心中一凛。
满天星呵斥道:“胡说什么!张总督请了吴神医,死不了你们!”
沿着主街一路搜索前进,所过之处,皆为鬼域。
推开了几家店铺的门,里面人畜俱亡,满是虫鼠。
一直过了城中,进入北城区,满天星才在一座豪宅中发现了一个活人,但其已经奄奄一息,脖颈间生长着巨大的疙瘩,不停地咳嗽着。
满天星不敢靠近,站在远处喊道:“城中的鞑子在何处?”
“呃呃.....呃......府衙!”
得了消息,满天星从亲兵手中拿过弓箭,毫不犹豫地一箭射死了那垂死之人。
如此,也算是给他个痛快,不必再受折磨。
随后,他便带着人去寻府衙。
此时,其他三面城墙上,也先后燃起了大火,看上去十分壮观。
刘体纯,刘芳亮,郝摇旗派来的人马也进了城中。
满天星很快就找到了府衙所在,府门大开,院中躺着鞑子尸体,上面落着几只乌鸦,正在啃食腐肉。
有人近前,它们也不为所动。
满天星几箭射出,将那几只乌鸦纷纷射死。
抬眼,便看到了堂中的公案前的椅子上,靠坐着一人,脸上已经开始腐烂。
正要上前查看,忽然后院传来了响动,仔细一听,竟似有人在呻吟。
满天星急忙带着人进入后院,入眼,就看到地上躺满了有气无力的鞑子,个个虚弱至极。
见有明军,面色麻木,目光绝望,只能吭哧两声,连手都抬不起来。
后院的厢房门槛上,一名将领拄刀坐在门槛上,浑身都在打摆子。
他向满天星投来了冷漠的目光,艰难地站起身来。
明军士卒纷纷戒备,满天星也张弓搭箭,对准了那鞑子。
“天要亡我!都是天神惩罚我们!”
“你们,你们也跑不掉,天神降下了诅咒!”
巩阿岱双目赤红,捉刀的手颤抖不止,看上去有些疯癫。
数日前,他命人将一只老鼠丢出了府衙。
谁都没有在意,只是一只老鼠罢了。
直到突围失败后的第二日夜晚,扔过那只老鼠的亲卫口吐鲜血暴毙,紧接着,府衙中的人接二连三倒下,巩阿岱和汉岱才意识到了麻烦。
瘟疫,一夜传遍全城。
城中的清军几乎全部倒下,症状轻者尚可站立,重者则直接暴毙。
所有人身上都开始生出肉疙瘩,几乎不成人样。
几日下来,整个常州府城,人畜尽绝。
巩阿岱因为之前气急攻心晕厥,一直独自卧房静养,醒来时,汉岱已经气绝在公堂之上,只有府衙的几十名亲卫还在苟延残喘。
很快,他也发现自己股间生出了肉核,染上了瘟疫。
那一刻,巩阿岱的神志,彻底崩溃。
“将军,这鞑子看着官不小!”
“废话!叽里咕噜说甚,赶紧都弄死!”
明军得令,几轮弓箭下去,满院鞑子全部被射死。
满天星亲自上去一刀结果了疯疯癫癫的巩阿岱,将其脑袋栓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这时,另一部明军冲了进来,领头的将领见满天星在此,笑骂道:“狗日的,叫你捡了便宜!”
“嘿,先来后到!”满天星与那人嬉闹道。
“那首级你怕是带不出去。”
“说的有道理,这可如何是好?”
这些鞑子染了瘟疫,首级定然不能带出城,满天星略一思索,便将巩阿岱的人头扔到了地上,然后命人搜一搜关防印信等信物,以便拿回去叙功。
很快,士卒搜到了巩阿岱的镇国将军大印,还有汉岱的印信将旗。
随后,两部明军开始收拾鞑子尸体,将其堆积焚烧。
城外,田见秀望着城头大火,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瘟疫,带走了几万鞑子,可也带走了满城十几万百姓。
不多时,张国维带着一众幕僚亲自来到了田见秀军中。
来到城外,张国维面色极其凝重。
“吴先生快到了吗?”
“末将已经派人去江阴请了。”
“嗯,军中要严防死守,瘟疫可不管是敌是友。”
“末将明白。”
说完,张国维又向香兰山大营发去了急报,陈奏常州之事。
一场瘟疫,让巩阿岱和汉岱的八万大军,灰飞烟灭。
十几万人的常州城,已成为鬼域绝地。
此时,已难说胜败之事,鞑虏虽灭,可大明百姓却也亡者无算。
入夜之时,吴有性马不停蹄地从江阴赶来,没有歇息,便径直孤身入了常州城内。
杨廷麟不敢接触张国维,便隔着老远,扯着嗓子向他简单汇报了江阴的情况,便带着从江阴调来的几百士卒也入城协助吴有性。
得知江阴已经病患已经基本好转,这几日也无再有患病者,张国维心中稍安。
想到城中缺粮缺药,他又命田见秀选五百敢死之士,往城中运送粮食药材。
夜里,田见秀派了自己的五百亲兵前往城中运送物资。
张国维亲自送行,士卒们备受感召,纷纷有效死之心。
瘟疫,对他们来说,就相当于死亡。
虽说他们都知道有一位吴神医,可他终究是人,不是神仙。
送别了运输的队伍,张国维无心休息,正要巡视大军营寨,忽然接到自小河镇发来的急报。
驻守在镇江府与常州府交界处的张大彪部遭到了清军的猛烈进攻,推算敌在十万之数,似乎是自南京发来,想要解救常州。
张大彪部与孙嘉绩部三万人,陷入了苦战当中,请求大军援救。
张国维读罢急报,冷笑两声,便尽起忠贞营大军,全线向奔牛镇、小河寨一线驰援。
又调驻扎在蔡泾的张名振部五万人向常州北部于塘村驻军。
张国维率徐孚远与祁彪佳随镇田见秀部。
在飞驰的马背上,徐孚远说道:“制台,清兵怎现在才来驰援?”
“定是南京兵少,勒克德浑与那洪逆调了其他地方的兵马,所以才迁延许久。”
“看来鞑子兵力有些捉襟见肘了!”
“敌虏援军此来,正是忠贞营建功之时!”
张国维大声道,心中对忠贞营充满了信心。
是夜,忠贞营十万大军分四路在运河北岸齐头并进,行至两府交界,便与正在围攻京营张大彪与孙嘉绩两部的清军遭遇。
郝摇旗率铁骑率先踏阵,清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向后退去。
坚守在小河寨的张大彪部两万人,活着的只剩一半,看着已经被鞑子火炮夷为平地的大寨,张大彪满目愤怒与悲伤。
此行,他们没有携带多少火炮,今日竟叫鞑子轰的抬不起头来。
寨墙更是被硬生生轰塌,麾下的京营兄弟们愣是用肉身抵挡鞑子的炮弹,才坚持到了援军到来。
孙嘉绩部更是凄惨,一万人被鞑子三万人攻杀,差点全军覆没。
刘体纯的骑兵到时,只有孙嘉绩和两千残兵坚守在镇子中,与鞑子进行惨烈的巷战。
张国维驻马在一处高地,俯瞰战场,两军全线交战,因为夜黑,看不清对方的旗帜,只能等斥候传回消息。
这时,浑身是血的张大彪来见张国维。
“制台,这部鞑子乃刘良佐所督,甚是精锐,不可小觑!”
“原来是花马刘,鞑子火炮不少,看来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
张国维面色冷酷起来,又是刘良佐!
此人狡猾奸诈,数次脱险,现在南京竟用他督军,看来南京空虚无人矣!
“你若是请战,那便去吧!”
见张大彪不走,张国维猜到他是来请战的,要不然派人传个话就行,何必亲自来。
张大彪郑重一礼,咬着牙转身快步离开。
何谓京营?乃拱卫中枢之精锐,震慑四方之骁勇,是天子近卫,是国朝锋矢!
他要让鞑子知道,大明的京营,半点不似从前!
野战如何?夜战又如何?
回到军中的张大彪,看着小河寨满地的同袍尸体,再看看沉默不语的残部士卒,目光交汇,心灵相通。
他翻身下马,卸去了沉重的盔甲,擦亮了手中长刀,默默朝着敌军的方向走去。
京营的士卒默默相随,无有踟蹰不前者。
小河寨正西,镇江地界,郝摇旗率领的骑兵冲破了这里的清军阵线,刘良佐急调本部邱钺率部填补。
邱钺带着两万人刚到位,就看到了迎面杀来的张大彪部。
见来攻的明军静悄悄,没有喊杀,也没有嘶吼,邱钺感到了一丝丝不妙。
张大彪当先杀入敌阵,甫一交手,便将当面清兵劈成了两半,见者无不惊骇。
左右亲兵更是奋勇,为大军破阵。
邱钺见状,赶紧派出了精锐家丁围剿张大彪,他已经看出了来者不善,心知自己不是明将对手,便命人合力围杀。
张大彪已经杀红了眼,前胸被清兵划了一刀,正往外渗着血。
但他毫不在意,索性将袍襟扯开,裸衣酣战。
京营进攻之时,忠贞营四路人马就像是到了主场一般,与鞑子厮杀,丝毫不落下风。
观战的刘良佐见明军竟如此之多,猜到常州大势已去,心志有些动摇起来。
他麾下的兵马,都是大将军勒克德浑从江北各府抽调来的,可以说是南京最后的底牌,眼下常州已失,退守南京才是上策。
现在被明军缠住,形势不妙!
就在他还在犹豫是否退守丹阳之时,忽然听到一声如洪钟大吕般的狂笑声。
“花马刘,我郝摇旗来看你咯!”
跑!
这是刘良佐脑中蹦出的第一个字。
随后便又反应过来,郝摇旗?
他瞬间明白,原来李闯旧部降了杭州,怪不得明军能拉起十几万大军!
黑夜里,一人扛着明军的战旗,领着数百骑兵,正朝着刘良佐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