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番外注
明末之事,不得不提秦淮爱情,秦淮爱情,又以八艳为最,她们的经历,正好映射了明末的大环境变化,也反映了南都金陵的兴衰。
而金陵兴衰,也是帝国兴衰。
从名动一方万人追求的秦淮名伎(伎非妓)到落魄到古佛青灯贫病而死的道姑,如同明王朝的衰败一般,令人唏嘘感慨。
想来想去,作者选择了吴伟业与卞玉京的故事来杜撰一番,他二人在山河动荡之下,悲剧的爱情故事,读来常令人动容。
真实历史中,吴伟业没有回应在堂兄吴继善践行宴后卞玉京的示爱之问,至于原因,后人不得而知,但大体如文中所写推断,两人爱而不得,庭前交错。
后来吴伟业不愿仕清,隐居江南,欲做大明遗臣,可却被仕清的儿女亲家陈之遴以及母亲所迫,不得不应召进京为官,但他始终拒绝进入权力中枢,不愿为清廷建言献策。
在康熙七年(1667年)九月,因奏销案牵连被拘役7年之久的吴伟业终获释放。获释后,年逾花甲的吴伟业连家都没回,急冲冲的来到无锡惠山祗陀庵锦树林,在已经过世三四年的卞玉京那孤零零的坟头前,老泪纵横,掩面痛哭,写下了名篇《过锦树林玉京道人墓并序》,悼念这失期挚爱。
在此之前,吴伟业身困京师,但依旧不忘被江南名医郑保御收留的卞玉京,数年之间默默馈金以助其生活。
摘原文部分序如下:
玉京道人,莫详所自出。或曰秦淮人。姓卞氏。知书,工小楷,能画兰,能琴。年十八,侨虎丘之山塘。所居湘帘棐几,严净无纤尘,双眸泓然,日与佳墨良纸相映彻。见客,初亦不甚酬对。少焉,谐谑间作,一坐倾靡。与之久者,时见有怨恨色。问之,辄乱以它语。其警慧,虽文士莫及也。
摘原文部分诗如下:
枉抛心力付蛾眉,身去相随复何有?
独有潇湘九畹兰,幽香妙结同心友。
十色笺翻贝叶文,五条弦拂银钩手。
生死旃檀祗树林,青莲舌在知难朽。
良常高馆隔云山,记得斑骓嫁阿环。
薄命只应同入道,伤心少妇出萧关。
紫台一去魂何在,青鸟孤飞信不还。
莫唱当时渡江曲,桃根桃叶向谁攀?
文中引用了卞玉京出家后,唯一一次在昆山尚湖与吴伟业相见时,吴伟业感慨万千写下的《琴河感旧四首》组诗,他在诗中终于表达了对卞玉京深沉的爱,但可惜为时已晚,此时卞玉京已经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之中。
章名《雉朝飞》,乃古之琴曲,《玉梧琴谱》中《雉朝飞》解题:按琴史曰,此曲乃犊牧子所作也。
晋代崔豹的《古今注》云:在齐宣王时处士泯宣,行年五十而无妻,因出薪於郊,见雄雉挟雌而飞,不觉意动心悲,仰天而叹曰:大圣在天,恩及草木禽兽,而我独不获。
乃而歌曰:雉朝飞兮鸣相和,雌雄羣(同群)兮於山阿,独我伤兮未有室,时将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
犊牧子深悼之,故取义而操焉,得曲《雉朝飞》。
真实历史中,吴伟业与卞玉京的爱情是一场意难平的悲剧,而吴伟业也因幼年家道中落而背负沉重的恢复门楣之重任,以致最后不堪母亲亲家逼迫,北上仕清。
他的余生只做了两件事,对仕清的忏悔与痛失所爱的后悔。
当年在吴府慌张离去,留下了一首《西江月·咏别》,开始了一段所爱隔山海的意绵绵,最终在永失所爱后,才在一首《临江仙·逢旧》中遗恨无限。
这首词是吴悔村描述与卞玉京的最后一次见面:
落拓江湖常载酒,十年重见云英。
依然绰约掌中轻。灯前才一笑,偷解砑罗裙。
薄幸萧郎憔悴甚,此生终负卿卿。
姑苏城外月黄昏。绿窗人去住,红粉泪纵横。
读来令人感慨,正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若再给吴梅村一次机会,我想他大概不会再:固为若弗解者,长叹凝睇。
最后,作者还是想在本文中给他们一个美好的结局,毕竟一生一世一双人,才子佳人,郎情妾意,谁又愿看劳燕分飞呢?
金陵歌舞,秦淮烟柳,无数两情相悦的爱情,在大明神舟陆沉的烽烟中,凄惨收场。
这些秦淮名伎们最后的选择,也各有不同。
柳如是、顾横波随夫入清。
李香君血溅桃花扇,在道痷之中,郁郁而终,临死,还不忘劝身陷囹圄的侯方域坚定意志,不要降清。
卞玉京遁入空门,不愿依附清之权贵。
董小宛随冒襄隐居,同甘共苦至生命尽头,颠沛流离之际,亦劝冒襄不要仕清。
寇白门以侠女称,身居楼台,倚门卖笑,却暗中资助反清复明的抗清义军。
比起柳、顾二人,李、卞、董、寇的气节,更胜一筹。
对比洪承畴、范文程等屈膝投降的“大丈夫”之流,高下立判,甚为讽刺。
多铎下南京,满城勋贵跪地迎降,二十四万大军齐齐卸甲,不及殉国忠烈则罢,亦不如秦淮一二歌女。
商女尚知亡国恨,伯侯却无济时心。
楼台烟雨,秦淮之恋,管中窥豹,足见王朝之衰败,时人之多艰。
有感至此,千言难尽,拙见一二,遂成章节,见解异同,望有海涵。
借用才子王稚登写给马湘兰的挽诗慨叹:
歌舞当年第一流,
姓名赢得满青楼。
多情未了身先死,
化作芙蓉也并头。
最后,用清代文人周在浚的《秦淮古迹》以结:
风流南曲已烟销,剩得西风长板桥。
却忆玉人桥上坐,月明相对教吹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