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那时候太小,对疾病没有什么概念,况且,人通常会本能地相信,自己的亲人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明白你的感受。”沈嘉树慌忙接话,手足无措。
李子凌没有落泪,只是把头转向一边去了。
沈嘉树晚几分钟出生的妹妹很娇纵,他的前女友也是个作天作地的姑娘。看到她们难过,他最多的感觉是焦急和烦躁。
而看到李子凌倔强地把头转向一边的时候,沈嘉树感到发自肺腑的心疼,不知不觉有一种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看到我就想起了奶奶,那你想没想过,奶奶看到咱俩现在这个样子会说什么?”
“会说什么?”李子凌吸了吸鼻子。
“她会说——小树,你怎么惹到妹妹啦!——孩儿,来,打小树几下解解气!狠狠打!”
沈嘉树模仿着奶奶的语气,甚至带了些口音,说罢还把自己的脸向李子凌面前伸了伸。
李子凌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也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哭过?”沈嘉树由衷的感慨道。
“哭还是哭过的,不过发现哭根本没用,就没再哭过了。”李子凌放松了些。
沈嘉树像哄小孩子一样:“其实应该哭一哭的,哭痛快了胃口会好些。你再吃点儿呗!太瘦了。”
“你是不是就没有胖过?”沈嘉树这样问,眼前浮现出李子凌小时候的样子。
“那你胖过吗?”李子凌似乎也想起了那个少年单薄的身板,猴子似的在院墙上面跑,奶奶又急又气。
“当然胖过,刚去美国那年冬天,超过了两百斤,还好个子够高。”沈嘉树笑了笑说。
“啊?那以后你就自己做饭了吗?”李子凌想象不出沈嘉树胖起来的样子。
“是啊。不再吃垃圾食品了。”沈嘉树说得很平静,话背后的含义只有他自己明白。
沈嘉树似乎也没什么胃口,定定地看着李子凌。
他英气上扬的剑眉之下,双眸闪着光芒,满是珍而重之的柔情。
李子凌似乎被电到了,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她把目光投向桌子上的资料:“为下午的视频会做准备?”
沈嘉树收敛心神,回道:“嗯。大致看了一遍材料与报表。下午再听一下各个公司的汇报,重点也就是项目部和风控部的情况。”
房间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沈嘉树接起电话:“是的。让他上来吧。”
“你还约了谁吗?”李子凌问。
来的人是左强。
他进门就把羽绒服脱掉了,里面穿的是正装西服,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看到李子凌愣了愣,连忙致歉:“我来开会,上来早了,想试试电脑。”
“那,我回房间了。再见!呃……左……总。”
大概又纠结于哥哥的称谓,又忘记了强子的大名。
李子凌嘴上打了个磕绊,站起身来要走。
沈嘉树拦了一下她,问:“酒店的网络好像有些卡。”
“还可以,我看看吧。”李子凌俯身看了看沈嘉树的电脑,随意操作了几下。
左强瞥了一眼,发现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正在把网速调快,赶紧把自己的电脑也递了过去。
李子凌一边熟练地操作着,一边抬眼看了看沈嘉树。
沈嘉树已经熟练地打好领带,穿上了西装,瞬间玉树临风,英气逼人。
“帅吧?!”沈嘉树得意洋洋,貌似问句,感叹号呼之欲出。
李子凌勾了勾嘴角,感叹道:“嗯。终于不与你撞衫了!”
她把弄完的电脑交给左强,起身告辞。
“等等。你确定不留下来旁听一下?”沈嘉树挽留。
“我确定。”李子凌说,她从来就不是一个随便越界的人。
她与沈嘉树相对而立,能看到他精致的喉结,抚在领结上的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
这是她在男人堆里工作这么多年,从来不曾注意过的。
李子凌内心有些不安,也说不上为什么,侧过身离开他,走了出去。
沈嘉树和左强的电脑都已经调试到了会议界面,各自翻着手边的资料。
沈嘉树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拿起座机电话:“前台吗?给1007送一份提拉米苏,一份A级水果鲜切。跟昨天一样,不要芒果,记1009账。”
根据金庸会议学的说法,会议重要性和参会人数往往成反比。宏嘉集团的这个视频会还是比较重要的。
汇报环节照旧,之后却增加了单独沟通的环节,也就是沈嘉树对总公司各部门和子公司的负责人进行单独的问询,一对一,一对二,最多一对仨。
明面上是督促各部门做好年度收口总结,实际上是针对他们的不同症结,例如新发地产公司那次看似正常的流标。
整个流程结束,已经六点多钟了,沈嘉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松开领带,把大长腿架在了办公桌上,一下下捏着自己的眉心。
左强在一旁看着他,没有说话。跟随沈嘉树越久,他心里的敬佩越多。
这个人单凭报表上的数字就可以发现漏洞,分析谈话者的微表情就可以击中要害,精准把控方向。
男神,不只是赵小这样觉得。
“沈董,你……”左强忍不住开了口。
“回去再看看宁谦那边吧。”沈嘉树轻飘飘地吐出了几个字。
宁谦多年来一直是他的特别助理,这一次被留在申城驻守。
左强原以为只带着他是因为来的是E市,看来,集团里的内部调查一直在悄无声息的进行当中。
他刚要再说什么,就见沈嘉树转个身形,把大长腿放了下来:“走!不想了,出去吃饭!”
沈嘉树换下西装,找了套松散的卫衣卫裤,坐下来换。
左强看着他紧绷的肌肉,叹了一口气:“真挺佩服你啊!永动机。”
“屁的永动机!这礼拜吃吃喝喝不运动,整个人都懈怠了。”沈嘉树换好衣服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顾影自怜,忽然笑了起来。
见左强一头雾水的样子,他乐呵呵地说道:“李子凌说,穿了西装就不跟她撞衫了。”
左强也乐了,好奇:“对呀!你们俩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哪儿知道啊!也许因为她是我的迷妹儿吧?”沈嘉树大言不惭。
左强就像在看《画皮》似的,眼见着沈董脱下西装就转换了角色。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解开领扣,扯松了自己的领带。
“不服?”沈嘉树继续保持蜜汁自信。
“服!”左强索性扯下领带,塞到公文包里,嘴里嘀咕着:“才怪!哼!还不知道是谁迷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