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公里之外的京城,沈嘉树同样心烦意乱。
他从盛府回到家,哪儿都没去,又陪了爷爷两天。
爷爷老了,时常回忆过去,三代人剑拔弩张的那些日子不堪回首,祖孙二人私下聊得最多的,自然是在E市的那些温暖时光。
聊着聊着,有意无意间,总会聊到李子凌。
以这种方式与李子凌贴近,沈嘉树对她的惦念更深了。
李子凌会去哪儿呢?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呢?
孤僻的李子凌一直特立独行,生活轨迹单调到了极致,在学校时三点一线,工作之后也没有多出几点。
偏偏除了她单位家庭之外,其他点都是灭点,沈嘉树看不见。
大年初四的晚间,沈嘉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儿手机。
左强从E市发来了三张图片,是拍下来的旧照片。
有两张是单人标准照,角落里还带着戳印,显然来自某个档案表格。
照片里,童年的李子凌眼睛大大的,眼神中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忧郁和执拗。
另一张是集体照,重机厂小学02级2班。合影的老师和学生三十几人,虽然不特别清晰,还是不难发现,李子凌站在第二排的左侧,细脚伶仃,仍然是紧张严肃的神情。
左强[去给母校老师拜年,千方百计淘换来的。]
左强[李子凌初中和高中毕业,都没赶上拍毕业照。]
左强[珍贵吧?沈董,加鸡腿。]
沈嘉树没有理会左强的调侃,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杂志和网络上的李子凌完全是精英风范,风华绝代,照片和视频沈嘉树几乎翻遍了。
成熟冷静已然是李子凌的外壳,把她保护的很好,似乎无坚不摧。沈嘉树,也只有沈嘉树,能从中看到她的破碎感,心惊不已,也心疼不已。
此刻,看着旧照片上小小的李子凌,沈嘉树不禁喉咙发紧,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沈嘉树忽然一跃而起,说了一声:“走了!”
他的声音不大,像是对爷爷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有得到老人的回应,他长吁了一口气,探过身去抱了抱爷爷:“爷爷,我回申城了!”
老人很适应孙子的惯性发疯,没有丝毫的讶异,只缓缓地点了点头,冲他做了个攥拳的手势,给他加油。
接到沈嘉树的邀约,顾川璋很爽快就答应了,并且提议去老城区的一家餐厅,称那里很火。
他们那种身家的老板,当然不会随着网红去打卡,除非另有隐情。
果然,顾川璋报出的餐厅名字——逸园,就是他太太的传闻当中,李子凌与人约会的那一家!
“听你的。”沈嘉树答应的也很爽快,没有表现出丝毫迟疑。
显然,顾川璋知道了什么,至少有所怀疑。看来,是时候坦诚相见了。
餐厅照例顾客盈门,很红火。
到单间里落了座,顾川璋打量了一下四周,想起他俩上一次吃饭的餐厅,不禁笑了起来:“这一次餐厅是我选的,怎么看着更适合情侣约会啊。”
“餐厅是顾总选的,但是是我开的,确切地说是我个人投资的,当初定位就是迎合年轻人的喜好。”沈嘉树微笑着,说的很随意。
“哦?沈董开的?”顾川璋吃惊不已,探底的心思是有的,但这一点他还真没想到。
沈嘉树看他不像装的,笑了笑说:“我还以为顾总知道,特来捧场呢!”
“我只是听我太太说起过,女人们总是爱跟风,喜欢这种调调。”顾川璋一向好口才:“再说,您这儿的生意还用捧场吗?火啊!沈董不愧是投行出身,真是厉害。”
上次他们单独会面,有关李子凌的话题,两人都有意无意的刻意回避掉了,这一次也不知道如何展开了。
即便答案呼之欲出,顾川璋也不好单刀直入地问出——年初在这儿与李子凌约会的是你吗?
向前回顾,签约那日在门口,沈嘉树与李子凌猝不及防的见面,不是顾川璋导演的。
当时,李子凌愕然和冷淡与以往无异,他参不透李子凌的想法。
他这个师妹是不能用寻常女子来看的,无从揣测。她不是寻常女子,甚至不是寻常的人。
但是沈嘉树呢?
同为男人,沈嘉树幽微的情绪,顾川璋是捕捉到了的。
沈嘉树无疑是倾慕李子凌的,而且,后来迅速帮李子凌处理撞车引起的舆情,完全在沈嘉树的能力范围内。
沈嘉树让周经理拿来自留的好酒,又为顾川璋点了一些特色菜。
两人谈了谈各自过年的情况,沈嘉树貌似不经意地说到:“对了,我这次回京城,遇到谢公子了。”
“哦?你们俩挺有缘啊。”顾川璋有些讶异,调笑道。
知道顾川璋话中有话,沈嘉树并不太在意,只道:“我妹妹是做那一行的,做经纪人。”
“你没打算给她投资一个经纪公司?”顾川璋问。
沈嘉树笑了笑:“她特立独行,有自己的工作室,有专属艺人。”
“听说影视文化行业很赚钱的。谢公子前几年赚得盆满钵满。”这个话题能够接近真相,顾川璋愿意继续。
沈嘉树索性追随:“前阵子的事,谢公子也真是够狠,把明勋推出去挡枪。”
明勋是准一线明星,拍电视剧虽不常能做主角,占到二番三番还是没问题的,谢公子撞车事件后第二天,他就被爆出带颜色的大瓜,几乎前程尽毁。
“哦,我还以为是凑巧了呢。”顾川璋不知道那个倒霉蛋长什么样、演过什么,事情还是听说了的。
沈嘉树引用沈嘉怡的说法:“在他们那一行,这是危机公关的常用手段,明星黑料一大把,爆不爆,看需要。”
顾川璋越发肯定率先为李子凌删帖控评的,一定是沈嘉树派人做的,于是,他勾唇一笑,意有所指:“沈董对这方面很了解啊。”
“略知一二。”顾川璋何出此言,沈嘉树心知肚明,却道:“其实谢公子大可不必。他的声誉是救不回来的。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增加一些曝光率也未尝不是好事,他投的那部电影不是快开机了吗?至于子凌,清者自清。”
沈嘉树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其实事发当时,他心里是相当紧张的。
李子凌没有槽点,更谈不上黑料,但她有痛点。
沈嘉树决不允许有人揭开她的伤疤,他之所以找公关公司删帖,就是发现开始有E市的人爆料了,甚至,过失伤人的旧案也被爆了出来。
李子凌的骄傲救了她,因为她并没有马上关注网上的消息,回头再上网翻看时,已经被处理的雁过无痕了。
沈嘉树说得坦率,实则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听上去完全没有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