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丁征第一次在自己父亲面前,这般正式的对话,而张四维也没有劝自己儿子放弃他这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父子之间的这次夜谈,相对来说,比以往的更和谐一些。
正当张丁征想着大干一场的时候,他却不知,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当然,也可能这次玩笑只是对他的一场锻炼。
官驿之中,锦衣卫的耳目是存在的。
张丁征与张四维的这场夜谈,在当夜便被汇总,快马加鞭的送往北京城………
而张丁征在南京所作所为的记录,由东厂的密探运送入京,也就是在这夜,到了北京城……
张丁征无官无职,朱翊钧专门派人盯着他,一来是因为他与晋商们联系甚密,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是张四维的儿子。
朱翊钧对于晋商,此时只有防备,在日后,给他们制定严格监管制度,并不想直接动了晋商的根本。
虽然历史上的他们资敌,但现在他们还是在大明朝的制度框架下做事情的,后来的事情,也是他们子孙们干的事情,即便现在的自己,找个由头,把那些晋商大户们拉入大案,抄家灭口,但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晨曦微露,紫禁城在淡淡的霞光中渐渐苏醒。
宏伟的宫殿建筑群庄严肃穆,仿佛在诉说着古老帝国的辉煌与沧桑。
一早,帝国年轻的皇帝陛下朱翊钧身着华丽的龙袍,在太监宫女们的簇拥下,前往皇极殿参加朝会。
与往常一般,他没有乘坐龙辇,而是步行前往。
在皇极殿中,朱翊钧接受百官的朝拜,而后群臣奏陈政务。
与以往一般,朱翊钧认真聆听着每一个人的发言。
他时而微微点头,时而皱眉沉思。对于一些重要的问题,他会仔细询问,与大臣们进行深入的探讨……做出皇帝最高的指示……
到了朝会尾声,又到了年轻帝王pua的时间段,而全体的官员,早就习惯了接受皇帝陛下的悉心教导,甚至在长时间的pua的过程中,百官们也培养出了回话的默契,在万历四年的时候,众臣答话的时候,还有些凌乱,而到了万历四年的年底,众多官员已经几乎达成共识,回陛下教导的时候,说的贼齐……
朱翊钧清了清嗓子,看着下面的百官,缓缓说道:“众爱卿,静一静,且听朕言……”
听着皇帝陛下的话后,百官们安静下来,各个站的笔直,听候教导。
“韩愈有诗云:“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吾等身处朝堂,身负社稷之重责,当以勤勉为要,不可有丝毫懈怠……”
“是,陛下……”
“想那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殚精竭虑,方保天下苍生无虞,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其勤勉为政,为后世传颂。吾等既受百姓之托,受天子之恩,当以先贤为范,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偷懒之心……”
“是,陛下,吾等不敢松懈……”
朱翊钧听着百官们的话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当官员们觉得今日早朝的教导结束时,却又听到皇帝陛下说道:“为官者,当以民为本,以国为重。若贪图安逸,嬉戏玩乐,必致政事荒废,百姓受苦。如匠人治器,精雕细琢方能成器;为官理政,勤勉用心方可成事……”
“是,陛下……”
“论语有云:“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朕望众爱卿牢记圣人之言,以勤勉为舟,以忠诚为舵,在为官之路上奋力前行,切勿荒于嬉,毁于随……”
“是,陛下……”
每当朱翊钧拿着经典,拿着圣人的教诲去告诉百官怎么干事,怎么当官的时候,很多官员的内心不由萌生一个想法,这些好像是我的词……
原本是臣子劝解皇帝,到了此时,却变成皇帝陛下要求臣子们……
朱翊钧这也是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朝会结束后,朱翊钧回到了乾清宫。
他刚刚坐在御座上,一个小太监便进入了乾清宫,带来了东厂从南京发来的谍报。
张鲸从小太监的手中接过谍报后,便恭敬地递给了皇帝陛下。
“陛下,这是张丁征在南京地所作所为,他在南京总共四日,在丽春院中呆了两日,而后又到了山西晋商在南京开的当铺中,与一个年轻地商人见面之后,二人又到了一处酒楼用膳,谈事,秘报之中,记载详细……”张鲸赶忙说道。
他昨夜便已经得到了东厂地汇报,但那个时候,天色太晚,朱翊钧已经休息,这封密报便存东厂之中一夜。
朱翊钧听完张鲸地话后,点了点头,而后,便打开密报看了起来。
记载地第一段,就是张丁征在丽春院中,与两个小厮的对话, 开妓院,买人抢人,做大做强,颠覆北京城娼妓行业……
实际看到第一段的时候,朱翊钧对这个张丁征,是有了些许的好感的,直觉他是一个妙人。
但当朱翊钧看到第二段的时候,还是让他有了些许的不安,跟他见面的那个年轻商人底细也调查清楚了,是王家的,王崇古的堂侄,跟这个张丁征算是表兄弟,他们两个人商讨的就比正式一些了,对于出海经商的利润分配,以及想借用张四维在朝中的影响力,为他们的大船队,在浙江这边获得较大的政策倾斜,虽然,张丁征拒绝了,但朱翊钧还是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安。
江南商团在正常的竞争中,对于晋商,是处于优势的,可若是,一个内阁的重臣,官府的相助,这个竞争环境就被打破了……
这个后果是极为严重的。
所以,即便朱翊钧觉得张丁征有趣,但此时,并不想让他当晋商的代表,进入到开海之中。
朱翊钧看完之后,便将密报递给了冯保。
“大伴,你看一下……”
“是,陛下。”冯保说完之后,上前两步,从朱翊钧的手中接过了密报,而后查看一番。
看完之后,冯保轻声说道:“陛下,这确实有些棘手。”
朱翊钧微微点头,说道:“此人有想法,朕本想用他,但用他的代价有些大,你觉得该怎么办……”
“朝廷的开海大策,不能成为权贵的游戏啊,陛下,别忘了,这个张丁征除了是张四维的儿子之外,他在京师,还有一帮重臣,武勋家的子嗣做朋友,若是此时,他进入开海,那以后,京师这些权贵之家,是不是也要进入……那不乱套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冯保倒也提醒了他。
“这个人啊,抛弃在北京城的潇洒日子,一心投入朝廷开海大计,这一点啊,还是值得赞颂的,依朕看啊,明面上不用赏赐他什么了,暗地里面给他点好处吧……”
“陛下,什么好处?”冯保赶忙说道。
“让他不做准备的出海……坐别人的船,长长见识……不做船长,做船工……”